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Chapter19缺氧 ...

  •   冒着热气的水滴落在榻榻米上,来不及擦干头发,我跪在地上,在各个柜子里翻找我的红背包。

      屋里被我找了个遍,我将翻出来的替换衣物、毛巾叠好放回去,再过目一遍,仍旧没找到背包的踪迹。

      但包里的书却是整整齐齐地摆在房间中央的茶几上,唯独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同背包一起消失。

      我呆坐在茶几边想了会儿,这之前,我在游泳,以消去陈耀时和路倾大概不和的一点烦闷……
      会让我背包消失的,只能是到处晃荡的路倾。

      这没道理,路倾为什么要藏我的背包?

      刹那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太可靠的念头,路倾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我?

      我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路倾那刻,做出的举动便是如此,想让一人目及之处,皆是自己。

      可世上偏就有那么一句话,我撑在茶几上,托腮想到,世界上最大的错觉就是,你以为那个人喜欢你。

      路倾这种张扬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大概也会像舒硕兰那样明目张胆,向所有认识的人炫耀,我喜欢的人是顶顶好的一个人,我在追求她。

      那么小心翼翼地藏起喜欢的人的背包,让人与外界失去联系,与之独处的事,想想也不是路倾做得出来的。

      抽烟、偶尔逃课、长期不交手机,尽管都是避着老师来,也做得不多,但他面对什么事,都狂妄得很。

      或许是路倾不喜欢我的回答,然后别扭地生了气。

      三个人的友谊就是这样,现下已经可以说是五个人的友谊,关系最密切的两个吵架了,夹在中间的,最不好做。

      我几乎不插手陈耀时的事,因为小事他能处理好,大事我插手了也没用,就像帮他脱离畸形的原生家庭;我也不便插手路倾的事,因为朋友也不能过度干涉朋友,何况他总是一点就炸,偏帮哪个都不好,一碗水端平又有人不乐意。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在两边都不提这件事,那么两边的人都不好意思逼你去与另一人绝交,久而久之,他们受不了,自己就会和好。

      这套不适用于所有友情,但放在路倾和陈耀时身上,也是能试一试的。

      我找不出惹路倾生气的地方,还是他希望我帮他和陈耀时和好?这个想法似乎比今年人类基因研究所因为“误食”事件,开始研究Fork&Cake基因链还要可笑。

      嗡——

      一股热风吹到我脑袋上,细长的指节在我发尖穿梭。

      “怎么不吹头发?”

      “怎么——”我想问他怎么又生气了,但鬼使神差地,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问出来可能会让事态更严重,我住了嘴。

      他凑近些许,脑袋偏到我颈边,“你问了什么吗?”

      “没什么。”我估摸着,再等等。

      他低低嗯了声,向后退回去,却没退回刚才的位置,我只需要轻轻仰头,就能靠在他胸膛上,吹起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扫过了他的下颚、脸颊。

      我们靠得很近,远远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我意识到了,私心不想说,路倾……大概是愧疚于藏了我的包。

      他一向自诩坏东西,可真坏又坏不到哪儿去,我出的主意,利用魏浩然的劣根毁掉他所有根,而他没多久,就不想做了。路倾大可以在魏浩然面前全盘托出,再毁他一次,可他却选择单方面回避魏浩然,既不让魏浩然认清自己,也不让魏浩然还他的钱。

      只要赵柔不放弃,魏浩然很快就能回到从前的状态。

      这场蓄谋的报复,反倒成了提前面对社会的一场历练,除了一点点金钱,人性的失望,没半点儿损失。

      做法像个菩萨。

      路倾远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坏,当然,也不会有他自恋时,想得那么好。

      几秒后,我自己先受不了这种模糊不清的距离,拿走了他手上的吹风机,三两下把头发吹干,转身问他:“路倾,你看见我的包了吗?”

      “看见了。”他诚恳地望着我,我倒吸一口气。

      该说相处久了,多少了解他一点儿了吗?但说真的,那么了解路倾,不是件好事。

      因为那些了解,你通常想不到应对方式,不如不去了解。解决不了的时候,还有个“啊,我不了解他”这个借口,去搪塞自己的心软。

      我又问:“它在哪儿?”

      路倾说:“被我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

      “我都藏了,肯定不想让你找到。”

      瞧瞧,多么理直气壮。

      “好吧,我能知道原因吗?”

      瞧瞧,我果然会心软。

      “我不想让你联系陈耀时。”

      真不知道他们吵了多大的一场架,我有气都叹不出来,说:“但我有夏令营的作业。”

      他双眼一亮,邀功似得,“我检查过了!桌上都是你要做的作业,不需要用电脑和手机。”说得藏人东西是多敞亮的一件事。

      我无语到说不出话来,异常想喝酒,解决不了问题,至少能缓解我的郁闷,路倾蓦地抓住我的手,笑着保证,“我绝对不打扰你学习,夏令营之前,不联系陈耀时,好不好?”

      这只是因为他在生陈耀时的气吧?他生气总是无理取闹,顺着他,不需要多做什么,自己就会好。

      我能感觉到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不去细想,就不会真不对劲。

      时间规划上,我几乎没预留休息时间给自己。避暑山庄的三天两夜,回程路上带着包和陈耀时直奔大巴,一直在夏令营待到学校开学。

      作为京南市唯一拥有全德语环境的夏令营,其中有不少德国来玩的学生,也有德国名校的讲师。班主任为了帮我和陈耀时报上名,提前一年开始联系,准备我们的资料,我不能错过它。

      但夏令营的每一堂课,都是在自然环境中,脱离电子设备进行讲授。全封闭的环境,会让我和路倾他们彻底失联一个多月,

      人是群居动物,无论表面上多离群,在感受了人群的温暖后,都会表现出不舍。

      我反握住路倾的手,把吹风机塞回他手里,“好。”反正电脑确实是为夏令营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手机不用也不耽误学习。

      孟尧避暑山庄的人,算掉工作人员,来玩的数量少得可怜。想来也是路倾这个少爷,习惯了在地盘上清场,又为了不让我别扭,其他不常去的区域,允许对外开放。

      我算沾光体验了把富贵人的旅游方式。

      随时去都不需要等待的餐厅,不会人挤人的游泳池,温泉干净的活水,还有……供我们取之不尽的酒库。

      路倾说不让我联系陈耀时,真就只是不联系陈耀时,在要离开孟尧的前一晚,他抱了好些酒来我房间,给在国外的蒋劲和张晴打了视频电话。

      路倾找人从不关心别人的时间。

      那边似乎在开Party,蒋劲牵着张晴,一路换到安静的房间,陪我们隔空调酒,办一场安静的小Party。

      相比蒋劲的专业,我只是随便用量酒器往波士顿摇壶中胡乱倒酒,张晴就靠在蒋劲的手臂上,乐呵呵地看着我的动作笑。

      “这样不会好喝吧?”她好奇地问。

      我扣上杯子晃了晃,“不知道,调酒不就是不知道结果,才好玩嘛。”我注意到他们身后窗户的天色,“你们现在在哪个国家啊?”

      蒋劲甩上半空的英式摇壶差点儿没接住,双手堪堪捧着,磕磕绊绊地说:“挪、挪威啊。”

      “挪威?”我用夹子夹出酒里的弹簧,“挪威现在不是早上吗?”

      张晴往他后脑勺拍了下,“什么挪威,我们在万隆哦。计划去挪威来着,票出了点儿问题。”

      路倾这时靠在我肩头,凑到摄像前,阴恻恻地来了句:“玩也玩不清醒是吧?”

      蒋劲嘿嘿地笑,“这不是刚喝了酒。”

      这段小插曲被蒋劲吆喝着带了过去,我被视频对面的两人教着玩骰子,输的人就把调的酒喝掉。

      到后面变成,蒋劲模仿我的方式调酒,哪边输了,哪边就把无法形容的味道喝下去。

      路倾念着我一会儿睡前还会看一会儿书,输的局都是他来喝,但这游戏太简单,而且蒋劲身边的张晴相当于翻译器,数字的大小都能从她多变的表情中猜出来,所以我和路倾几乎没有输的时候,光看对面的蒋劲喝得龇牙咧嘴了。

      今晚有且仅有一个意外。

      下月亮雨了,比太阳雨还少见的自然现象,细雨柔和了月光的冷肃,柔光透过玻璃门进来,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掉的,路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在我腿上。

      几个学期的训练,他的酒量居然真的只有那么一点儿,幸好我调的那些酒,从来只让他喝一杯。

      我轻笑,书就在茶几上,我却伸不出手去拿。

      感情,不影响学习的事,似乎只有在那种将青春期的悸动彻底当作常态的国家才会实现。那点悸动越不被允许提及,越会被放大,放大着放大着,每个人都将它看得很重要,每个人都认为它必定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至于悸动与否,在我这儿已经杂糅得分不出来。

      书近在咫尺,指尖搓磨,打了个回旋,最后落回了身边。

      翌日一早,我靠在衣柜上醒来,正好对上路倾睁圆的眼,他还仰躺在我腿上没有起来。

      我扶着脖子抬起头,就这么靠着睡了一夜,后颈碰一下就泛着酸。

      “早上好。”路倾坐了起来,“你睡得太沉,我就没随便动,怕吵醒你。”

      他站起身,我跟着动腿,一扯动嘴角忍不住抽了下,对路倾伸出手,“拉我一把,腿麻了。”

      路倾压根没想到这点,歉疚着,弯腰将我半抱起来。

      不常关心人的少爷,偶尔体恤一下旁人,点都那么与众不同。

      我现在脖子疼,腿也麻,纵使精神还不错,也不知道算睡好了没。

      带来的东西不多,路倾帮我收拾完,拿出了我几天没见的红背包,给我挂在背上,“物归原主了。”

      得意洋洋的,让我找不到说头。

      我被他扶着出了孟尧,腿麻了一路,每走一步都带着针刺的痛感,我现在大概能想象童年无法共情的小美人鱼爱丽儿为爱情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避暑山庄门口的树荫下,走出一道人影,看见我们牵在一起的手,几步走过来,“受伤了吗?”

      陈耀时半蹲下,手戳了戳我的腿。

      我咬牙,抓住他的手制止,“别碰,腿麻着呢。”

      他眉眼一弯,站起来扶我,“这是做什么了?走吧,我扶着你,叫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陈耀时一接手,路倾就松开了我。

      从过来到要扶着我离开,陈耀时从始至终没和路倾说一句话,能让陈耀时生气的人,真是不多见,再不打算插手,我都开始好奇他们之间的龃龉。

      但也只是好奇,我回头,冲原地的路倾摆摆手。

      上车后,陈耀时递给我一瓶脉动,“你昨晚应该喝了酒。”

      “没喝多少。”我拧开喝了口,这瓶更应该拿给路倾,他从起床起眉头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皱着,昨晚那点儿酒精还是让他产生了宿醉。

      “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我拧紧盖子,转头,陈耀时正看着车窗外,“你给我发了消息吗?”

      “没,”他的手撑在车窗上,脑袋靠了上去,“只是打了电话,跟你说一声,我来不了了。”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没旁的消息,“哦,可能刚好那会儿没电了。你跟路倾……”

      他打断我,“他怎么说?”

      “他说你们吵架了。”

      “那就是吵架了,”他再度转头,又看向窗外,“所以不想来,也不想看见他。”

      陈耀时的喜恶要旁人自己观察。发现了注意上,他会对那人态度友好几分,没注意,他也不会说,只是友好中带着疏离,向来不会评判另一个人的好坏。

      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对我表达他的厌恶。

      避开表情的表达,半开的车窗吹进的清晨冷风,将他的声音吹得阴冷。

      关系有包容,有取舍,我偏偏要面对后者。

      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中有互不干涉内政原则,对于路倾和陈耀时,我到底将那套法子用到了他们身上。

      原本也没指望能起多大作用,但回学校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我和张晴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陈耀时和路倾端着饭菜过来,在我对面并排坐下,随后蒋劲又坐了过来。

      谈话不多却也和谐,只是偶尔,吃饭过程中,陈耀时会揉一揉脖子,我看过去,那儿有一团不小的淤青。

      我心下一沉,低声问:“他又找过你?”

      陈耀时摇摇头,说没事。

      既然不是他父亲,我也不好多问,这毕竟是个不容多提的雷点。

      大家又恢复往常一样。

      最后这一整年,与我初入京南高中那阵相比,没太大变化,只能说些许不同。

      自小,南迅就担忧我的性子,他常和我妈说:“恩恩这样,以后怕是要孤独终老。”

      我的那些亲戚更直白些,逢年过节当我面说:“你这性子不改,以后嫁不出去。”

      “遭人白眼,受婆家蹉跎。”

      我从前不在乎这些,毕竟男人、女人,大家人生的终点不会是婚姻。追求真爱的简·奥斯汀选择终身不嫁并未失去自我;立志用头脑作武器,在艰难的尘世间闯出一条路来的路易莎·梅·奥尔科特舍弃婚姻,获得了自由与独立。

      就算未来诸多不稳定,我也坚信我能找到感兴趣的领域,在之中发光发彩。

      我偶尔会考虑南迅的话,“孤独终老”,父母为孩子的担忧不仅仅在婚姻上,在升入京南高中之前,我没有一个算得上深交的朋友。

      老师夸赞,同学亲近,但潮起潮落,人来人往,身边从来没留下过几个人。

      变化在遇见陈耀时和路倾之后,从我生命中走过的人们,终于留下了痕迹。

      原来不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安静、不留遗憾的青春会来得这么简单。

      当然,这最后一年的简单宁静要忽略掉路倾和陈耀时和好之后,若有似无的诡异感。

      肯定不是我多想,这种诡异除了不论本班还是外班,整个京南高中无一人再好奇谈论我和他们两人的组合,还有在学校中,我们三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多得无法计数,就连废旧操场的“放松”活动,素来用那段时间看课外书的陈耀时也加入了。

      我有几次试图撬开两人的嘴,在过多的三人行中,使用“囚徒困境”分开谈话,但他们像是做了传说中男人之间的约定,守口如瓶,只说我多想。

      被复杂氛围覆盖的高三,我被他们推着跑,所谓的疾风怒啸期在这种境况下不值一提,轻轻松松地度过了。

      去德国的念头不再那么强烈,我平静地回复父母发来的每一封邮件,在陈耀时的建议下,将弗恩根大学纳入参考,最后寄出所有申请文件,同时报名高考。

      六月,高考前一天,我收到了来自奥海托大学的录取通知,比陈耀时晚几天。

      我将收拾好的高考文具又从包里拿出来,给陈耀时打去电话,“我的申请通过了。”

      那边静默几秒,含着笑意开口,“那可以一起准备十月的机票了。”

      说得很轻松,过程的艰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但我们都不情绪激动的那类人,纵使喜悦,也悄无声息。

      陈耀时换了更安静的地方,有车跑过,他说:“恭喜。”

      长吁一口气,我也道:“恭喜。”

      “明天要一起去给路倾的高考加油吗?”他主动提及。

      我嗯了声,点点桌子,“你还不说你们之间的事吗?”

      陈耀时笑笑,“等路倾高考之后吧。”

      然而在考场外等路倾的这两天,陈耀时却缺席了,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六月八日,我在教室里等路倾回来,大部分人已经收拾好东西,考完直接回家,空旷的教室只剩我一人。

      夕阳,照在人身上像一片血红。

      我将手放进包里,指尖把玩着那根掩藏我晦暗心思的麻绳,最后一次拨打陈耀时的电话,“无法接通”响起,我一下,攥紧了绳子。

      路倾走了进来,背着包,递来他常用的保温杯,“要回家了吗?”

      “嗯。”我点点头,手机胡乱塞进包里,看着杯子问,“这是什么?”

      路倾掀唇一笑,“我早上调的酒,想着,”他强硬地塞进我手里,“你出国前,总要尝尝我调的酒。”

      我没喝过别人调的酒,路倾笑得俊朗又无害,我想说,我喜欢你,可无法掌握一切的喜欢是累赘。

      夕阳落在操场上,未开灯的教室一片昏暗。

      我在他的笑下,接过他的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没有酒精的味道,酸涩的青柠,入喉后略甘苦,我抬眸,想要回以笑容,视线却浑浊起来。

      手中的保温杯砸落在地,哐当巨响也没能让我清醒,我向前,倒在了路倾身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ter19缺氧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番外应该是倾倾和恩恩的婚礼,但他俩哪个阶段都开始得挺草率的,所以我暂时没想象出来婚礼场景,and陈耀时视角的独白和褚肃维从正常到不正常的独白
    ……(全显)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