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点：你》Iiion

75、第74章 庸俗戏剧

　　顾思义紧接着又喝了一大口白酒，对还处于懵圈状态中的付焕施婉婉诉说。

　　“你走之后的那几天里，不，或许还要更久，彭熹言每天至少能来我们班八百次。最变态的是！他连上课下课都不放过。就连老王看见了都得问他有啥事没有，结果彭熹言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瘫着笑脸离开。然后还不嫌累，这回不来下回来，整得我们在班里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玩手机，特怕他哪一次突袭闯进来。可他……一次都没有管过。

　　“有一次，他也来找过我，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我TM怎么知道啊，你连他都没有告诉，我怎么会知道。过后我再想，没想到他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心里莫名畅快了很多，你个好小子，竟然连他都不告诉。而且，更神奇的是，他听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后露出的那表情，哈哈哈哈，别提有多爽了。我总算理解课本里说的‘万念俱灰’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了。你要是看见了你也得笑出来。

　　“原来彭熹言也是会露出那种表情的人啊，其实从以前开始，每次看他一副满脸笑意的样子我就觉着他可装，生气就生气，委屈就委屈，高兴就高兴，该露出什么样就露出什么样，干嘛非得装模作样地做给别人看笑脸，为什么要整日都得笑着脸，这不累吗？

　　“重点是！——他还不止问了我，他他×的竟然又死皮赖脸地去问了乔雨和林桑寒，就连平日里和你不怎么说过话的前后桌，还有班里那些没有太多交集的同学都问了一遍。好像是我们故意把你藏起来了一样。真傻逼。”

　　顾思义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瞬。他望向付焕施，只见付焕施还是一脸呆呆的样子，乖乖坐在地上，沉静地听着他说。不时还会露出迷茫的神情，就像是他说的这些事情都只是众人相传的神话传说，这幅模样看起来很傻。

　　他转手又倒了一杯酒，喝下，辛辣的液体在他嘴中咽下，灼烧了他整个喉道。

　　“然后啊……老王告诉我们，你去另一个学校学习了，转学手续只用一天就办下来了，具体是哪里她也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清楚，一点都不知情……艹！

　　“当时的我听了后，心里说不上多难过多失落，就只觉着你不过换了个学校而已，又不是不会见面了。难不成我还能见不到你？还很庆幸，就应该让彭熹言找你找不见。你知道吗？就那种暗爽的，沾沾自喜的心情。

　　“肯定是他做错了什么，才让你一声不吭离开的，我无数次想……这样安慰自己。”

　　顾思义说着就忍不住摇摇头笑了起来。

　　“结果……你连手机都关机了，号码也找不到了。”

　　付焕施听到这里时，垂下头，轻声低喃。

　　“对不起。”

　　顾思义笑笑，拍上他的肩膀，表示一切都没问题了。接着又往下讲了起来。

　　“最后呢，他为什么哭，直到现在，我再想起这件事情就觉着不真实。他竟然会哭，会流泪。

　　“真的，很假。”

　　这次联考的成绩出来后，顾思义特意去办公室里看了高三（一）班的成绩单。果不其然，彭熹言又一次没有考到第一名。

　　这件震天动地的大事不出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年级，第一次彭熹言考试失利无所谓，老师们都觉得彭熹言可能学习压力太大了，那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常发挥，下次肯定能考好。但是在连续考了不下五次的考试结果中，各科的老师们眼睁睁地看着彭熹言从年级第一退步到了年级中游。

　　大幅度的下跌瞬间让老师们再也坐不住了，连学校领导都跟着心慌了起来，他们不止一次次地拉着彭熹言来办公室里谈话，甚至还做心理辅导，为此还让他卸任掉了学生会会长的职务，可是彭熹言始终是一副脸色淡然地无事发生的本来模样。面对这样一张言笑晏晏的面庞，他们也只好安慰彭熹言要再接再厉，不要气馁。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的谚语头回用到了彭熹言的身上。

　　再次被班主任约谈话的彭熹言从办公室出来之后，默然不语地走进一班的教室里。教室内原本喧闹嘈杂的激烈声在他推门进来时，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地不知是谁的圆珠笔滚落掉到了地上都变得清晰可闻。

　　彭熹言神色自如地坐回到座位上，干干净净的桌面上放着一张学委刚发放下来的生物试卷。他低着头，沉声看着那张试卷。

　　“改错题吧。”

　　说完后，便拿出笔沉默地划拉着卷上错误的地方。

　　班里好大一会儿仿佛陷入了低气压般，并没有任何响声发出，萦绕在耳边的，只有刷刷的翻书声和笔划在试卷上的声音。

　　生物课代表耐不住气，她出声询问了班里的同学，促成了这时的第一句话。

　　“我现在上讲台给你们说答案。”

　　生物课代表拿着答案走上讲台便开始念了起来，班里的人由一开始的不作声到后来的吵吵嚷嚷着自己写得没错，是答案错了。

　　班级内渐渐活跃，只有彭熹言还是如一尊静默的石像，被人声剥离，只顾着垂头改错题。

　　他的同桌也不好安慰什么，毕竟安慰话肯定被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师说过一圈了。而且自己的成绩都烂得一塌糊涂，班长的成绩就算再差好歹也不是倒数，心想着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有心不去看班长，耳目专注地听台上的课代表念答案。

　　墙上滴滴答答转动不停的钟表，被淹没在叽叽喳喳讨论的人潮中，似乎还掺杂着某种细微的响音。男生听到后，愈发觉着这道奇怪的声音像是自己小时候受委屈而发出的哽咽。他心里还幸灾乐祸地嘲弄着对方。

　　怎么改改答案就受不住哭了？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小，真是个奇葩。

　　男生不以为然地继续改着手中答案，可那被刻意压抑住的哽咽沉闷，浓浊，就像是在他身旁环绕着。

　　男生越听越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发现他旁边的同学并没有什么异常，依旧嬉皮笑脸地和附近的人打闹。

　　他摇摇头，觉着自己可能是改答案改得都幻听了，之后又重新投入进试卷里。

　　低哑的响声闷沉沉地，长久地迂回在男生的耳旁，让男生再也无法做到淡定地无视掉这怪异。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班长。

　　那刻的画面让男生久久地失神，宁愿相信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也不愿意相信班长此时的模样。

　　班长……

　　是、哭了？

　　他竟然哭了……

　　彭熹言无法再做掩饰，他垂着头不说话，耳边的人声被耳鸣掩盖，听不清晰。眼前试卷上的黑字红字交缠，诡异地在眼前弥漫出的模糊云雾中跳着舞，荒诞又无稽。

　　合不住的呜咽声从他嘴中溜出。

　　他觉着自己可能是疯了。

　　为什么会哭。

　　他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坦白他流出的哭泣。

　　只是突然想哭出来，但太害怕被别人看见自己这幅不堪的面孔，他拼命隐忍着，咬紧牙关，碰撞之下是未曾感知出的痛。可是他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这股装聋作哑的悲咽。

　　耳边混乱难分的声音不再发出响动，寂静地仿佛万物归于混沌。

　　他愈发着哽咽难合，吞声后，不欲往下落的眼泪还是一颗颗地砸在了试卷上，润湿了水墨还未干的红色，融化成冰流下的红岩。

　　三两同学扭过头看他，几秒过后，窃窃私语声渐渐犹如默契地静了下来，同学们都停下了笔，忍不住回头去看。

　　彭熹言也不在意了，胸口苦闷着让他泪水一滴滴地流下，洒落，执意要搞砸这场死寂。由一开始的默声哭泣到后来的哭出了声，一下一下，敲打着每个人平息凝听的耳边。

　　时刻注意着彭熹言的何延眼看气氛逐渐凝重，他忙大声喊。

　　“干什么呢，你们答案都全对了？还不快点改？课代表，继续念答案。”

　　他从座位站起来，走到彭熹言的桌边，正准备想和他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出去一趟。”

　　彭熹言站起身，仓皇逃出了教室，那微弱的呜咽声并未被他带走，停留在每位同学耳边。

　　“其实我没有想到彭熹言和你离这么近，你们竟然能在一个城市里，不知道该说是有缘还是……

　　“他啊，那么牛逼的分数，我死都想不到他会来这……

　　“你走之后的那两年里，我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怎么那么漫长啊，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熬下去了。

　　“但是，真奇怪啊……我没想到自己一眨眼，就又见到你了。”

　　顾思义双眼紧紧盯着付焕施，仿佛是在害怕着。

　　“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知道做梦的感觉吗？”

　　顾思义讲着讲着就沉沉地睡去了。

　　付焕施沉然不语，望向窗外，一片黑暗。

　　黑夜露出了本来面目，浓黑的暗色，在眼底相融。

　　付焕施忽然之间想要冲出室外，想肆意着大吼，尖叫，或者撕心裂肺，他多想发泄出这无从而来的压抑在心口的钝痛。

　　但是，酒醉之后带来的眩晕令他只能将自己蜷缩在绵软的地毯上，堆积在身上的力气慢慢地消失不见了，好似气球一般脆弱，一点点地被他扎破，直到消瘪。

　　他听着仍旧在耳旁播放的狗血剧情。

　　狗血。

　　真狗血。

　　付焕施拼命地捂住耳朵，受够了这些演不腻的烂俗桥段。

　　可还是把自己蜷成一团，默默地听着，没有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