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丹青回黄

12、点亮暗夜的灯

　　帮忙盖上被子，躺在床上的人合着眼睛，卫冥转身的刹那小指被牵住。

　　“你要去哪？”

　　严锦目光闪烁，一副不安的神情。

　　卫冥犹豫着停住脚步：“睡吧，我守着你。”

　　看到他坐稳在床边，严锦抓紧被子，半掩着脸轻轻舒了一口气。

　　“在辉煌水疗所，你是怎么救我的？”

　　空间转移，严锦怎么也想不到能在现实中看到这一幕。

　　“我可以将身体和接触到的东西数字化。通过空气这类介质移动到我去过的任何地方。”

　　严锦激动地坐了起来。

　　“像任意门吗？”

　　片刻之前还说累，一提到数据科技相关的事，他眼中立刻有了神采。

　　“你可以这么理解。”

　　严锦闻言突然陷入沉思，猛然间抬头。

　　“如果对你来说空气是介质，那么时间也可以成为介质，你甚至可以穿越时空。”

　　卫冥楞楞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严锦的名字在学校他一直有所耳闻，相识之后觉得他是一个性格内敛有着无聊正义感的胆小鬼。得知他侵入到辉煌的管理系统，甚至能单机操纵，对他的专业能力才有了些许的认知，可是直到刚才听到他这句话时才恍然理解钟南大学计算机系的天才绝非虚名。

　　“对，理论上可以。”

　　严锦不解：“为什么只限于理论上？”

　　“我的事与你无关。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卫冥突然变了脸色，充满戒备神态。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严锦有种预感，这一去他便要与自己分道扬镳。相识半个月时间里在他身边没有发现一点关于穆阳的线索，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既然这条寻人之路踏入错误的方向，就该及时抽身掉头，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不舍，尤其是看到他如刀一般锋利回避的目光，好像千万支箭穿透心脏将皮肉撕裂丝丝阵痛。

　　“我知道了，我走！”

　　严锦握着被褥一把掀开，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外套背包什么都没有拿，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在玄关大力撞了一下门纹丝不动，无情无感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欺负他，不断地用肩头撞着，倔强地一下又一下。除了疼严锦感觉不到其他。

　　卫冥跟上来伸出手臂将正在蓄力的人拦腰搂住。

　　“你在做什么？”

　　严锦十分抗拒地推开他，不说话手和脚继续在门上拍打，像是在撒气。

　　卫冥抓住他一只手腕，严锦无视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推门。

　　直到双手都被抓住，严锦压抑着的委屈和不满情绪突然间喷涌而出。

　　“你不是想让我走吗，放开我，我走！”

　　发丝飞起，双眸瞪得圆圆的像杏核，眼周充血泪水在周围打转显得剔透莹润，说话的时候两颗前牙咬在嘴唇上，俨然一只炸毛的仓鼠被逼急了。

　　“我送你。”

　　“不必麻烦，你什么意思我知道。”

　　严锦对很多事情比较迟钝，但这一次他的预感没错。

　　“你知道……就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当没有遇到过我。”

　　他慢慢松开了手，严锦被握住的手腕皮肤发白，瘫坐在地上，面前人高大身型的阴影笼罩下来冰冷疏离。

　　严锦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做朋友，一直都在骗我。”

　　“是。”

　　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利用他是事实，卫冥不想掩饰。

　　“你是坏人。”严锦抹掉眼尾滚烫的液体，不想流下让他看轻自己。

　　“对。”

　　“你说你没有味觉也是假的？”

　　就在这个位置，巧克力的味道似乎还没散。

　　“假的。”

　　卫冥的回答一次比一次干脆。似乎已经铁了心，想要作出了断。

　　“坏人！”

　　“是！”

　　一问一答，不知道重复了几次，严锦坐在地上每次呢喃说出的话，卫冥都有回应，一遍遍帮他加深这一印象。

　　不知道是说累了，还是哭累了，严锦靠坐在角落里安静下来。

　　卫冥拿来药箱，抬起了他的脚踝放在腿上，他的脚趾踢门时被铁质边缘划出一道伤口，不断地溢出血，滴在玄关的咖色地毯上，十分醒目。

　　用力挣一下，没有成功收回腿，就任由卫冥包扎。酒精的味道刺鼻，杀菌的剧痛使严锦思绪清晰起来，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面前的人，整颗心就紧紧皱成一团，像被人用刀一点点削掉，深切感受里面缺口，他不知道丢失的那是什么，只知道很重要。

　　轻轻拉住卫冥的衣袖，声音低哑试探性语气。

　　“我不骂你，别生气了。”

　　卫冥垂头认真地帮他清理伤口，指尖轻柔缠绕纱布。

　　“我没生气。”

　　“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卫冥起身，手臂夹着他的腋下将人拎起。

　　站立姿势吃力脚更痛了。差点摔倒，卫冥将人扶稳。

　　“你舍不得我，还是别的什么人？”

　　卫冥不需要朋友，更不想成为谁的影子。

　　严锦自己想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他的问题似乎直接给了一种解释。

　　“我……想成为你的朋友，不想分开，和你是谁没关系。”

　　脸颊绯红全身烧热，严锦说完直接把脸埋在他的手臂里。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节奏和心跳声，卫冥握紧门把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打开，转而抚上严锦的后脑。

　　感受到轻柔的掌心触碰，严锦抬头：“和好了，我们？”

　　“嗯！”

　　卫冥弯腰将人抱回卧室，放在床上坐稳。表情漠然并肩坐在他的身边。

　　“我找到爸爸了。”

　　其实严锦猜到了，他潜入辉煌目的就是找机会和冯昌正面接触，奈何那人身边有重重保镖，只能另外想办法从他贴身物品入手。

　　对冯昌来说不能离身，又十分贵重的只有莱□□物制药公司经理级别以上才能拥有的通行证，既是身份也是权力的象征。

　　进入浴池房间前，为保证安全此等重要物品会被寄存在保险室內。

　　虽然那里有着严密万全的安保系统，但在卫冥面前不起作用，隔空取物对能够数字化的他来说轻而易举。

　　借着还通行证的瞬间与冯昌对视，一秒便已经足够读取他脑海中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中，我看到父亲被囚禁在封闭的房间里，写字桌上存放印有心形手指标识的文件夹，他在莱康公司旗下工厂的某一个休息室內。”

　　“既然看得到地址，那你能用空间瞬移的方法救出他吗？”

　　卫冥摇头：“以我现在的能力做不到。远距离传输数据过于庞大，我的神经元算力无法承载。”

　　他无法实现时空穿越想必也是这个原因，严锦了然。如果能有一个帮助他记录算法储存数据的终端机，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要是我们有不朽灯就好了。”

　　卫冥转头目光锋利：“你怎么知道不朽灯的存在？”

　　“小时候我去过启明集团，听那里工程师叔叔提到过，不朽灯记录着数字人神经元算法，能够计算存储庞大的数据链。是由当今在各个领域几位最顶尖的科学家通力研发制作，集科技大成甚至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因其中一人去世无法复制。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实物。”

　　对于工程师来说，没有比这更新奇有趣的设备了。严锦说得太过投入，久久才意识到旁边的人陷入沉思没有回应。

　　“想什么呢？”

　　即便能读取脑海中的记忆，也无法窥探一个人心中邪恶念头，除了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卫冥下意识紧握双手。

　　“別担心，我们会救出你爸爸。”

　　灯光骤然熄灭，突然一双纤细的手覆上包裹，卫冥青筋凸起的拳头舒展开来。

　　严锦的眼睛倒映着窗外的月光，像浸润着潺潺流动的清泉澄澈璀璨，温柔却有着一往无前坚定的力量，卫冥明显地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加速，就像是被篡改了数据，从未体验过的负载感觉，呼吸加重，难道是受到个人磁场影响？卫冥不自在地起身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停电了，我去楼下检查一下线路。”

　　“我也去。”

　　严锦急着下床，脚刚一沾地，伤口部位像是踩到针尖一样，疼得他跌坐在边缘。

　　“我一个人可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卫冥抱臂审视疼得皱紧眉头的人。

　　“我怕黑。”严锦小声低喃。

　　想起他背包里除了一个改装过后的笔记本，确实常备一盏小台灯。卫冥回身从橱柜的底层木盒里翻出一个烛台形状的灯扔在一边。

　　手掌大小，却比想象中重很多，金属质地像铁又不是铁，更坚硬，也不是钢材，皮肤接触时暖暖地，像是有一股电流在身体窜动。外壳镌刻着数不清的奇形凹槽，纹路汇聚都一个侧面的按钮上，严锦拇指轻推开启。

　　顶上的八面结构从内部透出青色光线无死角，几乎把房间照亮。

　　“这个小物件你从哪里买的？”

　　“买不到，偷的。”

　　严锦把灯底部的隐形架立起来，在床头柜上放稳，躺在床上望着高大身影消失的门口方向。

　　他的面相看上去很凶，有时又会关心别人，说话不留情面，不知道那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卫冥身上有很多秘密，实在是让人好奇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