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丛》江郎柴进

96、第 96 章

　　第96章
　　“国家新农战略开发局”名字响亮，进了位于县城边缘的院子，葛骁勇大失所望。特别是原本是厂房的办公楼，虽然粉刷过，总是给人说不出的老气。过惯了金碧辉煌、声色犬马日子的京城公子哥，哪受得了这？直到我进了屋，他还呆呆愣神。办公室副主任程美娟见着我，“老天爷！可回来了！”“楼里这么安静？”“这几天没啥事，大伙都去后面拾掇房子了。”“走！”我来了兴致，“还没见啥模样呢。”葛骁勇嘟哝一句：“我也去。”
　　当初看图纸看不出个所以然，见到真品，连我都爱了！程美娟打开自己的屋子：“还没怎么收拾，看个大概样子吧。”户型通透、布局合理，用材地道，葛骁勇看得仔细，连厨卫都转了个遍。“多少钱？”“连家电、家具下来，差不多30万。”“白捡的！”他感慨。“我一哥们在京城四环外买了一套，没这个大，装修更没这么精致，1700万！”“小县城哪能跟你们比！”
　　中午了，葛骁勇说不饿，我自己去食堂打饭，上次红烧肉没吃够的年轻人就嘟哝：“又是这几样？”我咳了一声，他回过头：“局长您回来了！”几个同事也纷纷打招呼。“吃着公家的饭，干自家的活，还挑挑拣拣。”我对程美娟说：“大家近期的工作小结下午收一下，思路、构想啥的，汇总起来。”她答应着，我端着饭盒回办公室：“一起吃点吧。”葛骁勇懒洋洋凑过来，简单夹了几口。“下午见一下咱们一把手去。”“还有人管着你呀？”他问。
　　姜夔是何等聪明啊！北京直接派过来，显然不是一般关系。他握着葛骁勇的手，一脸真诚：“年轻有为！未来可期！”从姜夔办公室出来，他有些不自在：“那是在夸我吗？”“你以为呢？”“看那表情，应该不是敷衍……”
　　回到公安局，我换上警服，陆祥开车往大里方向去，路过一鲜花店，我对葛骁勇说：“挑一个花篮去。”他拎着上车的时候，就听陆祥正打电话：“差不多半小时后政委我们到。”“这是去哪儿？”他问。我就把满门忠烈的奶奶的故事讲了。
　　蓝天下，高耸的墓碑上“英雄儿女精神不死”8个大字令人肃然起敬。我示意葛骁勇上前，他把花篮摆放在奶奶坟前，双膝着地跪下去。张金凤、陆祥分别站在我左右，她深情喊道：“奶奶！我们看您来了！”仨人同时把警帽摘下，托在左手，右手垂直，面对墓碑默哀、鞠躬……
　　往回走了，葛骁勇说：“我想去看看爷爷。”他跟陆祥走了。我上了张金凤的车。“申报材料咋还没交？”“我能行吗？”她心里没底道。“市局好不容易给咱们一个机会，别浪费。”她点点头。“全国百佳派出所所长”评选，虽然不是顶级称号，但是，这份荣誉，我必须给弟兄们争取，其一，她工作干得不错；其二，河右多少年没有抢眼的称号，不是工作不行，是不屑于跟别人争。
　　几天后，公安部公布结果，张金凤入选。姜夔给我打电话：“祝贺！”我谦虚道：“要贺也得是给王磊局长贺！”“他就在我身边呢。”
　　紧接着，教育部、国家综治办联名授予河右“大学生社会实践示范县”称号，接待联合国哪个机构“新民居实验点”考察，等等，县委县政府应接不暇，姜夔就招呼我：“你得出面！”我说自己真的在忙，就挂了电话。
　　葛骁勇的转变是一点一点积累而成的。
　　那天从郝老爷子那回来，死活要拉着我找地儿喝酒。桌上一沓子材料，看了刚过半，我没精力跑太远，“去食堂。”“这都过饭点了。”他指一指时间。我没理他，径自下楼，食堂果然已经打烊。摘菜、刷锅、点火，他不好意思傻站着，“我干啥？”“剥葱会不？”他摇摇头，“切土豆呢？”依然是摇摇头。我不再理他，锅里放些油，抓两把花生米，一边搅动，一边观察颜色，关掉火，他还嘟哝：“没熟呢！”我继续拿勺子搅动着，“找个盘子来。”“大的还是小的？”“你没长眼睛啊！能盛下就行！快！”他把盘子刚放下，花生米就出锅了。“看颜色倒像是熟了，嗯，闻着香味了！”端走放桌上，扭头见我用剩下的油炒豆芽：“食用油重复用得癌症！”“放你娘屁！扔了啊！辣椒！”他不敢犹豫，拿几个小辣椒丢进锅里，翻勺，关火，出锅。他用手指夹着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厨房有黄花鱼罐头，启开，装一个盘，又切了一块火腿，4个菜。
　　陆祥搬着一箱酒进来，他愣了一下：“这么多？”“你不是馋酒了吗？”摆上三个碗，倒满，我就张罗：“到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委屈少爷了！”我端起碗，“咕咚咕咚”半碗下去，他就怵头了：“这么喝呀？”“我记得在冈西第一次见，你挺能喝呀！”“别！别！别！”他连忙打断，端起碗，一气喝到半碗，呛得咳了几下，就上脸了。不等招呼，就夹起菜，“咯吱咯吱”嚼得脆响。“还别说，火候不错！”缓过劲来，他主动张罗：“该喊政委、局长还是组长？”“叫啥无所谓，关键是我在你心里是个啥！”彼此喝过，我掏出烟，他拿火机赶忙给点上，自己也抽着。
　　“我是个孤儿，从小靠姨养大，供我上学，支持我工作，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像你们蜜罐里长大的那么娇贵，纯粹是自己打拼混口饭吃。”“再这么说下去，我都没脸跟这儿坐了！”他端起碗：“爷爷说了，叫我好好跟你。我跟爷爷表态：看我行动！”他喝干了！我端起碗：“这可是你说的。”自己也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