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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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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盼儿听着楼中众人在外忙忙碌碌了一天,到此时终于是消停了,把寂静还给了夜晚。
月色透过纱窗洒在黄花梨木罗汉床上,八仙桌上的未吃完的糕点散发出阵阵甜香,钟盼儿懒散地躺在床上,她略带湿意的头发倾泻而下,像是瀑布一样从床边落到地上。
肌肤胜雪,墨发飘逸,媚眼微合,红唇轻启。
此番景象,任谁见了,都要赞上一句,好一位人间绝色!
婉娘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钟盼儿的床头,她用巾帕轻柔的擦试着钟盼儿的秀发,“盼儿姐姐,头发不擦干就睡觉,明天起来会头疼的。”
她的声音温柔又认真,不似以往那般吊儿郎当的。
钟盼儿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婉娘轻笑,“婉娘,你来啦!”
婉娘见她这副依赖的模样,不禁感叹道,“你我相识千余年,从前你与奴家之间,不是互相算计就是互相利用,如今你一朝失忆,竟还与奴家生出几分真情来,真是可悲可叹啊!”
“但说到底,你隐瞒身世,还诓骗奴家断了一尾,你终归是欠了奴家的债,盼儿姐姐,欠债就要还的,任你再撒娇卖乖,也得还!” 她生气又宠溺地戳了戳钟盼儿的额头。
婉娘这一指头力道可不轻,钟盼儿捂着额头,爬起来去摸婉娘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她不可以思议的问道,“断了你一条尾巴?我以前...这么厉害啊!我为什么要断你的尾巴啊婉娘?我们以前不是好朋友吗?”
婉娘的八条尾巴争先恐后地往钟盼儿手里跑,哪一条都想被她的手抚摸一下,毛茸茸的动物,渴望被撸毛的属性在此刻爆发出来,她满意的咕噜一声,“你以前啊,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坏蛋,又有几分小聪明,确实也称得上'厉害'二字,至于朋友,奴家和你,都不是爱交朋友的人,我们这样的人,眼里可只有利益,没有朋友。”
钟盼儿和八条尾巴玩得不亦乐乎,她歪着头说:“那你又是救我,又是帮我办婚事的,现在还过来给我擦头发,不是因为朋友,是因为什么啊?”
婉娘手中忽然冒出阵阵热气,刚刚擦了半天也没擦干的头发,在两股热气的熏陶下,顷刻之间便干了,她又凭空变出一把木梳,一下一下梳着钟盼儿的头。
“明天你就知道了。” 她说。
钟盼儿握住她拿梳子的手说:“明天?明天不行!婉娘,你不要在成亲的时候搞事情,不然玄烨会发疯的!”
婉娘用另一只手拿过梳子,继续给钟盼儿梳头,“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那个小郎君,还不是奴家的对手。”
钟盼儿忽然有些激动,“婉娘,你这么厉害,要不你明天...抢亲吧!”
听到这话,婉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不想嫁给他?为什么?”
钟盼儿犹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害怕他。他可是不止一次,想要弄死我。”
婉娘笑了一声,“你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以他的能力,真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钟盼儿抱着她的八条大尾巴撒娇:“婉娘,你这么厉害,就帮帮我吧!”
婉娘推开她的头,“盼儿姐姐你撒娇也没用,奴家纵使厉害,但也不想惹麻烦,如今的小郎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了。你呀,安心待嫁吧!别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烦忧,先睡个好觉吧!”
话落,婉娘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钟盼儿房中。
钟盼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幽幽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玄烨,也独自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他坐在床边,径直望着南边朱雀房的方向,似乎想要透过层层门窗走廊,见一见他的爱人。
可他又不敢见,他害怕,他忌惮,会喜冲喜,
男女定下亲事后再见面会喜冲喜。
这本是民间的一句俚语,不是誓言,不是规定,只是一个可遵守可不遵守的风俗。
可哪怕是这样,哪怕他心里分明不相信所谓的“喜冲喜” ,他依然严格遵守,在和钟盼儿成亲这件事情上,他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所以他把自己洗干净,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月色渐沉,房间里更加昏暗,黑暗中他嘴角的笑容又大了一些。
子时,一个临界于今天和明天的时间,子时一到,明天便来临了,明天,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抹晨曦升起,终于打破了寂静无边的黑夜。
从天黑到天亮,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他却觉得过了许久许久,比他在锁妖塔中的百年还久。
所幸,钟盼儿总是会带着光来看他。
他起身,活动活动已经麻木的腿脚,嘴边的笑容更甚。
吉时已到,龟奴云山前来请玄烨出门迎亲,他走到门前,刚要抬手敲门,便看见眼前的房门自动打开了,玄烨一身红衣金冠,满面春风的站在他面前。
云山不由得楞了楞,毕竟往常他见到的玄烨,不是冷着脸就是黑着脸,一下看见这张熟悉的脸上有了不熟悉的表情,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
他连忙调整好自己,躬身道:“郎君,吉时已至,该出门迎亲了。”
“好。” 玄烨面含微笑的回答,声音中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婉娘将一梦逍遥楼布置的极好,张灯结彩,鲜花铺地,芳香四溢,满目鲜红。
她在玄烨的东方青龙位房间,和钟盼儿的南方朱雀位房间之间,用术法搭建了一座彩虹桥,桥两旁分别站着龟奴和侍女,龟奴负责吹锣打鼓,侍女负责吟唱撒花。
桥中间的正东方向,布置了一间用来拜天地的喜堂。
玄烨拿着牵巾,登上喜桥,一步步走向他日思夜想的新娘子。
钟盼儿一袭红衣,在众侍女的簇拥下,静静地等着他。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总想偷偷拨开,却被身旁的侍女笑着阻拦。
玄烨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牵巾的一端递给她,随后躬下身来,背着她一步步走向喜堂。
喜桥两旁的龟奴们更加卖力地奏乐,锣鼓喧天。
钟盼儿看着高挑清瘦,腰身盈盈一握,可真的背着她才会发现,她其实并不如看起来那般轻盈,沉甸甸的重量全部压在玄烨的后背,让他悬了十年的心在此刻安稳落地。
这一切的美好如此梦幻,如此不真实,玄烨用力往上抬了抬钟盼儿,在嘈杂的锣鼓声和起哄声里,他轻声呼唤着,“盼儿。”
“玄烨,我在。” 钟盼儿也轻声回应着他。
很奇怪,明明是如此喧闹的环境,她们二人却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前方,就是喜堂。
今日依旧是一条绯衣的婉娘,笑盈盈的站在喜堂的一侧,注视着她们二人,充当喜娘的角色。
玄烨和钟盼儿牵着火红的牵巾,走到喜堂正中央。
高堂两座中间,摆着一颗脑袋大的东海夜明珠,玄烨没有高堂,钟盼儿如今失忆也不记得父母是何人,但是玄烨知道,她是鲛族人,东海鲛人成亲之时,会拜海底天珠。
婉娘纵声高喝:
“一拜天地!”
“二拜天珠!”
“夫妻对拜!”
“礼成!”
前面两拜的时候,玄烨一直在偷偷看钟盼儿,他猜想她今日定是极美的,可惜红盖头遮脸,叫他始终看不清容颜,只能悄悄觑见一抹洁白的下颌和鲜红的唇角。
到对拜的时候,钟盼儿的盖头向下滑落了一大片,这时的玄烨只要稍稍一抬眼,就能看清她的全貌了。
可他却鬼使神差的帮她拉住滑落的红盖头,将红盖头调整回合适的、刚好能全部盖住她的脸的位置。
最好的东西,要留到最后。
他会按捺住自己一整天的紧张与期待,待到洞房花烛之时,再亲自挑开爱人的红盖头。
婉娘喜滋滋地走上前来,用托盘端着两个红瓠瓜分成的瓢,说:“二位新人,请饮合卺酒吧!”
玄烨见此有些疑惑的问:“合卺酒不是应当在洞房之时饮用吗?”
婉娘半哄半骗的解释道:“哎呀~洞房之时饮用的是合衾酒,礼成之时饮用的才是合卺酒,小郎君,快些喝吧,免得误了吉时!”
“好。” 玄烨微笑接过合卺酒,欲与钟盼儿交杯而饮。
钟盼儿轻轻撩起盖头一角,正要喝下瓢中酒时,忽听玄烨摔酒说到:“盼儿别喝!”
说时迟那时快,钟盼儿瓢中的酒好似长了腿一般,一溜烟儿地钻进了她的嘴巴里。
玄烨虽然发现了端倪,却也为时以晚,不待他出手,便感觉到千万红线从四面八方而来,牵住他的四肢,将他悬挂于空中,其中一条有手指粗的红线,闪着诡异红光,从东方青龙位而来,穿过他的心口,到达南方朱雀位。
这是,降魔千丝阵。
一只妖,居然会布降魔阵。
“啊!” 玄烨想要调中体内的秽气之力破阵,却发现他的力量被身上的数千根丝线分别吸收、化解。
巨大的力量,被千万红丝分解为无数渺小的力量,最终被吞噬消解,这便是降魔千丝阵的厉害之处。
一旁误饮合卺酒的钟盼儿忽然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抽空,她的腿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她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呆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