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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剑穿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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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我?” 钟盼儿掐着他的下颌,拉开与自己的距离,尽量将他推远,“真可怜啊,东方既无。”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也任她,予取予求。
“求我爱你,也不是不行。” 她的声音由高处传来,轻蔑戏谑,听到东方既无耳朵里,却犹如天籁。
她将他推开后又倏然靠近,靠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千年前你联合九重天众神逼我至死,如今重活一遭,我虽可以原谅你,却不能原谅他们!阿无,你帮我杀光他们可好?”
东方既无疯魔地想让她成为扶桑,她当然也要借着这个身份,用好他这柄利刃。
天神大帝的位置,也该换人坐一坐了。
“杀光他们?”东方既无重复着钟盼儿的话,他的眼神先是变得涣散,后又聚焦在钟盼儿脸上,他期许地问道,“杀光他们,你就会爱我吗?”
钟盼儿笑了,嘲笑他的天真,她继续以扶桑的身份,拙劣地欺骗他,“对,你让我坐上天神大帝位置,我就爱你。”
“好。”他愣愣地说。
东方既无拉起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从他目睹扶桑魂散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身处汪洋大海,四面渺茫,无尽的海水将他淹没,却淹不死他,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他亲手为自己编织谎言,他坚信换魂成功,坚信钟盼儿的躯壳里面是他挚爱的扶桑的魂魄,他坚信扶桑终有一天会爱他。
终有一天是多久?东方既无不知道,但他向来擅长等待,从前数万年都等了,以后的数万年,自然也是等得的。
他没想到过,这天会这么快到来,“扶桑”告诉他,只要他杀光九重天,他就能等到她了,突如其来的幸福将他砸得晕头转向,让他不知道所措。
他的眼中再次饱含热泪,激动又期待地问,“什么时候去杀?”
钟盼儿扶起他说,“择日不如撞日,阿无,带上你的魔军,我们即刻出发吧!”
去吧,东方既无,去杀众神,去被众神所杀。
疯狂的念头在钟盼儿的脑海中滋生着,她恨极了东方既无,也恨极了那些同他一样虚伪的神。
于是钟盼儿怀着满心算计,跟着东方既无一同踏出了万魔窟。
这里漆黑幽暗,是永夜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遍地的魔族尸体。
她一抬眼,便看到了浴血而来的玄烨。
玄烨双目漆黑,周身黑雾弥漫,红衣浴血后更为艳丽,在这样幽暗的地方亮得刺眼。
他这般疯魔的样子,钟盼儿太熟悉了,是秽气,是很多很多的秽气,他已然是被秽气控制,迷失心智了。
玄烨看着钟盼儿和东方既无成双入对的样子,他指着东方既无问:“盼儿,他是谁?”
钟盼儿顿感无力,看来挑唆东方既无杀神的计划,要落空了,上天总是在和她开玩笑,总是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成功的时候,又给她当头一棒。
还不待钟盼儿回答,东方既无直接召出天狐剑,上前迎战,冷笑一声,“又是你这妖物,找死!”
玄烨丝毫不惧,扯出一抹邪魅笑容,双手结印施法,他身后赫然出现九条三尺高的秽气恶龙,齐齐朝着东方既无攻去,恶龙漏出獠牙,张开血盆大口,口吐黑气,欲将东方既无拆吞入腹。
被天狐剑劈断的秽气恶龙不仅没有消解,反而一分为二。
恶龙是斩不断的秽气所化,东方既无越斩越多,他逐渐被条条恶龙围住,不见人影。
眼下,看起来是玄烨占了上风。
可是钟盼儿知道,东方既无还未使出全力,而单枪匹马闯进万魔窟的玄烨此刻却已是强弩之末。
果然,只见下一秒,东方既无便扔了天狐剑,他身前出现了一只十尺高的血色麒麟,麒麟亦是怒目圆睁,与九条恶龙斗得难舍难分。
东方既无摆脱的秽气恶龙的禁锢,飞至玄烨身前,与他赤身肉搏,拳拳到肉。
从前总有人问,到底是邪魔的魔力更强,还是妖鲛的秽气之力更强,答案无法得知。
因为邪魔被上神扶桑封印,妖鲛被战神东方既无囚禁,这两位,此生都不会有相见斗法的一天。
没想到,曾经众人求而不得的景象,如今竟这般儿戏的出现在了钟盼儿眼前。
天空中传来阵阵雷鸣,钟盼儿抬头望去,只见白云密布,有天兵压境之兆。
玄烨与东方既无二人的斗法,到底是惊动了九重天。
钟盼儿目光凝重,她深知,若等天上的神下届,她们三人,只怕一个也逃不了。
她沉思片刻,拿起地上的天狐剑,将缠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一剑穿心。反正这两个人都是不死之身,事急从权,这是眼下最快让他们停手的办法了。
果然,玄烨和东方既无停止了斗法,他们二人齐刷刷地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钟盼儿一脚踢开东方既无,她提着剑,带着受伤的玄烨离开。
东方既无痛苦得说不出一句话,他朝着钟盼儿毫不留恋的背影伸手,企图抓住什么,却终究是徒劳。他不甘的闭上眼睛,手臂缓缓垂下,而后,那张狰狞的、属于陨煌的脸浮现了出来。
这张脸挣扎着、嘶吼着、企图突破身体的牢笼。
钟盼儿无处可去,她只能又带着玄烨,逃到了一梦逍遥楼。
婉娘再次见到这两人狼狈的模样,倒是乐得不可开支,“呦呦哟~盼儿姐姐这是怎么了呀?俏郎君怎么伤得这么重,真是心疼死奴家了。”
钟盼儿不理会她的打趣,严肃道,“婉娘,我要抽出玄烨的七情六欲,劳你为我护法。”
此言一出,震惊的不止是玄烨,还有婉娘,她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问钟盼儿:“现在吗?他现在伤成这个样子,你还要抽出他的七情六欲?”
“对,就是现在。”钟盼儿平静的说。
婉娘看向了玄烨漆黑的双目,忽然明白了,“现在确实是消除他体内秽气的最好时机。” 她盘膝而坐,双手结出防御结界。
玄烨吃力地抬手,抓住钟盼儿的手腕,他颤抖的声音愤怒又无助,“钟盼儿,不要抽走我的情欲,你不能这样对我!钟盼儿!你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利!”
钟盼儿施法定住他的身躯,伸手缓缓抚上他的额头,她不仅要抽走他的情欲,还要抽走他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
她轻柔地说,“玄烨,忘了秽气,忘了我,你此后的人生定会平安顺遂。”
“不!不会!”玄烨痛苦挣扎,却不能动一分一毫,“钟盼儿!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玄烨,今生是我对不住你。”钟盼儿说完,不顾玄烨的反抗,化掌为爪,用神力抽出了他的七情六欲。十三道鲜活跳动的情欲,在钟盼儿的掌中化为虚无。
玄烨头疼痛欲裂,他脑海中关于爱、恨、怨的记忆画面好像忽然褪了色,他对记忆中那个疯狂执拗的自己感到陌生,对眼前这个救他、骗他、杀他的女人感到奇怪。
她为何如此悲悯地看着他?还不待他细想,便感觉头顶异常疼痛,眼前一黑,他便昏死过去了。
只见钟盼儿再次伸手,朝他天灵盖一抓,抓出了这些年,他脑海中,关于自己的记忆画面。
玄烨记忆中的钟盼儿,大多是那副剑眉杏眼圆脸的样子,如此违和怪异的样貌,在他曾经的记忆中,确是那么灵动可爱。
钟盼儿深呼一口气,她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时至今日,她和玄烨早已再无可能了。
于是她埋头抬手,挥散了玄烨的记忆。
失去了情欲和记忆的玄烨,也失去了控制秽气的能力。无数秽气从他的七窍钻出,想要遨游天地,却在撞上婉娘的结界后,无功而返。
还好钟盼儿曾在玄烨的梦中见过《镜玄心法》,有此心法,又有融合了玉清镜的玄烨,即可重新封印秽气。
钟盼儿在玄烨眉心一点,闪过一阵白光,原本昏死的玄烨睁开了双眼,却目光呆滞,他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学着钟盼儿的样子屈膝而坐,双手结印,默念法诀,“愿以吾躯引秽气。”
忽然,结界中游荡的万千秽气仿佛受到了召唤,丝丝缕缕钻入他的体内,将他缠绕、笼罩。
目光呆滞的玄烨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盘坐的身体抖如筛糠,秽气却依然又急又猛、不管不顾的往他身体里钻。
终于,结界内的秽气,再次被全部封印于玄烨体内。
这场“酷刑”结束,他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色灰败的瘫软在地。
钟盼儿将他拥在怀里,将手放在他的胸口,缓缓为他输入神力,忽见一滴清泪落在手背,她轻笑,原来自己哭了啊。
想当初,入他梦境,见到赫连晟以傀儡术控制他吸纳秽气,钟盼儿痛斥赫连晟为无耻小人。谁曾想,如今自己也效仿了小人的做法,再次用傀儡术控制了他封印秽气。
钟盼儿嗤笑,原来自己才是这世上最无耻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