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大妖》妙生花

33、替身

　　紫韵刚一回到赫连山庄，就被弟子带去了赫连玄烨的书房。

　　“庄主可有说因何事召我？”紫韵跟在小弟子身后，询问的声音中带着期许。
　　小弟子停下脚步作揖回答，“回紫韵姑娘，庄主只说，等姑娘回来，速去见他。”

　　紫韵颔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书房近在眼前之时，她却忽然又放慢了脚步。
　　她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慢慢走近玄烨，轻声呼唤他，“庄主。”

　　玄烨的目光从桌案移开，他疑惑地打量了紫韵片刻，随后拿起桌案上的画像举到她面前说：“紫韵，你说你是她，可你和她并不像。”
　　是的，哪怕紫韵费劲心力的模仿，仍旧不像那个女人。

　　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遏制住藏在声带中紧张感，平静地说，“我与从前不像，是因为我体内的封印破了。”
　　“封印？”玄烨疑惑地问。

　　“对，封印...”她把从胡九婉那里看来的故事给玄烨讲了一遍，却偷梁换柱了一翻，将故事中的女主换成了自己。

　　紫韵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她是一定要成为庄主夫人的。

　　玄烨放下画像，走上前来，毫无预兆的拥她入怀。
　　他说：“你说的是真的，我能感觉到。”
　　玄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心头悬着的那把刀终于放下了，他说：“真是太好了，我又找到你了，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紫韵也同样松了一口气，她回抱着玄烨，轻抚他后背躬起的脊骨，温声道：“玄烨，从前的事情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还有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玄烨，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记起从前。

　　可这时，他却放开了拥抱她的双手。
　　玄烨紧紧攥着她的肩膀，眉头紧皱，满目不解。
　　“为什么？紫韵...阿...韵...”
　　“我以前是怎么喊你的，阿韵？为何...为何我会感觉如此陌生？”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近乎歇斯底里地说着。

　　“我要记起从前，自从我醒来，我就感觉到好像...我所有的情感都随着我们的过去一起消失了。你知道吗，每次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都是一片模糊的、虚无的黑夜。只有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我才能找回完整的自己。”

　　紫韵有些无措地反问他：“陌生？”
　　随后她又扯出来一抹苦笑，“没关系，玄烨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你不习惯唤我阿韵，就...就叫我紫韵吧。”

　　“对不起。”玄烨颓废地垂下了头，“妖的七情六欲，更甚于人，痛苦、快乐、虚无、期望，所有的情感都会被放大。”
　　他垂下双手。
　　“紫韵姑娘，抱歉，我吓到你了。”

　　紫韵柔弱地跪在他身前，用自己的脸轻轻蹭着他的手，“没事的，庄主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玄烨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紫韵，却觉得异常陌生，他总觉得那个记忆中丢失的女子不应当是这样的，他想要回想，回想他们从前究竟是如何相处的，熟悉的黑暗和痛感却扑面而来。

　　“啊！”玄烨推开她的脸。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脖颈上青筋暴起，急促地呼吸，无助地嘶吼，“为什么？我们以前也是这样相处的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紫韵爬过去抱住玄烨，她手忙脚乱地帮他揉着额头，想要缓解他的疼痛。
　　玄烨躺在她的臂弯中，渐渐安静，竟也真的好了起来。
　　她以为是自己的安抚奏效了，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到玄烨说：“这样看你最像她。”

　　他的目光虔诚而眷恋。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紫韵忽然不想像她了。
　　于是紫韵用力扶起玄烨，换成了与他平视的角度，“庄主，我扶您到塌上休息会儿吧。”

　　可玄烨何其敏锐。
　　他抓住紫韵的手腕，眼神中满是探究，“你不想像从前的自己？不想像画像上的模样？为什么？”

　　此话一出，紫韵瞬间被激怒，她甩开玄烨的手，质问道，“我为什么非得像从前？你爱从前的我就不能爱现在的我吗？何况你都失忆了，除了那张画像，你根本不知道从前是什么样的！”

　　“玄烨！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看着紫韵愤怒失态的样子，玄烨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反问道：“你又为什么不愿意提起从前，你刚刚讲得故事里，从前的我们不是很好吗？”

　　紫韵泪眼婆娑，她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那是...那是因为我从前伤害过你啊！从前的我欺骗过你、利用过你，连我都不想记起从前的自己了，你又为什么执意要提起呢？”

　　玄烨再度握住她的手，“紫韵，没有了关于你的记忆，我的情欲便也无处安放。我不怕你伤害我，不怕你利用我，我赌你对我的利用中有一丝真心。我只要一丝真心就够了。”

　　紫韵垂下眼帘，掩盖住心中的苦涩，她看着自己和玄烨相握的双手，这是她从前可望而不可及的。
　　还再奢望什么呢？
　　她本就是那个女人的替身。
　　她本就是靠着那个妖女的名头，才能得到他的一丝垂怜啊。
　　可若是让玄烨记起了从前，那她岂不是连做替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玄烨，如果我不想让你记起从前呢？”她勇敢抬眸，直视他的眼睛。

　　片刻的对视，沉默的较量。

　　玄烨缓缓靠近她，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她连眼神都不敢乱动，她那么期盼他的吻，可就在他们即将唇齿相贴的前一秒，他忽然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说：“你不是她。”
　　紫韵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慌张地伸手想要抓住眼前人解释，却见玄烨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原地，她也被一道力量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不，玄烨，你听我...”

　　“啊啊啊！玄烨！你回来！”
　　在静谧无人的书房里，紫韵僵硬地坐在地上，对着玄烨消失的方向哀嚎、乞求、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你们！赫连玄烨！胡九婉！钟盼儿！钟盼儿！钟盼儿！啊！！”
　　她的眼眸中闪过了属于妖的猩红。
　　“钟盼儿！你杀了我的家人，夺了的我爱人，我紫韵此生不杀你，誓不为人！啊！”
　　“可我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我拿什么杀你哈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人人都可欺我辱我？”

　　她的嘴角忽然溢出鲜血，玄烨说得没错，妖力确实可以放大人体内的情欲，此刻，她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恨、怨、憎是那么强烈，那么需要一个出口来抚平她躁动不安的恨意，她是那么地想要杀死钟盼儿！杀死胡九婉！

　　“你想要她死并不难，本尊可助你。” 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忽然出现。
　　沉浸在恨意中的紫韵忽然抬头，她警惕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谁？出来！”

　　“本尊就在你眼前。”

　　话落，紫韵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狰狞的人脸。
　　只有人脸，没有身子。

　　她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瞪大双眼，从发紧得嗓子里挤出颤颤巍巍的声音，“你是谁？”
　　“本尊乃是天地共主，邪魔，陨煌。”

　　陨煌，一个传说中无恶不作却拥有强大力量的魔。

　　“你想干什么？” 紫韵的声音中满是恐惧，那是弱者对强者的恐惧。

　　“本尊自然是想要帮你！任人鱼肉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能手刃仇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弱了，但是本尊可以帮你，本尊可以给你强大的力量！”

　　紫韵却自嘲一笑，“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谁。你都是天地共主了，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本尊帮你，是因为本尊与你有共同的仇人。你恨钟盼儿，刚好本尊也对她恨之入骨。因为她，你被爱人抛弃，被妖狐奴役，你就不想亲手杀了她吗？你就不想杀了那只随意欺辱你的狐妖吗？”

　　紫韵想起在她一梦逍遥楼中受的种种屈辱，想起她因秽气而死的家人朋友，不由自主地问：“我想就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你闭上眼睛，心甘情愿的接纳本尊，让本尊赐予你力量吧！”

　　或许是恨、或许不甘、或许两者都有，紫韵就这样，在走头无路之际，相信了一张连人形都没有的、自称邪魔的脸。

　　紫韵缓缓闭上眼睛，心甘情愿的献祭自己，只为能杀了她们！

　　“哈哈哈哈哈！”伴随着陨煌猖狂的笑声，原本在房中悬着的那张狰狞的脸，竟然出现在了紫韵的脸上。

　　两张脸逐渐合二为一。

　　再次睁开眼睛，紫韵的脸上挂着邪气笑容，她稍稍抬手，玄烨设在她身上的禁锢便消失了，“哼，可惜是个女人的躯体！”

　　“紫韵”漫步到书桌前，抚着画像中的女子呢喃道：“东方既无那么好的躯壳，都被你毁了，钟盼儿，你可真是扶桑的好女儿啊！不过无妨，待本尊夺取了秽气之力，何愁不能一统天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