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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醴泉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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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净瘴谷有一条隐秘的小路,这条路上栽种着成片成片的竹林,从入口一眼望去,幽深且静谧。
夜晚,竹林中有微风起,竹叶飒飒,在月光下摇曳不定。
七号背着行囊,急匆匆走在这条小路上,走了约一半路,突然看到前面人影晃动,紧接着,一个人从竹林深处走出来,截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是六号,七号吞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往回跑,谁知又一人从竹林上空落下,也截住了他,是五号。
这两人,正是上面交代要他泼脏水的人,结果他捉奸没捉成,自己反倒露了馅儿。
露馅儿之后,上面的人必会治罪于他,被他陷害的人也会找他算账,左思右想一番,他选择逃跑。
谁知逃跑的路上,被这俩人截住。
前有狼后有虎,七号在劫难逃,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朝陆衍强笑了笑:“这么晚了,你们俩怎么没睡觉?”
陆衍嘴里衔着一片竹叶,散漫地道:“这句话该问你吧?说,谁派你来的?”
七号知道狡辩没用,索性从怀里掏出短刀,向陆衍扑了过来。
陆衍后仰避过,道:“连短刀都能带的进来,你比我更机灵嘛。”
话音一落,陆衍用两根手指夹下口中的竹叶,向七号飙了出去。
竹叶裹风而来,化作利刃,飞旋而出,七号急忙后撤,可竹叶比他更快,他没有完全躲过,胸口处被划了一道,鲜血顿时流出。
七号捂住伤口,刚要反击,就听到竹林上空传来一声悠长的啼叫声。
阴界的人再熟悉它不过,是地鬼的啼叫声。
七号意识到是自己的血把它们引了过来,急忙去擦血。
可血还没擦干净,三只地鬼从竹林上空落下,包围住了七号。
地鬼们像三只饿狼般扑过来,几下就咬破了七号的脖颈,将生魂从破口处拽了出来,分而食之。
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陆衍看着地鬼赤红的眼睛,不禁惊讶道:“是毒地鬼,这里怎么会有毒地鬼?”
东梧道:“走,先离开这里。”
明镜司的查验室中,景程左手捏着一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一点点兴奋剂粉末,右手在桌上挑拣着兴奋剂,在做兴奋剂对比。
他手里拿着的这瓶兴奋剂粉末,是从山鸦胃里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中剔出来的,呈黄褐色,与山鸦食物颜色相似,极难与食物分离。
明镜司的验尸处费了很大的力气,花了很长时间,才剔出来一这点点兴奋剂。
鬼令案已经过去近四个月,在这四个月里,案件几乎毫无进展。
不,应该说每次要找到关键性的证据时,人证都会出现意外,物证都会以各种理由消失不见。
比如坠崖死掉的养鸟官,意外被老鼠吃掉的喂鸟的谷物,等等。
案发那几天,所有接触地鬼令的人景程都审问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除了四个人没有查到,包括东梧,凤王青溪和六皇子郁淙,还有夕颜公主。
他连陆衍都审问过了,剩下的四个人位高权重,他是没资格盘问的。
郁淙与地鬼令没有半点瓜葛,被他第一个排除掉,东梧没有任何作案动机,被他第二个排除掉。
剩下的就只有凤王青溪和夕颜公主。
凤王如果想要一个小小地鬼令的性命,随便寻个理由也就处死了,用不着费这么大周章。
所以,在景程心里,只剩夕颜公主一个人没查。
娲皇宫是阴界圣地,就算东岳大帝也没有权利轻易登门审问,何况一个小小的明镜司。
夕颜公主,他是没法去审查的。
景程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对比着这些兴奋剂的颜色和质地。
这实在是一个庞大的工作,兴奋剂种类有数百种之多,颜色相似者也有数十种,要颜色,质地,气味都对的上才行,除此之外,还得刨除在鸟体中颜色和气味的改变。
而且,他必须得亲自对比才放心,别人他都信不过。
沈追风脚步匆匆地走来,道:“老大,有你的信。”
景程皱着眉,根本不想抬头:“我不是说过不准在我对比兴奋剂的时候打扰我吗?”
沈追风道:“信是从净瘴谷托人捎来的,是殿下的信。”
景程立刻放下手中的兴奋剂,接过信打开看,果然是东梧写的。
沈追风问:“老大,是与案件相关的事吧,信上怎么说?”
景程点头,神情肃穆地道:“信上说净瘴谷出现了毒地鬼。”
沈追风诧异道:“怎么会?净瘴谷怎么能出现地鬼呢?”
景程道:“殿下亲自去查了这事儿,发现忘川河东南走向的那条分支的堤坝断了,造成本来流向滂水草滩的河在堤坝处分流,分流后不仅与醴泉的源头交汇,还从净瘴谷顺流而下,流经凤鸣山的青丝瀑,直达背阴山下的忘川河主干中。”
“醴泉,净瘴谷,凤鸣山……”写封信信息量太大,沈追风不得不一条一条梳理着,完了吃惊道,“醴泉,难道它的源头不是在娲皇宫吗?”
景程神情严肃地点头:“是。”
醴泉是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一条活水,其味道甘甜如醴,却有剧毒。
娲皇为了不让其祸害苍生,便借由治水的鯀之手,拦河建坝,把它彻底变成了一汪不能流动的死水,并命她掌管阴界的后裔们监管好这眼泉,不让它祸害苍生。
后来鯀的儿子大禹改变治水之策,把围堵变成了疏通,也把醴泉给疏通开了。但大禹让它流到更大的水中去,稀释了它的毒性,也就没法祸害人了。
但醴泉的源头,毒性仍然很大。
毒地鬼的诞生,要么是受了环境巨变的刺激,要么是吃了毒物。
可凤鸣山没有发生过什么环境变化,所以,毒地鬼的诞生最大的可能,就是饮了含有醴泉水的青丝瀑。
能动这个手脚的人必须是娲皇宫的人,因为外人是无法靠近醴泉源头的。
沈追风不可思议地道:“难道说,杀死地鬼令的人是……是……”
沈追风说不出来了,夕颜公主的是正统的娲皇后人,她的名字是圣洁的,她只能与拯救苍生联系在一起,是不能跟凶杀案联系在一起的,这是对娲皇宫的亵渎。
景程点头:“这件案子,十有八九跟夕颜公主有关。”
沈追风深吸一口气:“说实话,我当初觉得杀死地鬼令的人,最不可能是她,所以我第一个就把她排除了。她可是布施罪魂,修补镇阴柱的娲皇宫二公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娲皇后人,杀一个小小的地鬼令做什么?”
景程道:“凡事皆有可能。”
沈追风道:“可你打算怎么查她?就咱们小小的明镜司,连她的面都不可能见到,别说审查了,这不也是在所有接触地鬼令的人里,一直以来唯独没有查她的原因吗?”
是啊,该怎么查她?
景程苦苦思索,边用手指敲打桌面,边道:“不能查她,不能查她……那么,咱们就查地鬼令和她共同认识的人,先从这部分人里查起。”
沈追风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地鬼令与夕颜公主的交集,老大你不是略知一二吗?”
景程道:“嗯,是在夕颜公主修补镇阴柱期间,地鬼令曾经给她看守过狱门。所以,你去背阴山走一趟,把当年所有在那层当过差的狱卒都审问一遍,记住,一个人也不能漏掉。”
沈追风应道:“是!”
三天后,沈追风带着陈子宜,从背阴山地狱中走了出来,直奔明镜司而去。
沈追风找到景程,跟他汇报道:“老大!老大!有线索了。有一个狱卒知道一些内情,但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他说他只肯对一个人说实话,除了那个人以外,他谁也不会告诉。”
景程急问:“那个人是谁,快说。”
沈追风道:“他说那个人就是天庭部衙的景程仙官。”
景程怔住:“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狱卒只选择要告诉他?
而且,还是景程仙官,这是他在天庭部衙任职时的称呼?
难道,地鬼令案真的与曾经的镇阴柱案有联系?
随即,他似乎想起什么来一样,大惊失色道:“糟了!”
沈追风很少见景程惊慌失措,忙问:“怎么了?”
景程边往外走边紧张地道:“糊涂,你糊涂我也糊涂,你说的那个狱卒可能要遭到不测啊。”
沈追风闻言如醍醐灌顶:“坏了,那我们赶紧走。”
等到了背阴山地狱中,景程要找那个狱卒时,司狱使过来接受审查,说那个狱卒就在一个时辰前,跳忘川河自尽了。
“什么?”景程心里打了个哆嗦,目光寒冷如霜,扫视着站在他面前的所有狱卒,逼问着司狱使道,“自尽?怎么自尽的?他接触谁了?大庭广众之下,在我南阴界如山的阴律下,究竟谁有那么大能耐,能好好的让一个人跳忘川河自尽?究竟是谁?”
司狱使突然被质问,心中不忿,说话也丝毫不顾情面地道:“景司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有人逼他跳忘川河不成?景司主堂堂明镜司一把手,不会连自尽是什么都不知道吧?来人,送客!”
司狱使一甩衣袖,气哼哼地就走了。
景程还在难以抑制的盛怒中,一个小狱卒走过来道:“景司主,请走这边。”
景程没理他,带着陈子宜和沈追风头也不回地往地狱外走,走的匆忙了些,一个上了年纪的狱卒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那狱卒被撞倒在地。
景程一看撞了人,方才清醒了些,把他搀扶起来,老狱卒唯唯诺诺地先道歉,后道谢,便离开了。
景程一言不发地回了明镜司,一头扎进查验室中,对比起兴奋剂来,魔怔了一般,任谁叫也不肯出来。
直到天色深暗,景程才一脸疲惫地从查验室中走出来。
他走出来发现沈追风和陈子宜也没走,还在外面等他。
景程问他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陈子宜支吾了一会儿,没好意思说话,拿胳膊肘顶了下沈追风。
沈追风被顶,方道:“哦,我俩担心你,怕你受了刺激顶不住。”
景程道:“我没事,今天是有些冲动了,背后这凶手我一定要找出来,就算是东岳大帝也罢,我景程非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沈追风道:“老大,这话可不兴乱说啊,累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有事儿明天再处理。”
景程嗯了一声,与两人一起出了明镜司。
他这些日子对凶手积压着的愤怒,在今天达到了顶峰,现在回了家一下子松懈下来,有些心力交瘁。
景程简单漱洗了一番,脱衣服打算上床睡觉,外衣一脱,里面掉出一封信来。
景程捡起信,脑海中回忆起离开时撞他的老狱卒,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打开信纸,看起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