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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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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应知寒的目光落到他另一只手上,抬了抬下巴,“那你拿这个干嘛?”
瞿期把床上那只小猫拿出来,和自己这只一起并排放到了床头柜上,理所当然道:“我这不是怕它独自待在我房间里孤单么,跟个留守儿童似的,所以带过来跟你这只放一起,让它俩凑个伴儿。”
解释完之后,他轻快地拍了拍两只小猫的头,然后非常自来熟地坐到了这一侧的床上,开始玩起了手机等他收拾。
看到这一幕,应知寒没来由冒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半垂着薄薄的眼皮,盯着床上那个人看了很久,然后才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今天算是年前的最后一个法定假日,再等就得等到春节去了。
以前明德是两周放一次假,临近寒假这段时间,应知寒就会陆陆续续把用不着的东西拿回家。这个习惯持续了很多年,到现在也没太能改过来。
而明德垮了,他搬到这边来那天,却没带太多东西,几乎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就能装完,也没什么需要提前拿回家的。
以至于瞿期玩了会儿手机抬起头,就发现他男朋友站在床尾,并没在忙碌地收拾什么。
“怎么了?不是说收拾东西么,怎么站着一动不动的,找不到东西了?”
“没有,”应知寒停顿了一会儿,“就是发现好像没什么要收拾的。”
瞿期困劲上来了,本来想回答,张口却偏头打了个哈欠,再转回来时,清亮的双眼蒙了层水雾,开口也带了些鼻音。
他托着下巴,懒懒道:“这不挺好的么,可以早点休息了,怎么你还一脸遗憾的样子?而且有什么好带回去的,反正下学期你还要在这住。”
说完,他又打了个低浅的哈欠。
“没有一脸遗憾,”应知寒看了他一眼说,“你困了就先睡,我把书装了就来。”
瞿期困恹恹地点点头,却依然保持这个托腮的姿势等着他。
看他这样,应知寒无声叹息了一下,索性关了洗漱间的灯,朝床的另一侧走过来。
瞿期困得大概有点迷茫了,记忆变成一段一段的,感受到床边的动静,他还冷不丁问了句:“你收拾完了?”
“……”应知寒默然片刻,“嗯”了一声说,“现在你可以睡了。”
瞿期闭着眼往下挪了点,躺到床上,没过一会儿,身侧的床也轻陷下去一些,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一沾枕头就快没意识了,却几乎本能地往那边移了移脑袋。
几秒后,灯被人关了,眼前落入一片黑暗,瞿期伸出手在被子里摸了两下,然后被另一只手抓住。
两只相握的手仿佛变成了桥梁,让他们的距离比上次近很多,被子没再像隔离带似的垂在中间,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或许是开关声和刚才换了姿势的缘故,让瞿期短暂地清醒了一点,甚至闲聊似的讲起话来。
他微微侧蜷着,咕哝了一句:“真是没想到,新年第一天居然多了个男朋友。”
应知寒偏过头看他一眼,嗓音低低沉沉地说:“我也没想到。”
手上传来又轻又慢的摩挲感,让瞿期想起之前抓了娃娃,在回来的车上,应知寒也是这样无意识摩挲着那只小猫玩偶。
他思维沉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其实上次来你房间的时候,我都以为你不会同意我在这儿住。”
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一茬,应知寒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自从有记忆起,就没怎么跟人睡过一张床,所以按理来说,他也以为自己会拒绝的。
但瞿期那晚在楼下“吃夜宵”时的样子,却让他想起久远前的一件小事。
不知几岁的时候,应知寒跟着应慈一起去医院,那天风和雨都很大,站台附近的排水口堵了,那一片的积水几乎能覆盖到人的脚背。
在站台等了没多久,路旁的灌木丛忽然轻晃一下,窜出一只白色的猫。不知道它被雨淋了多久,背上的毛全湿了,还溅了些地上的沙石,显得灰扑扑的。
它窜到站台的避雨棚底下,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后在离应知寒一两步的位置坐下了,开始舔舐着自己身上残留的雨水。
没舔几下,它看到了身旁的人,于是抬起头来,对着应知寒喵了一声。
这个时候应知寒才看清,那其实是只异瞳猫。它身上的白色猫毛还沾着雨水,显得狼狈、落魄、还有些可怜。
唯独那双眼睛清澈又漂亮。
再后来,一辆车从马路上开过去,溅起了一排低矮的水幕,这只猫大概被吓到,纵身一越,又消失在了另一个灌木丛里。
“真可惜,”应慈那时对他说,“正想让你悄悄抱住它,我们带回去养呢。”
这个久远的记忆和瞿期完全没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开门回来看到餐桌上的人时,应知寒脑中却无缘无故冒出了这一幕。
以至于对方后来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好像就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了。
他回想这段记忆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困极了的人来说,就显得等待回答的时间有些久。
瞿期的意识渐渐昏沉下去,最后短暂地清醒了半秒,用拇指轻挠了一下他的虎口,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晚安。”
应知寒手指蜷曲了一下,像是把对方的手握紧了些。等身旁的人没了动静,他才轻慢地往那边靠了一些,然后在对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晚安。”
*
第二天一大早,瞿期是在一夜无梦的状态下醒来的,洗漱间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刻意减轻之后的声响。
他坐起来,恢复了一下昨晚的记忆,正准备下床,动了动腿,却感受到一抹不方便言说的异样。
于是掀被子的动作又停顿回去。
与此同时,洗漱间里的人恰好出来,瞿期下意识把本就盖在腰腹间的被子又扯了一下。
应知寒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看他坐在床上,随口问道:“醒了?”
瞿期“嗯”了一声。
“怎么不去洗漱?”
瞿期脸色闪过一点极细微的不自然,他晃了一眼自己所处的位置,硬生生岔开了话题,惊诧道:“我怎么又滚到床中央了?我之前几次也这么睡的么?”
应知寒把昨晚没收拾的书装回书包,从眼尾看了他一眼说:“你觉得是什么样?”
“不知道,”瞿期对自己的认知很不清晰,“我以为自己跟别人睡一张床的时候会稍微规矩一点。”
应知寒张了张口,却没立刻回答。
这人刚睡着还算老实,睡到后面就跟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缠得人一身都是。
前几次的时候他不太好说,现在作为男朋友,好像更不好说了。
可他憋了半晌还是没憋住,带着刚洗漱完的薄荷气息,凉叽叽地说:“你今晚把你的摄像机架在床边录下来看看。”
谁知瞿期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他拉长调子“噢”了一声说:“所以你是在邀请我今晚也过来睡么?”
“……”应知寒无言地看了他一眼,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瞿期逗完了人,下床回房拿来了自己的洗漱用品,一边刷牙,一边跟在应知寒身后满屋子溜达。
洗漱完之后,他顺手就把东西放到这边的洗漱台上,然后准备回房换衣服。
路过应知寒时,他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应知寒问。
“我刚才忘记把相机拿过来了,你说我要不要再回去拿一下?”
“……”
看着他眼里那点讨打的笑意,应知寒瘫着那张帅脸,看起来很是无语。
奈何某人还在要笑不笑地挠他:“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回答了?”
应知寒终于忍无可忍,停了手上的动作,选择封口了事。
这个吻有点报复性的意味在里面,吻到最后,瞿期还用手撑了一下椅子靠背才堪堪站稳。
吻完分开,他耳后漫起一片红,好一会儿才退下去。
瞿期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不坚定的意志力,开门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却刚好碰上在门口打扫卫生的黄阿姨。
阿姨看到他有点意外,“诶”了一声说:“醒醒,你怎么到这个房间来了?”
瞿期噎了一下,干笑两声说:“那什么,我房间的水龙头放不出热水,我来这边借用一下。”
“水龙头坏了?”阿姨说,“要不待会儿找人来修修?”
“不,不用了,”瞿期胡乱回答道,“可能它时不时抽了一下,我晚上回来再看看。”
听到这句话,房间里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瞿期:“……”
他说完就三两步回了卧室,终于换了衣服下楼吃饭。
一般来讲,阿姨弄的早餐基本都有粥类,瞿期接过来喝了一口,嘴唇某个地方被突兀地烫得一跳。
他用舌尖抿了一下,才发现那里破了一点,大概率是刚才弄出来的。
被亲得站不稳就算了,嘴唇还破了,这股胜负欲一下在瞿期脑子里升起来,搞得他一路上都在琢磨,琢磨着什么时候能趁人不注意,给他啃一口回来。
对于谈了恋爱后的第一天上学,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先适应一下,李恣倒先转过来对他们说了四个字:“你俩红了!”
瞿期心脏倏地一悬,说:“什么红了?”
“你们没看表白墙么,唱完歌,发完言之后,表白墙上好几条关于你俩的动态。”
评论里有些只是单纯感慨一下,这么帅的人,一个班居然有两个,其间还夹杂了一些真的打探他们有没有女朋友的。
听到是这个,瞿期才呼出一口气,迟缓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没看。”
李恣“嗯嗯”两声说:“我猜也是,所以我在底下帮你回了。”
“回什么?”
“就说你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啊,这不是你前些天自己说的吗?”
闻言,瞿期沉默了片刻,余光跟身旁的人碰了一秒。
看他没回答,李恣眯了眯眼说:“怎么了,难不成你变心了,有谈恋爱的打算了?”
不仅变心了,而且已经谈上了。
瞿期这么想着,在桌底轻踢了一下应知寒的鞋边,然后说:“没有,你回复得挺好的,下次请你吃饭。”
“这都还能有饭吃?”李恣双眼一下亮了,然后转头看向另一位当事人,殷勤地说,“您呢,需要我帮忙回复么?”
“……”应知寒沉默了几秒说,“你回吧,下次也请你吃饭。”
“我靠,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儿啊?”李恣十分不可思议,“我就动动手指的功夫,能得两顿饭,真的没什么诈在里面吗?别是什么鸿门宴吧?”
“那你别吃了。”瞿期说。
“吃吃吃,既然有那为什么不吃。”
李恣美滋滋转回去,埋头打开手机回了起来。瞿期和应知寒对视一眼,然后无事发生般移开了目光。
*
对于几乎不看表白墙的两个当事人而言,并没在心里掀起什么波澜,听完就听完了,反倒另一件事带来的情绪起伏更大一些。
这天的体育课结束,瞿期躲在应知寒身后,往教室走。路过教学楼最底层时,却看到两三个装修师傅挤在器材室门口。
那扇老旧的门已经被换了下来,此刻正躺在台阶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新的木质门板。只不过周围的墙面十分老旧,这扇新木门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瞿期站在远处,盯着这个场景看了会儿,直到回了教室都还欲言又止。
上课铃响之前的三四分钟,应知寒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想说什么?”
彼时教室里的人都差不多回来了,瞿期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然后压低声音,十分遗憾地说:“丘比特之门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他说完这话,就紧抿着嘴唇,一副憋又憋不住,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应知寒反应了两秒,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顶着这样一张冷脸说,“那我们逢年过节是不是该给它烧点纸钱?”
听到这话,瞿期终于忍不住了,枕着额头趴在桌上,笑得肩背都在轻抖,偏偏应知寒还补了一句:“但是丘比特是西方人,会不会货币不流通?”
瞿期瞬间笑出一声来,结果扯到嘴唇上破了的地方,又疼又好笑地轻嘶了一声。
李恣听到动静,转过身问:“怎么了?”
“没什么。”应知寒说。
眼前这幅场景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什么”,李恣看着应知寒眼底有点笑,但瞿期又低头在发抖,于是福至心灵地问了应知寒一句:“你把他弄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问完,对面两个人动作都静止了一瞬,瞿期抬起头来,不知是笑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耳尖看起来有点红。
“你才哭了,”他莫名飞快地看了一眼应知寒,没好气地说,“我上次就说你近视加重了,你还不相信,下次重新配副眼镜吧你。”
“是吗?”李恣摘了眼镜,自顾自挡了一下左右的眼睛说,“可我真没感觉加重啊?”
瞿期很想一试卷给这个棒槌敲在脑门上,还好上课铃响了,才让他没有实施这个行为。
没到一节课,这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便烟消云散。有了男朋友这层身份,瞿期就更加心安理得地霸占起了应知寒的房间。
一回家就钻过去,一起安静地做完作业后,再前后脚洗漱睡觉。
和第一晚一样,他们总会不知什么时候就抓着对方的手。而不一样的地方,则是睡前多了一个环节——
一个或克制或亲昵的吻。
只不过这样的现状并没能持续两天,周五晚上回家时,他们就看到了玄关多出来的女鞋。
柳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