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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殇昔日(一) ...

  •   “兄长!”

      一声稚嫩充满童真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初春的清风带着院里桃花的甜香,混杂着鸟鸣地刮进屋内。
      屋内一人端坐,青衫铺在地板上,乌发垂顺于身后,与衣裳交相辉映,相互缠绕。他抚着琴,白玉指轻柔地勾起琴弦,乐声如清泉,沁人心脾。

      “小崽啊,不要吵噢~”

      窗沿还坐着一人,一腿曲起放在上面,身着红黑相间的衣袍,此时他食指竖在唇前,清晨的日光洒在他脸上,正笑得灿烂。
      “楚哥哥!你也在啊!”小孩儿手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却不及脸上被风刮起冷的红。

      “对啊,楚哥哥来找你兄长逛集市,可是你兄长不去怎么办啊小崽~”
      楚庭箫从窗上下来,蹲到小孩儿面前,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边说边拉住她的手,朝屋内努了努嘴。

      “我去叫!”沈清小拇指勾住楚庭箫的手指,“那……哥哥你们也带上我好不好呀?”

      “好的呀~”楚庭箫模仿着沈清的说话调子,同样撒娇着怪怪地说:“叫出来了哥哥给你买纸鸢玩儿,嗯?”

      “嗯!一言为定。”

      沈清拿着糖葫芦,一颠一颠地从正门跑进去,身上的红斗篷被风吹得飞起来,看得出来她的活泼。
      楚庭箫就站在窗边抱着双臂,目不转睛地准备看看小崽子有什么法子。

      沈宴安还在弹琴,似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刚才声音大的出奇的商议,见妹妹进来后,才按下琴弦,堪堪抬眼,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眼里也泛起一抹少得有些可怜的笑意。
      “小崽,什么事?”

      沈清把手上的糖葫芦递到沈宴安眼前,似是想要拿糖葫芦交换:“兄长,你陪我去逛集市如何?”

      沈宴安将看着就甜得发腻的糖葫芦推回沈清面前,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和你楚哥哥一起去可好?兄长的课业还未做完。”

      沈清鼓起嘴,眼里泛起水光,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可怜兮兮看着“绝情”的兄长。
      “……”

      她撇着嘴,隔了一会儿哭着道:
      “兄长骗人!明明有时间弹琴都不做课业,陪我去玩就有了!”
      “兄长是大骗子!大骗子! !”

      说完,豆大的眼泪跟珍珠似的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滑落到衣领。
      沈宴安见她哭得这么突然,下意识用手帕为妹妹擦去泪水,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

      他无可奈何地捂着额头:“兄长陪你去就是了。”

      “真的吗?那兄长不做课业了吗?”沈清用自己的衣袖抹去眼泪,不似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沈宴安确实没撒谎,要做课业不假,但其实没多少,很快就能做完,只不过他不是很想出门罢了。

      听说邻国兀厥王今日进京,街上到时候免不了拥堵,沈宴安喜静,不怎么爱凑热闹。
      抵不过他最见不得的就是沈清哭,只能去卧房换了身常服,戴了斗笠就准备出门。

      楚庭箫在窗外啧啧称奇,他求了三天沈宴安,都没能把这座大佛请上街,结果小崽子哭一哭就解决了。

      ——
      街上果不其然,人满为患。
      楚庭箫一边见缝插针,一边戏谑地问身边穿得跟仙人下凡样似的人:“下次我也坐你面前哭,你会不会就跟我出来玩儿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随后只听沈宴安用极其森寒地语气冲他说:“如果不想被我踢出门,你可以一试。”

      “……”

      沈宴安斗笠的纱被挤得发皱,楚庭箫在一旁又道:“柏舟,你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出个门还要戴斗笠。”

      沈宴安拉进了沈清的手,生怕她走丢。

      过了一会儿挤出了人群上了个人较少的街段,才回答他的话:“你倒是整天被群姑娘们看习惯了?”

      “……”楚庭箫一听就知道沈宴安是在调侃不久前他们俩去买东西,被一群正在铺子里看胭脂的姑娘盯出窟窿的事。
      他本来无所谓,但是沈宴安最讨厌别人一直盯着他看,于是拉着楚庭箫就要走。

      结果楚庭箫还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不买点什么吗?”
      沈宴安看都没看,随手拿了个东西,放了块儿银两就走了。

      等两人离开了视线范围躲进了巷子,沈宴安才发现手上多了个胭脂盒。
      楚庭箫还幸灾乐祸地嘲笑了一番。

      结果出了巷子,他的脸跟青楼里的姑娘一样红的跟腊月的梅似的。

      沈宴安见他安静下来了,就晃了晃手问:“小崽,想买什么?”
      以往他都唤妹妹小清,但楚庭箫整天串门,一进门就是“小崽,把你兄长叫出来,咱们出去玩儿!”

      久而久之,他也总是把沈清叫作小崽了。

      这个妹妹确实很年幼,才四岁半,本来以为父亲和母亲是不准备要很多个孩子的,但沈宴安话太少又太规矩,二人就想生个热闹的中和一下。
      他们俩是热闹了,沈宴安每天却被“兄长兄长”叫的头都大了。

      “嗯……”沈清食指挠了挠头,似乎在思考想要什么玩具。

      远处忽的传来一声马啼,集市上不少人围了过去,沈清的目光霎时看向那边:“诶,兄长兄长,那里怎么了?咱们去看看!”
      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宴安就被拉着跑了过去,楚庭箫诶了一声,跟上。

      “是邻国的王来了!”“他身后的人是谁?”“啧,傻啊,是他儿子满靼王子啊!”

      沈宴安没看清场面,就从周围的嘈杂里听出个大概来了,真是不想撞上都难。

      车队前,领头的人就是如今的兀厥王——楼兰准,而他斜后方的人,英厉的容貌和犀利的双眼,深邃沉重,正是楼兰准的继承人,楼兰满靼。

      两人气质神似,就算离得远也能感受到一行人身上迸发出来的野性气息,统一的装束,野兽的毛皮做成的衣袍,以及与生俱来的血性感,让人畏寒又不自觉的感觉到他们的自由。
      天空中还有一只鹰盘旋,仔细观察一番,不难发现这只鹰是跟着他们的。

      “咕得碼枯涑哩呀,闵得乌咯亓叟。”兀厥王看着逐渐拥挤的道路,说了一句话,大概是兀厥国的语言,百姓听不懂,窃窃私语。

      幸好车队还跟着一名译史,译史点点头高声对着人群说道:“请让出一条能让我们通行的道路,不要再拥挤了!”

      街上凑热闹的人看见兀厥王皱起的眉后,识趣地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沈宴安被沈清拉到了最前面,看见了车队领头的人。
      楚庭箫紧随其后,在车队走过来时,楼兰满靼专门转过头来,眼神迅速锁定在他身上,说道:
      “乌嘢,泠潶。”

      声音不大,但刚好他们这里听的一清二楚。

      沈宴安看的很清楚,楼兰满靼看的就是他身后的人,于是转过身问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楚庭箫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拨了拨飘到他身前的纱,不太情愿地回:
      “他说‘久违,侄子’。”

      沈宴安点点头,他倒明白楚庭箫的母亲是兀厥公主也就是楼兰准的女儿,是兀厥王心尖尖上的宝贝,更是整个兀厥的明珠,所以对此也是没什么震惊的。

      “你外祖父进京,怎么不回家跟你父亲准备赴宴?”
      沈宴安忽的想起今夜宫内要办宴,大概就是为了迎接盟国王的来临。

      楚庭箫手穿过纱,伸进斗笠里为沈宴安拢了拢衣衫:“啧,有点冷。”

      沈宴安眼里透出不明所以,秀眉微拧,拍开他的手:
      “冷你拢我衣领作甚?”

      “怕你孤单啊,我把你冷落了怎么办?如今那几个街溜子都去江南游山玩水,只剩你我相互安慰,我又怎能留你一人独守空房?”

      “柏舟啊,你说,有我这么体贴的挚友,为何你还不珍惜,对我好一点啊?”
      楚庭箫被拍开的手迅速且短暂的在沈宴安的脸颊上划过,触感细腻柔软,楚庭箫只有一个感受——
      好玩儿。

      沈宴安最烦的就是动手动脚的人,被刮了脸后眉毛就皱了起来。
      “我对你难道很差吗?”

      一阵风刮过,带起了那层纱,楚庭箫只看见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不满却又像在调.情似的嗔怪,让人更起兴想要惹得他气得哭出来。

      但美人胜三春桃花,嘴却如热暑烈阳,丝毫不饶人:“再动手动脚,小心下次射艺场上把你钉到靶心上。”
      他还补了一句:“最后一次警告。”

      “……”楚庭箫抿唇笑了笑,不敢惹。

      “兄长,买个纸鸢吧!咱们去院子里放纸鸢好不好?”
      沈清找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楚庭箫许应过她的事。

      “走吧。”沈宴安将斗纱整理好,转身就跟着沈清走得飞快,却奈不何楚庭箫也腿长,很快就跟上来。

      到了纸鸢铺子,沈清指了指最中央的那个大纸鸢,嵌着随光变化色彩的翠羽,金贵得很。

      “兄长,很漂亮!”她语速很快。

      楚庭箫默默点头赞成,“确实。”

      沈宴安转过头,青纱挡不住他凌厉的眼神,楚庭箫却没察觉般说道:“老板,那这纸鸢取下来吧,这么漂亮的纸鸢当然得留给我们小崽了对不对?”

      “真的吗?谢谢楚哥哥!”
      沈清欣喜地拍拍手,头上的饰品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沈宴安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理解错了,还是楚庭箫就是想招惹他。

      商铺老板一看是贵客,立马点头哈腰地过来:“嘿哟我的金菩萨,您眼光真是毒辣,咱这纸鸢可是独一无二的凤鸢,不贵,就这个数儿。”

      老板张开手掌,嘿嘿笑着。

      “五十两?”楚庭箫挑眉问。

      “不不不。”老板故弄玄虚地摇了摇食指,说道:
      “是五百两。”

      “您看上面嵌着的羽毛,这可是稀有翠鸟上拔的上等羽!一般可都是拿来制作凤冠的啊!”
      沈宴安却听出了不对劲,不缓不慢地问:“用来制作凤冠的羽,你也敢拿来做纸鸢吗?既然稀缺,你又是从何得来的?”

      “您不知道,其实小的自己养了几只,花了不少银子供着,好不容易收的羽毛啊!”

      沈宴安欲再说,却被楚庭箫止住话头:“我们要了,五百两对吗?给我张字据,到时去应国公府取。”

      “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拿。”纸鸢老板脸笑得都快烂了。

      沈宴安叹了口气,摸了摸兴奋的沈清脑袋,含沙射影道:“财神下凡了,没地儿撒钱,找了个破地方到处塞。”
      楚庭箫只是默默笑了一会儿,才说:“千金难买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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