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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殇昔日(二) ...

  •   三人跟冤大头似的,买下纸鸢后在老板的追捧声中离开。

      沈清拿着纸鸢,喜欢得不得了:“兄长,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宫里放呀,母亲应许久未放过纸鸢了。”
      “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沈宴安伸出手指,刮了刮沈清的小鼻子,道:“那,现在就出发?”
      “好耶!”沈清蹦跶起来,在街道上小步小步地跑。

      楚庭箫和沈宴安跟在小祖宗后面,生怕她跑摔了。
      楚庭箫碰了碰沈宴安的肩,道:“荣胥公主今晚也要参加晚宴吧,现在去找她不会打扰吗?”

      沈宴安默默往一旁挪了几步,冷淡地说:“小崽挺久未见母亲了,趁今天不妨一见,省得母亲一个人待在宫里孤独。”
      “好吧好吧,那我也一起。”楚庭箫弹了弹飘到他身前的斗纱,上前一步挡住沈宴安的去路,弯腰凑到人面前:“如何?”

      沈宴安伸手撇开他的脸,绕开他后,加快了步伐:“随你。”

      ——
      酉时三刻。

      宫内点起了灯,无数宫人在皇宫里忙前忙后,大殿内——

      “兀厥王前往我国,朕不甚欣喜,今日便以盛宴招待,歌舞乐曲尽数奉上。”
      高堂上,皇帝元勝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身边坐着的便是当朝皇后——刘玟辛。

      兀厥王带着儿子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侍从适时跟在身后,将一件不小的木盒递给楼兰满靼。
      “璟国,果然如传闻般盛华,为感谢招待,我与父亲特地挑选了最适合当今皇帝的礼物,还望笑纳。”

      楼兰满靼双手捧着木盒,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
      “是吗,有心。”皇帝摸了摸胡子,哈哈笑了几声,吩咐宫人将盒子呈上来。

      宫人将盒子从楼兰满靼手中接过,小跑到皇帝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皇帝波澜不惊的脸上变得略微震惊,他手扶上了那用上好白狐毛制成的大氅,金丝镶嵌,珍珠宝石并没有压住其素雅的本质,反倒增添几分凛华。

      “好!甚好! !”皇帝缓缓地点头,语气里掩盖不住地喜爱。

      兀厥王双手交叉,扶上肩行李:“我们欲与璟国继续保持盟国关系,今日拜访,为的便是与皇帝做个交易。”

      皇帝命人将盒子承下去,双手撑在桌上,说道:“兀厥王,但说无妨。”

      “我的女儿,离开故土已有二十余载,希望皇帝可以准许我,带她回去看看往日的故乡,三年后,我会再让她回来。”
      兀厥王看向了不远处坐着的,熟悉的面孔。

      不过此时他的哑咪(女儿)不再穿着舒服的兀厥服饰,而是换上了中原繁琐又约束的装束,失去了昔日的活力可爱,变成了傀偶般,规矩地坐在那里。
      就连看见了咪吔(父亲),也没再露出开心的笑。

      皇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兀厥王的女儿楼兰庭鸢正坐在应国公身边。
      这令他回想起了刚见到她时,她还穿着兀厥服饰,有些不懂规矩却又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自由,他当时还想,应国公这么个沉稳之人,也会找个如此充满野性的女孩吗?

      如今看来,这位异国的女孩在这里呆的似乎并不如故乡开心呢。

      “这……兀厥王,如今令女是当朝应国公楚萧河之妻,我想,这些事大概需要你们自行详谈。”
      皇帝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楚萧河的脸色,似乎阴沉了些。

      他与应国公、定国公是从小的交情,从辟雍到朝堂,三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自然是看不得些挚友的家事被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

      但他也明白,兀厥王突然来中原,并且想要带走女儿,兴许别有目的。

      “是我失礼,那么,我的女婿,等会儿我们谈一谈吧。”楼兰准略有苍老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笑,却又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他与楼兰满靼重回自己的位置。

      “那,晚宴便开始吧。”皇帝一声令下,琵琶女便上了场。

      而不太起眼的地方,楚庭箫硬是要来挨着沈宴安坐,两个人共用一张桌,略显拥挤。

      “你祖父,此行或许并不简单。”沈宴安听完他们的对话,拿起桌上刚斟的一杯茶,放到唇边,轻轻吹出一口气,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平淡地说出了刚刚气氛凝重的场面底色。

      楚庭箫在他将茶杯放下后,熟练地接替了侍女的职责,为他续茶。
      但他却没有接刚刚沈宴安说的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转着茶壶盖,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从壶嘴里慢斯条理地流进青绿色的瓷杯。

      沈宴安也默契地没有追问,自顾自地说:“今日,躁动的不止是兀厥啊。”
      楚庭箫被提醒了似的,眼神轻轻一转,移到了仅次于皇帝一点的位置,坐着的那个人。

      “是吗。”

      沈宴安没再看那边,而是转头看向了楚庭箫,又转到他的手上:“溢出来了。”

      楚庭箫这才回神,低笑一声:“这茶不好,换一个杯子。”
      沈宴安一手掖着另一只手的宽袖,防止袖子粘上茶水。
      然后,细长的手指握住了楚庭箫的手腕,拿到自己面前,转头又问随从要了瓶什么,拿到手后,打开了盖子,轻轻撒在了楚庭箫那有些红肿了的手背。

      “茶水这般烫手,就不必再触碰了。”

      沈宴安薄唇轻言,手上的动作也柔,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让人不顺耳。
      楚庭箫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怎么能让你这抚琴的手给我涂药,给我吧,我自己来。”

      沈宴安依旧保持了一会儿刚刚的动作,在手上温热的触感彻底消失以后,眼神中的情绪才隐了下去。
      他把药给了楚庭箫,端坐回去,又回到了平日温润儒雅的公子。

      楚庭箫将茶杯放到了角落,又闲的没事干,将一盘蟹端到自己面前,动作娴熟地剥了起来。

      沈宴安的视线从未落在大殿中央的舞者身上,而是绕过碍事的人,锁定在高堂上的君王,略低一阶的荣胥公主、安平王,和一旁生长于草原的王身上。

      而他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父亲定国公正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擦着自己的宝贝剑。

      “……”是真没察觉还是假没察觉。

      沈宴安就这样,整场晚宴都在出神,楚庭箫察觉到好几次,便将剥好的蟹放到了他的身前,放的时候还故意搞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动静。
      可不专心的沈宴安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形略微颤动了下,楚庭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撑着脑袋,靠着桌看着沈宴安:
      “想什么呢,给你剥了蟹,趁热吃。”

      沈宴安瞧了眼盘里雪白诱人的蟹肉,才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小块儿蟹腿肉,放进嘴里轻抿。

      “这些事,留给侍从做就好了,何须你来?”
      沈宴安静静地吃着,却不忘问。

      “她们剥的哪有我剥的好吃。”楚庭箫百无聊赖地伸出食指,勾住了沈宴安随着动作铺在衣摆上的乌发,轻轻缠绕在粗长的,洁净的指尖,细细把弄玩耍。

      “晚宴结束,我们去买灯笼可好?听说近日有了些新样式,买回去挂在房梁做装饰。”
      楚庭箫盛情邀请。

      沈宴安盛情难却,加上蟹肉加持,罕见地同意了:“等会儿一同去罢。”
      “不过,离晚宴结束时刻还有点远,太晚了的话,就明日再去。”

      “好好好,只要你去,什么时候都行。”楚庭箫放过了沈宴安的发,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
      晚宴结束时,已是亥时,对于沈宴安来说,其实有点晚了。

      可楚庭箫硬说根本不晚,外边儿的街上还特别热闹,就拉着沈宴安出了宫。

      离开前,定国公还来找了沈宴安。

      “父亲,何事?”沈宴安看着面前的男人,以往不觉,如今父亲也已到了不惑之年,比自己都要稍微矮了些,明明往日他还能在父亲的臂膀下练剑。
      定国公沈国丰面色凝重,对沈宴安说道:“大学士今日又来劝为父,难道真的是为父过于守旧固执了?”

      当朝大学士季琅凌,当年高中状元成了皇帝的得力心腹,如今主张务国变法,立志让璟国就一个历史从未有过的安定盛世。
      可有些变革太过激进,对于从建国起就持续看着国家发展的国公来说,并不妥。

      可应国公已经妥协,只剩下沈国丰苦苦坚持,不同意变法。皇帝并不想上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让大学士自己看着办。

      结果季琅凌是一天比一天跑得勤,持续不断地来劝导沈国丰,这让沈国丰无比头疼。
      沈宴安只是说:“变法看的是国家之基础,时代之流向,若能让国家愈来愈昌,便为之,若不能,即摒弃。”

      “……”定国公叹了口气,摇头拍了拍沈宴安的肩,“好。”
      “那父亲,儿子先行离开了。”沈宴安行了礼欲走,却又被叫住。

      “柏舟啊,为父生来是站在刀枪上的人,不适合待在朝堂。”沈国丰鲜少露出苦笑,“若是为父有什么做错了地方,也得靠你指出来啊。”

      “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父亲。”

      *
      “今夜的月……嘶,前几日学的那些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楚庭箫原本想要感慨一下月色,却奈何脑子里的墨水不多。

      “让你平日多背诵,将来成了朝堂重臣,谅你也说不什么哲理来。”
      沈宴安毫不留情地掩唇笑了一阵,随后嘲讽道。

      楚庭箫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皱了皱鼻子,不服气地抬了抬下巴:“我言语匮乏,可你文采过人啊柏舟,有你在我还怕有人敢嘲笑我吗?”

      “……放开。”沈宴安好不容易觉得楚庭箫看得有些顺眼,这一举动让他的感觉降到低谷。

      楚庭箫听话照做,知道沈宴安又不开心了,“好啦好啦,我错了——”

      沈宴安没理他,继续逛着夜晚灯火阑珊的集市。

      “不要不理我啊柏舟,我伤心了。”楚庭箫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地一会儿凑到沈宴安左边,一会儿又到右边,环绕着道歉。
      过了一会儿,沈宴安突然发觉楚庭箫安静了,心里觉得奇怪,便转身准备看看人是不是丢了。

      可一转身,就被一张画着魑魅的面具吓了一跳,沈宴安向后退了几步,眼睛比平日都睁大了几分,眼神里细看都是被吓住的惊。
      “小公子,走路别突然回头啊,吓到你可不好。”
      这人也被沈宴安突然的转身吓一跳,放下了试戴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清淡却极其貌美的面容。

      这人见沈宴安还没缓过来,和善的笑容从他脸上绽放开来:“抱歉,不是故意吓你的。”
      “岭南季氏,季邈。萍水相逢却是个这么开场,真是不好意思。”

      季邈率先介绍了自己,却不知道沈宴安早就听说过他:“是季琅凌的弟弟吧。”

      “您知道我?万幸之至。”季邈行了个礼,“您是?”
      还没等沈宴安开口,身后便有一个声音替他答了——

      “他是定国公之子,沈宴安。”

      季邈一听,猛地抬头看向这位身着竹青衣,长相温润,一看就不凡之人,仔细想想也似乎没什么差错。
      “久仰。”沈宴安朝他笑了笑,回礼。

      “那这位是……”季邈又看向刚刚插.进来的人。

      “我吗?我是他的侍卫,楚庭箫。”楚庭箫拦住沈宴安的肩,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是应国公的公子啊。”季邈还没蠢到连这么熟悉的名字也记不得。

      楚庭箫却露出惊喜的神情:“你认得我啊!”

      沈宴安只是低笑不语。

      “想不认识都难。”季邈勉强扯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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