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撩又止》画桥南

7、尘封

　　尚未拆封的化妆品和护肤品被整齐陈列在柜子里，其中不乏价格昂贵的大牌，若是林今野打开旁边的两个柜子，会发现里面同样如此。

　　这简直是美妆人的天堂。

　　江榆晚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嗯，大多都是和工作室合作的品牌方送的。”

　　“哇塞，那岂不是永远都用不完？”

　　江榆晚从表弟的语气中听出了羡慕。

　　虽然他不知道父母口中沉迷游戏和动漫的理工男表弟是如何与喜好化妆品联系上的，但偏见不可取，毕竟他自己就是个例外，因此随意道：“如果你有喜欢的就拿去吧。”

　　这些东西虽然保质期长，但也挡不住数量多，根本用不完。

　　“真的吗！”林今野被表哥的豪气震惊了，“咦，这是什么？”

　　他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个黑色绒布匣子，它的质感就在一堆毫无新意的纸盒里显得格格不入。

　　难不成是什么高奢大牌？

　　林今野有些好奇，但除了盒子好看些，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手快，来不及细想就打开了。

　　但与他想得不太一样，里面装着杂乱的几样东西，有干花拼接的小熊，有一颗缩小版的圣诞树，有精装封面的笔记本，甚至有一盒没拆封的巧克力。

　　林今野看了巧克力的日期，是一年前的，可是怎么不放冰箱？

　　匣子边缘还有个小盒子，看包装像是专门用来装饰品的。

　　林今野想了想，还是没打开。默默把盒子关上放进柜子深处，它原本呆的地方。

　　外卖送到了，兄弟俩坐在餐桌上，林今野嗦着麻辣烫里的方便面，江榆晚则只煎了个荷包蛋。

　　“表哥，你晚饭就吃这么点？”

　　江榆晚将荷包蛋大卸八块，将其中一块送入口中，不那么情愿的嚼着，露出个虚弱的笑来：“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这样啊。”林今野语气惋惜，心想人怎么能没有食欲！

　　江榆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过不了几天要去外地工作，你可能要一个人住这儿了。”

　　林今野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江榆晚有点心虚，这样看上去就好像他不想与林今野共居一室似的。

　　“我要去剧组给演员化妆，可能过年都回不了家了。”他低低说道，“不过我这个月房租已经交了，水电费也充了挺多，能撑到过年，你不用担心。房子里的东西你也可以随便用，如果不想做饭就点外卖。”

　　“等等。”林今野打断了他，眼睛亮亮的，“是去剧组吗，有很多大明星那种？我可以跟着去吗？”

　　这位表弟的想法怎么总在他的意料之外，江榆晚眨眨眼：“恐怕不行……”

　　他要是陈姐那个级别带个人不过小事一桩，可他现在只是个打工的小啰啰，而且保密协定里基本上都有“不得携带无关人员进组”一条。

　　“那好吧。”好在林今野也没有非常执着，事实上他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寒假漫长，如果有些新鲜的经历也不错，不过就算只能一个人呆着他也有不少计划。

　　天天打卡上班成了惯例，更何况对于江榆晚这种化妆师来说没有休息日，于是休假反而不知道要干什么。

　　林今野睡在客厅，两人昨晚想让老半天，最终林今野以“反正你不在我能天天睡你床”为由成功霸占了沙发床。

　　江榆晚起床后，林今野还以一种狂野的姿势睡得正香。

　　他摇摇头，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洗漱一番。

　　陈姐把剧组化妆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了他，而后负责人将他拉入大群。

　　《荒星》剧组化妆群。

　　“李星出生于世纪相交，那是一个充满机遇的，飞速发展的年代。”

　　男人略显粗糙的手指以一种固定的频率点着桌面，不大的双眼中泛着沉静的流光，他的音色并不好听，样貌也平平，可此时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的脸上。

　　“他的父母追逐潮流，离开这个资源缺乏的小镇，去遥远的，高楼林立的城市打工，于是李星变成了留守儿童，这就是故事的开头。”

　　“说实话白导，我很意外，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买这本书的版权，并且想将它拍成电影。”

　　说话的正是《荒星》的作者，李长风。

　　今年夏天，编辑告诉他他的书被一个导演看上，并以高价买下了书的影视版权。

　　但这本书实际上成绩平平，而且小众，如他的其他作品一样。

　　白帆扯了扯嘴角，十指交叉着撑在下巴上：“大概是一种直觉，它很适合拍成电影。”

　　李长风也笑笑，他已经知道，白帆不仅会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同样也是投资人。

　　可见其背景不一般，是富二代之流，还不是普通的富二代，而是一个有艺术追求的富二代。

　　毕竟，李长风听说白导在国内上映的第一部商业片就获得了金玉兰最佳电影提名。

　　或许，是这本书中故事的某一点吸引了这位公子哥，让他有了创作的灵感，又或许是他仅仅只是想拍一个故事，只是正好选中了《荒星》。

　　但不管如何，面对丰厚的报酬，李长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白帆还答应他让他加入编剧组，以减少改编带来的“味道流失”。

　　因为整个故事前期基调比较灰暗，拍摄地点定在了与故事中虚构地点较为相仿的南方小镇。

　　其实，从金玉兰奖尚未颁发时，白帆已经开始着手筹备新电影了，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挑好了演员，但这次，他没有选择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担任主角，而是与童星出道的“老戏骨”合作。

　　几天后，到了江榆晚不得不收拾行李的时间。

　　他东西多，而且化妆师总有那么一两件心爱的化妆品，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才安心。

　　江榆晚收拾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他突然想起昨天林今野说的那些工作室分发的许多护肤品，反正堆在家里也是过期浪费，不如让表弟趁过年带回家，也算是一个交代。

　　于是他收拾完行李又开始收拾那些未拆封的护肤品。

　　满满三大箱，几乎涵盖了市面上所有知名品牌的水乳面膜精华。

　　当然，他也翻出了那个黑色丝绒质感的匣子。

　　每次拿着这个匣子，江榆晚都感到分外烫手。

　　他看了眼还没醒过来的林今野，捧着箱子悄悄走回卧室里。

　　匣子虽然外观看上去尚且完整，但显然是个陈年旧物了。

　　里面的东西江榆晚了然于心，是这些年里宋程锦送给他的。

　　当然，其中不乏一些高中时期关于他们的记忆，诸如他们共同听音乐时戴过的耳机，宋程锦那副折断了一只腿的眼镜，还有写满他心事的日记本……

　　他小心翼翼将东西一一拿出摆在床上，由旧到新，好像看着它们，江榆晚就能重新走过曾经的时光。

　　那些铺满金黄落叶的校园大道，洒满阳光的课桌，以及教室走廊尽头窄小窗框里鲜红的落日。

　　他们在堆着高高的试卷中忽然抬起头来对视的一眼，江榆晚记了好多年，直到今天，即便他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立生活的成年人，即便他从事实意义上告别了过去，他也依旧怀念和宋程锦相处的高中时光。

　　巧克力是去年情人节宋程锦寄给他的，为什么不是亲手送？因为那时候宋程锦在剧组拍戏。

　　江榆晚收到的时候差点以为宋程锦要跟他告白了，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暧昧中的人们才会这么做。

　　然而宋程锦打电话给他，用一种无法另做他想的坦然语气告诉他，朋友之间也可以这么做啊。

　　江榆晚听到的那一刻是失望的，却也觉得理所应当是这样。

　　不过那通电话他们只打了一半，宋程锦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工作人员叫走了他，他们不得不中断电话。

　　后来，宋程锦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忘记了。

　　至于那个更小的盒子里，江榆晚踌躇着把手伸向它。

　　他当然知道盒子里装着一枚戒指。

　　是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式，今年年初，宋程锦给他的。

　　如果说之前那些带有暧昧色彩的礼物都可以解释，但这个，江榆晚真的真的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自己相信，这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好的证明。

　　因为经他搜索，这枚戒指还有另一半，它是个情侣戒，代表着永恒和钟爱。

　　即便宋程锦告诉他，这枚戒指只不过是品牌方寄给他的其中之一。

　　宋程锦这类饰品太多，无所谓给江榆晚一个，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榆晚在宋程锦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感觉到对方那种欲言又止的状态。

　　可他又没有勇气开口问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或许内心深处他害怕被否定。

　　最后结果无非还是那样，江榆晚陷入了一阵子东想西想的奇妙时光。

　　江榆晚凝视着那枚戒指，极力抑制将它戴到指头上的冲动。

　　你凭什么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江榆晚的脑海冒出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薛定谔的感情，只要不问不去探寻，他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答案。

　　那些东西又被装进了匣子，它们被尘封起来，江榆晚觉得这样大概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