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萧》停烟

7、第 7 章

　　林怀峥打算再回公司，沈时琅拽住他不让他去，“都这个时辰了，你还回公司做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林怀峥被拽得踉跄了两步，但不打算跟上沈时琅，谁知道沈时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仙林酒店想换个床品提供商。酒店这几个月都和我反应，说客人投诉床睡过之后全身痒，但床单被褥是每天更换的，问题肯定不是在我们酒店身上，就把床单拿去验了验，结果发现是提供商那边以次充好，使的都是劣质纺织品。按理说这事直接一解约，对方赔偿就行，结果对方死活不干，天天上门找我，让我再给他一个机会。我的脾气你还不了解，秉持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原则，我就说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要是再不行就直接解约，没得商量。这不为了感激我的大恩大德，他就说要请我吃饭，我寻思我自己去怪不自在的，就想让你陪我一同去。”

　　“人家感激的是你，我去算怎么回事，像缺这一口饭似的。”

　　“谁说你缺了，我缺林大少爷也不缺啊。这不就想着你陪我一起去，有什么情况你给我支个招吗。清河谁不知道，林家少爷早早就入了生意场，杀伐果断，决策机智，哪能是我这种半吊子能比的？”

　　林怀峥觑向沈时琅“万分诚恳”的脸，对于这些奉承词一点都不感冒，毫不留情地说道：“少忽悠我，说吧，你在担心什么？”

　　沈时琅的心思被戳破，卸了全身力气，蔫头耷脑的，向身后看了看，提防有人偷听。还往林怀峥边上凑了凑，林怀峥不动声色地躲了下，就听沈时琅用气声和他说：“他请我去的，是那种地方？”

　　林怀峥没听明白，“那种地方，哪种地方？”

　　沈时琅嫌林怀峥声音大，冲他嘘了嘘，往周边看了看，幸好没人经过。声音又低了低，“就那种地方啊，风月场所。”

　　林怀峥这回懂了，看沈时琅那羞于启齿的样子就想笑。这种事情不稀奇，尤其对于达官贵人来说，请客吃饭还偏爱风月场所，这几乎成为了惯例。吃饱喝足之后，再来场风花雪月，男人大多不会拒绝。那些拒绝了的，谁知道背后又有什么交易。林怀峥已经见识过，但沈时琅明显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对于这样直白的请客有些为难。

　　“你要不想去，直接拒绝不就好了，是他们有求于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林怀峥对于这种事都是能拒就拒，他反正是接受不了。

　　“我让他换地方了啊，可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总觉得我是在装正人君子，实际上想去的不得了，还跟我说他不会透露出去的，让我放心。我能有什么办法？”

　　见沈时琅实在没有办法，他松了口：“行吧，那我就陪你去一趟。事先说好，你要是被鼓动了，我转头就走。”

　　沈时琅难以置信：“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到现在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呢，做那种事情也太急切了吧。”

　　车子停在一条热闹的街上，从车里抬头，就能看见秋月坊巨大的牌匾。时下并不禁止此类场所的存在，政府也不会多管，因此风月场所的数量与酒店旅馆不相上下，甚至有占大头的意思。而在若干场所中，以眼前的秋月坊最负“盛名”，不仅占地广阔，里面也别有洞天。姑娘大多身怀技艺，吹拉弹唱不在话下，客人若是手痒了想赌一把，只要人凑齐了，设施就不缺。老板的思想还极为前卫，水路旱路通吃，那些男人一个个挑出来，都身材纤细，脸蛋白里透红，令外面那些男人见了心生怜爱。就是这样的地方，让男人们趋之若鹜。当然，消费也远高于其他烟花柳巷，曾有进去过的老板和人笑谈，“哪里什么秋月坊，简直就是销金窟嘛！”

　　虽是这样说，但千金难买秋月坊，依然有人散尽手上钱财，就为了在里面消遣一夜。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来留住和沈家的生意，林怀峥现在想见见这位老板了。

　　虽然是白天，但里面人并不少。服务生来回走着为客人上茶，台上一个姑娘身着旗袍，谈着琵琶，嘴里唱着林怀峥听不懂的词，尽显女子的温柔与淡雅。秋月坊有个成名的规矩：禁止客人吸烟，说是烟雾缭绕，呛着里面的姑娘。这清河城里，没有几个男人手上没有烟斗的，但这丝毫不妨碍。那些男人们“怜香惜玉”，居然守住了这条规矩，一进去，只有女子的淡香萦绕鼻侧。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林怀峥见到了沈时琅所说的李老板。身材适中，面上胡茬推得干净，招呼林怀峥和沈时琅入座时也温和有度，却做出了更换布料不守诚信的事，看来从一个人的面相就能看出他的为人这个理论也并不可靠，林怀峥想。

　　“这位是？”李老板看了看林怀峥，向沈时琅问道。

　　“啊，他就是……”沈时琅刚想说他是林家的大少爷，林怀峥先一步回答：“我是沈少爷家的管事。”

　　沈时琅纳闷地望向他，林怀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沈时琅立即意会，“对，这是我们家的主管，咱们聊咱们的，不用管他。李老板，我这样，不算不合礼数吧？”

　　“哈哈，不算不算，沈老板能来，就是给鄙人面子了。就是没想到，沈老板家的管事这么年轻啊。”他有求于沈时琅，就算有意见也不能说什么。

　　沈时琅想的是，我也没想到林家的少爷会成为沈家的管事，“哈哈，我都是看脸招的，让李老板见笑了。”

　　李老板让服务生端上了一瓶酒，“沈老板，这瓶酒是我从特意国外空运回来的，法国产的，据说味道醇厚，回味无穷。为了感激沈老板能再给我这个机会，我把它拿了出来，今天咱们啊，不醉不归。”

　　林怀峥看着那瓶酒，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甚至把用什么样的绳子捆住沈时琅都想好了。他微微一笑，面向沈时琅，忽略桌子底下正在踢他的脚，“少爷，你喝吧，我一会会开车把您带回去的。”

　　李老板刚想问问这个主管喝不喝，听林怀峥这样说也就不再推让，任凭沈时琅再拒绝，也给他满上了。

　　沈时琅看着眼前的酒杯。既然林怀峥不仁，那就喝多了耍酒疯折腾死他。抱着这样的决心，沈时琅端起杯子，一口饮尽了。
　　李老板看沈时琅这么痛快，不敢怠慢，又给他满上了。低头看着只喝了一口的酒杯，害怕沈时琅嫌弃自己是看不起他，咬咬牙，也端起干了。就这样，他一杯，沈时琅一杯，沈时琅一杯，他一杯，话都没说几句，一瓶酒倒是很快见了底，他头晕目眩，已经找不着东南西北了，拉起一只手，大着舌头说道：“沈，沈老板敞亮，我，自愧不如。我给沈老板挑了个好货色，还请，还请沈老板笑纳。”

　　林怀峥望着眼前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要是目光有实质，林怀峥真想把握他的这只手给剁下来，他挣脱不开，使了些力气把他甩出去。李老板被甩到地上，一时半刻没能起来，不多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双脚，那双脚可真是好看，脚腕纤细白皙，穿着白色高跟鞋，从他的角度向上看，只能看见翠绿色的旗袍，但他觉得这一定是个大美人。他伸出双手，拽住一只脚腕，“你，你是这的姑娘？今晚就你了，你来陪我。”

　　梁春雪刚从外面回来，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看着脚底下醉醺醺的男人，眼底全是厌恶之色。她想往前走，但那双手力气太大，掰都掰不开，她定在原地，脚腕被握得生疼。她刚想叫一个服务生来帮忙，一只手伸了出来，握住李老板的手腕。李老板疼的吱哇大叫，终于放开了。

　　梁春雪站起来，望向帮她的男人。一身墨绿色的军装，黑色的皮靴踩在脚底，剑眉星目，气质不凡，看向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他只是顺手帮了个忙。

　　林怀峥不知道背后的插曲，他正在把沈时琅艰辛地扶起来，在听见李老板的叫声后才往那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男一女站在那。他招来了服务生，让他们安排把李老板送到一个旅馆，并给了他足够的费用，扶着沈时琅离开了。
　　兴许是因为喝得太急，沈时琅陷入了深度睡眠，总算不闹腾了。但林怀峥把他放到车上时也出了些汗，他解开西装扣子，点着车，把沈时琅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