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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个雨季 ...

  •   1.

      寒假的时候,江雨迟如约回了浙城。

      她去车站接江雨迟的时候,韩雨晴也在。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来,看着很亲呢。

      “阿棉。”他看到她后就朝她的方向走来。他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说:“嗯,长高了。”

      “可是我听说成年了就长不高了诶。”她脸红了一瞬,有些不相信他说的话。

      “嗯?你听谁说的,那些人一定是在骗你吧。”他推了推行李箱:“走吧,我们路上说。去你家还是我家?”他并不知道她寒假还留在宿舍的事情。

      “我没租房子,毕竟又不像高三那会,刚毕业没地方给我住。现在不是还有宿舍嘛,就不花钱了。”她解释了一通,他低下头,然后沉声:“你可以直接说去我家的。”

      她也不知道他这番话是不是嫌她烦,抿了抿嘴,主动牵上他的手。他条件反射般的抖了一下手,缩回去。

      她看了他一眼,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笑了笑,牵上她的手:“之前出去聚会的时候,有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惩罚是牵我的手。我当时也是这样,后来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毕竟我的手也只能你牵。”

      “嗯。”他拉着她就要走,她回头看了眼从刚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韩雨晴,问:“那她呢?”

      “她家也是浙城的。在车上的时候,她说她爸爸会来接她。”

      “哦。”她点了点头。

      李叔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很久没见到他了,祁季都还有些忘记。李叔很有礼貌的对她说了声“祁小姐”,才开车离去。

      太久没见,社交软件上又不经常聊天。两人就如老友叙旧一样聊了一路。等到了江雨迟家里,祁季熟练的打开电视,直奔分类里的“惊悚”一栏。

      江雨迟弄了火锅,祁季帮他把茶几收拾了一下,又把食材一起搬出来。

      严冬寒冷,吃上这么一锅暖胃的火锅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电视上的电影播放着,一直到突脸的地方她都没有尖叫。

      他似乎有些意外,把烫好的肥牛夹到她碗里:“你现在胆子大了?”

      “我胆子不是一向都很大吗?”她可不敢和他说她一个人在寝室看了二十多部鬼片,不是胆子大了,是麻木了。她现在连起夜上厕所都不敢。

      “你胆子大?”他筷子一放,手指一掰,看着就是要抖旧事了:“被打雷吓哭,看鬼电影吓哭,上次陪你走夜路身后有人过来影子多了一条你被吓哭……”

      “行了行了!”她把碗里凉掉的肥牛夹起塞进他的嘴里:“别说了,吃你的吧。”

      他“被迫”吃了一口肉,却仍然是笑个不停。“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看鬼片不害怕就是进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摔掉筷子,假装生气:“你不要再说啦!”

      “好好好不说了。”他又夹了肥牛到她碗里,“安心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

      “嗯。”她吃着碗里的肉,余光中瞥见了墙上的日历。离过年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她把目光瞥向他:“你除夕夜的时候,能不能再陪我放一次烟花啊?”

      “怎么不可以。”他笑了笑,“别说这次了,下次,下下次我都陪你放烟花。”

      她点了点头:“好哦。”

      他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又不是最后一次陪你放烟花。”
      “不是过年我都可以陪你一起放烟花。无论是夏日萤火的夜晚也好,还是秋风爽朗的夜晚,只要你想要。”

      “嗯。”这次她怕他还说自己不太高兴,于是就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可不要食言哦。”

      她伸出小拇指,他也伸出小拇指。两人的手指勾在一起,她有些得逞的看着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小声嘀咕:“幼稚。”

      /

      除夕以前,学校就不给住人了。因为校职工也都要回家过年,学生独自留在这里不安全。祁季原本还在忧心房子的事情,江雨迟就已经收拾好房间让她去自己家里头住了。

      近些年管的更严了,市区内基本不让放烟花了,否则就罚款。不过乡下和市郊区还是可以放的。

      由于过年,江雨迟早就给李叔批了假。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雪又下了起来。祁季在玄关处换鞋,他从她的房间里拿了一顶她的帽子,又把边上的伞拿过来。

      祁季对着镜子把帽子戴上,看了看,最后笑着对江雨迟说:“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好看?”

      他勾了勾唇:“是。”

      两人出来到了车库,江雨迟把一些吃的东西和伞放到那后面,自己进了驾驶位。祁季走出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转头看向坐在驾驶位的江雨迟:“你考驾照啦?”

      “嗯。”他手握住方向盘,“去年暑假你还在住院的时候考的,只是一直没开过。”

      “那你……”她有些不安和狐疑的看着他。“你确定你能开好?”

      “那当然了,我办事你放心。”

      既然江雨迟都这样说了,车也开出去了好几里路,祁季也不好再说什么。车子一路驶向郊区,还未靠近,便能听见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声响。

      她趴在窗边看外面的烟花,神色有些激动。他把车开到停车场停好,雪还在下着,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一踩一个脚印。他下车后打开车后座的门,把伞拿出来打开。

      她还在带着帽子,所以就没有和他一起撑伞。只是他的伞还是一直偏向她这边的,左肩落了一肩膀的雪。

      她把伞推了回去,又走到他的面前把他肩上的雪拍掉:“我戴帽子了,没事的。”

      “可这样你身上都是雪了。”
      “没事哒。我们快去买烟花吧。”

      江雨迟拗不过她,只能自己撑一把伞。被她拉着去找烟花店。两人很幸运,刚走进那里,就看到村口有卖烟花的。还有些没见过的新品,不过不多。祁季把新品都拿了,又拿了一盒小孩子玩的摔炮。

      把东西全都放到收银台上,她就转身看向江雨迟:“这些东西够了吗?你还要买点别的什么吗?”

      “不用了,你觉得够了就行。”他从兜里拿出来几百块钱,“多少?”

      “一共六百二十五。”老板翻着祁季摆在上面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说。

      “嗯……”他转过头,问:“你有二十五吗?”

      被问到的她愣了一下,然后低头从口袋里拿钱。数了数,抽出一张二十块和五块出来。

      “嗯,那正好。”他接过她手里的钱,“谢谢啊。”

      手中还剩下点钱,他把钱重新放回口袋里,拿着买的烟花就走了。看见他往停车场走去,她回头望了眼还在放烟花的那块地,问:“我们不过去吗?”

      “不去那个地方。”他打开车后座,熟练的把东西放到后排座位上,扭头看了眼祁季。她已经坐在位置上系好安全带了。趁她不注意,他拿了一个红包壳子出来,把口袋里剩下的四百块钱都塞进了里面去。

      回到驾驶座后,她好奇的往后一瞟:“你在后面搞什么呢?那么久。”

      “没什么。”他调了一下手机导航,把声音调到最大。“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

      积雪覆盖了草地的荒芜,大地安静的沉睡着,祈祷在来年热闹的开春画上绿色的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祁季踩着积雪,脚下是还未长出的嫩牙。江雨迟跟在她身后,拎着那一袋子烟花。

      祁季手里还拿着个铲子,原本说是要铲坐的地方的雪的。但她突然发现雪地软绵绵的好像也能坐,于是就只铺了野餐垫,反倒是把放烟花那块地给清扫出来了。

      把烟花放到那块空地上,江雨迟用打火机点燃引线。然后飞快的跑到祁季身边坐下,歪了歪头,帮她把帽子拉下来点遮住了耳朵。

      每年除夕,浙城市中心的那个大摆钟就会响十二声。寓意着已经过了十二点,又是新的一年了。声音很大,就连在郊区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钟声响到最后一声时,伴随着它的尾音,烟花缓缓升空,在天空中炸开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凛冽的风刮在她的脸上,她搓了搓手,脑袋不自觉的靠在江雨迟的肩膀上。江雨迟看她那样子,就拿出一早就包好的红包放在她的手上。

      “新年快乐,阿棉。”
      她看着手中的红包,嘟囔了句:“红包不是长辈送给晚辈的嘛……”
      江雨迟自知是这个道理,于是扯了个谎:“对啊,李叔托我给你的。”

      “嗯……那你替我谢谢他吧。”
      “还有——”她转过头,然后把江雨迟的头掰过来,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只不过亲那一瞬间祁季就害羞的松手想离开,只是被江雨迟抓住了手,他反手扣住她的脑袋,将吻更深了一寸。
      她被他吻的找不着东南西北,喘不上气,又打不过他,只能生气的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

      一片混乱中,她唇齿不清的说:
      “新年快乐——”

      2.

      寒假结束以后,江雨迟就匆匆的回沪城去了。两人日常的交流相较于之前多了很多。祁季平常有空的时候也会偷偷买去沪城看他的机票,只是每次都没和他说。

      而且几乎每次看见他他都是和韩雨晴在一起。祁季很想问清楚,但经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到浙城后又忘记了。

      春去夏来,暑假江雨迟没有回浙城,而是听他妈妈的话去了M国。祁季租了在学校附近的房子,每天日常就是兼职,下班空了就和江雨迟打电话。

      只是江雨迟对她的态度很奇怪,经常聊几句就借口说没空挂了。祁季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找到许光的账号,问:[那个,你有韩雨晴的□□吗?我有些事情想跟她聊聊。]

      [韩雨晴?你怎么回想到找她了,有情况啊这是。是不是江雨迟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许光虽然碎嘴巴多一些,但还是找来了韩雨晴的账号发给她。她只说了声谢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迫不及待的加了韩雨晴。她的□□名是倦林,头像是一只小猫,除此之外就看不出什么了。

      祁季等待了一下,那边才同意好友申请。

      倦林:[?请问你是?]
      她斟酌了一下,才问:[你是韩雨晴吗?]
      倦林:[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奇迹?:[我是祁季。]
      对面沉默了半晌,一直都在显示“对方输入中”,过了好久,那边才发:[你加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奇迹?:[嗯…我看你一直都和江雨迟走的很近。]
      倦林:[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别担心。]
      奇迹?:[可他最近对我很冷淡。]
      倦林:[兴许他是有什么事情?你先别担心了,问问他吧。]
      奇迹?:[好吧,谢谢你。]

      祁季退出聊天界面,点开和许光的聊天页面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还发了她和韩雨晴的聊天截图

      没过多久,那边就打来了电话。她想了想,还是接了。

      “一看他俩就有情况啊,及时止损吧祁祁。其实高考完你们重逢以后我就感觉不对了,你们也是不是经常吵架,他是不是食言没报浙大。”

      她听完许光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从因为看到他和他的朋友而感到自卑,一直躲着他。再到被他母亲辱/骂,崩溃自/杀;出去玩的时候听别的女生的微信语音差点闯红灯被车撞到;没报浙大却一直瞒着她最后发生争执……

      他们的问题太多了。异地可以逃避问题,消除问题,也可以消磨爱意。

      她沉默许久,才说:“许光,谢谢你。我会找他好好聊一聊的。”

      祁季一直认为人可以打败问题,而不是被问题打败。可也要有心。她给江雨迟发消息:[我们好好聊聊吧。]
      [怎么说?打语音还是视频。]
      [语音吧。]

      她怕开视频自己会哭的太难看。

      语音是江雨迟打来的,祁季很快按了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阿棉,你想要和我聊什么?”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喜欢那个韩雨晴啊。”

      手机里只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她小声的吸了吸鼻子,努力用正常的音调说:“你说实话吧,我不会哭的。”

      静默片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是。”

      “为什么?”

      “我也一直以为我很爱你。”他低下了自己的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可当我为了不被母亲送出国,而拼死反抗,甚至不惜差点被打断一条腿的时候,我又迷茫了。我不知道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们到底算不算爱情。早恋或许是不对,我们不会对彼此负责。”
      “而且你太敏感了,什么事情都只会向我抱怨,我不小心做错点事情就骂我,负面情绪太多。我也知道你有抑郁症,但是我说实话我就是一个‘混子哥’,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没有你想的耐心。”

      “所以呢?”尽管她努力克制,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落下来。“那些都是你骗我的吗?”

      因为她自/杀而放弃比赛连夜赶回来,只因为“你比比赛重要”。那一夜的烟花下的狂吻,和他说好以后都要陪她放烟花的话语。

      她不止一次的觉得他们回到了从前,那棵种在她心间名为爱的树木,被浇灌,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但现在这棵树快要枯萎了,浇灌它的人却不管它了。

      “我不知道。”他沉声说,“分手吧。”

      电话被人挂断。祁季愣了一下,就一个人蹲下来。泪水一点一滴的滴在手机上,她狠下心来把江雨迟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又回到□□里,给江玉迟发消息:[我能见你一面吗?]

      江玉迟:[见我?好。我现在就在邻市。]
      奇迹?:[我只等你两个小时。]
      你不来我也没办法了。

      这句话她没有发出去。她擦了擦眼泪,若无其事的收拾了一下屋子,下楼丢了垃圾,还买了份晚餐上来吃。

      吃完晚饭,也已经到了晚上九点钟。距离她给江玉迟发消息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她放下手机,拿起晚餐吃的垃圾就下楼去了。

      这边离祁季当初想要跳的那条河并不远。仲夏的晚上风微凉,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连衣裙。

      这边的车一如既往的不多,因此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她拿出手机,时间正好指向九点半。

      她给江玉迟发消息:[我不等你了。]

      说完后,她看向黑黑的江水,把手机丢在地上,就努力想要跨越护栏。

      来来往往的车辆也有人注意到了她,开了双闪后就把车停在那里,急急忙忙的冲下来想要救她。

      祁季个子小,看着瘦弱,速度却又很快,没等人拉住她,她就已经跳了下去。

      曾经有好几次,祁季差点死在这里。第一次,她父亲的车打滑冲破护栏坠入江中,她父母拼死护着她,从破开的窗逃出,把她托上岸后却因为体力不支,双双坠入江底。
      第二次,她因为被养父家暴,受不住,逃出家门想要跳江。是江雨迟救了她,给了她第三次新生,可现在他也不要她了。

      江水灌进祁季的鼻腔和喉咙里,她本来就怕水,身体的本能使她在水里挣扎。江面突然炸开了一个水花,黑暗中有人朝她游过来,抱住她的腰,拼命把她往岸边拽。

      “祁季。”是江玉迟的声音,“你别做傻事,我好怕。”

      索性祁季跳河的地方离岸边不远,因此很快就被拽上了岸。江玉迟喘着气,自从他失明后就很少做运动了,曾经他也是一名游泳健将。

      “你看得见了?”她坐在石滩上,感觉有点硌屁股后想站起来,身体又还没恢复。
      “没有……”
      “那你?……”

      江玉迟知道她想问什么,解释:“我听有人说你跳河的地方离岸边不远儿,还祈祷你能扑腾到左边上岸。所以我没怎么多想就下来了。听声音找你,再把你往左边拽。”

      “你……”她逐渐恢复了过来。江水汹涌,狂风呼啸。“你为什么对我怎么好啊?”

      “你猜到了吧?”他摘下墨镜,浅棕色瞳孔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望着她。虽然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还是心里有些发毛。
      “阿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
      “那好。”

      他把墨镜重新带了回去,脸上带了点小姑娘的红晕:“阿棉,我喜欢你。”
      他突然站起身来,然后俯身而下,小心翼翼的用食指抚上她的眼尾:“姐姐,我哥哥让你那么伤心……”
      “那你把我哥踹了,跟我好不好?”

      “不好。”她看着他,突然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小,要好好学习。”

      “可你不也是早恋吗?”他摇了摇头,方才被她揉乱的头发更乱了几分。

      她扭过头去。
      那你别学我啊。

      3.

      六年后。

      祁季收拾着自己工位上的东西,把离职后还需要用的东西都放在了纸箱子里,剩下的托同事帮她丢掉。

      毕业以后被公司当社畜压榨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攒到了钱开了家花店,就在公司附近。

      她在同事们羡煞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楼,回到自己住的公寓后把东西收拾好,吃了个中午饭。

      她用一下午的时间做了许多曾经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晚上的时候去了趟超市。

      晚上大多都是打特价的不新鲜的蔬菜,她没有去看,慢慢悠悠的逛了许久,超市的歌也一直播放着,她却只记住了一首歌。

      那是汪苏泷的《雨天》。

      我记得你最讨厌道别
      我也不敢主动说再见
      那屋檐你笑的多甜
      雨都舍不得淋湿你双眼
      但好时光好像只能纪念
      当我又再次在这个屋檐
      脚步声和雨声都没变
      只是你已不在我身边
      多讨厌的雨天总让人想起那画面
      你走后的时间那种幸福再也不见
      回忆像重重一拳击打在我的内心中间
      疼痛多强烈却忍住不让你看见

      今天晚上恰好下了一场雨。祁季穿的白色裤子,一个没注意就被搞脏了,回家还要额外用手洗一下。

      她讨厌下雨天,这是从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恰好伞还坏掉了,是江雨迟当初送她的那把。九年之间坏了很多次,可她经常会找人修。

      伞修一下还能修好,但是人散了,强凑在一起也不能好起来。

      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她没了继续逛的性质,胡乱拿了几包螺蛳粉和泡面,就往收银台走去。

      把买的东西放进车后备箱的时候,手机叮咚一声响了起来。回到车上,她拿出手机看,是许光发的微信。

      G:[诶,祁祁,三个月后的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啊?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祁季本来说不去的,字都打好了,却又被许光接下来发的消息乱了思绪。
      G:[听说江雨迟也回去诶,就是他组织的同学聚会,好像是说有大喜事。]
      奇迹?:[去吧,咱们正好也好久没聚一聚了。]
      G:[不光是因为这个吧?下个月十三号,你有空么。]许光总是一猜就中。

      奇迹?:[有啊,我现在辞职了,自己当老板。]
      G:[这么厉害呀,大佬求带!我也不想当社畜了啊啊啊。]
      奇迹?:[花店老板,没前途,别学我哈哈哈。]
      [我还要开车呢,待会聊吧。]

      聊天就此中断。休息了大约一周,她就开业了。花店的生意比她想象的还要火爆,一忙起来她就忘了许多。直到许光给她发消息,她才知道这么快就到了同学聚会的那天了。

      G:[今天下午就是同学聚会了,好紧张啊啊。我打算和班望一起去了,你还好吗?]
      奇迹?:[这么快啊?那我今天下午早点关门。]
      G:[大姐啊,你就不能休息一天吗?我知道你生意可火爆了,整天东忙忙西忙忙的。]

      祁季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发了个“点头”的表情,转身就在打印机打印了一张纸,贴在玻璃门上。

      正好今天伞也修好了,拿完伞再去同学聚会,好像也不错。

      江玉迟最近又回国了。自从那次祁季拒绝他的表白以后,他就像是被伤害了一样。一直到他大二时才恢复过元气,每天发消息“骚扰”她,三天两头就跑回来。

      拿完伞后,祁季和江雨迟逛了一下午的街,吃了个晚饭才去参加同学聚会。

      在外面还没进去的时候,祁季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江雨迟。他和韩雨晴带着同款的情侣戒指,有说有笑的牵着手走进饭馆。祁季见到他们后就躲在树后面,看他们进去了才敢出来。

      尽管心里有点难受,但这毕竟是她自己要求要来的。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走进饭馆。

      拉开包厢门,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了。她的位置在江雨迟旁边,在旁边是许光。她一见到她进来就招手。

      祁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但是和班望商量了一下,换了个座位,让他坐在江雨迟旁边。

      大家都好久没见了,叙旧的话说个不停。一顿饭吃下来到也算融洽。最后散场的时候,韩雨晴不知道为什么脸红的不行。江雨迟笑着从包里拿出请柬。

      那是婚礼请柬。

      ……

      祁季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但她从进家门开始就一直在喝酒。喝到最后意识模糊。

      等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脑袋要炸开,头痛的不行,胃像是被人用力抓住一般。她抱着脑袋想要去垃圾桶边吐,猛地发现里面有她昨晚的呕吐物,还带着血迹。

      她有些怕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出门前往医院。

      如果是昨天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那她今天就是不知道怎么走出医院的。脑子里回想着医生的话语。

      “你这个……胃癌晚期,前面就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唉……小姑娘年纪轻轻的。”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问:“医生,请问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三个月。”

      三个月。
      三个月后,是江雨迟和韩雨晴的婚礼。
      同时,也将会是她的忌日。

      /

      化疗使得她从辞职开始就一直用心疗养的头发掉光,脸色尽显病态。尽管她有时候发病会吐血,难受的不行,她也没有选择住院治疗。

      一是她不想把生命最后的时间浪费在治病和住院上,何况还是治不好的病。二是她没钱,开花店把她这几年的积蓄都赔进去了,还贷了贷款。

      然而病情的恶化由不得她,最终还是住了院。面对高额的治疗费用加上所剩不多的时间,她还是选择放弃治疗。

      签下自愿放弃治疗协议单后,祁季才像是终于泄了气一样,扶着墙跪下来。刚刚提笔写字的那一个小小动作,就好像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江玉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祁季的身前。他看不见,却总能精准的找到她。她刚开始也会疑惑,后来想想,也许是德福的狗鼻子灵敏吧。

      他拉着她的手,小心的把她拉起来,一下子拥入怀中:“为什么不治?我可以给你钱,我也可以带你去国外治,只要你能好。”

      “胃癌晚期,治不好了。我想多出去看看。”她有些不习惯这触碰,但想了想,还是没拒绝。

      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就让他在现在多抱抱吧。只是她已经把自己的照片都删掉撕掉烧掉了,希望等她死后他接受了她的眼角膜重新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会再留恋她的样貌,她在世间的一切。

      “我带你去看。”

      /

      祁季身体不好,江玉迟虽然这样说,但担心她的身体,所以他还是没有实施。在求医信科学不成的情况下,江玉迟大老远跑去了西藏。在最有名的寺庙前一步步跪拜上台阶。

      回到浙城的时候,他还兼着一身风雪。手中紧紧拽着替祁季求的平安符。没来得及休息,下了飞机就拦车赶往她住的地方。

      那日,正好是韩雨晴和江雨迟结婚的日子。作为他的弟弟,却没有到场,江雨迟有些生气,但没有发作。

      祁季躺在沙发上,听着许光讲一些婚礼上的事。说起她为什么不去,她只是笑笑:“前男友的婚礼,我去什么。”

      她并没有和任何人提她生病的这件事。

      最近的浙城下了很大的雨,黑压压的天空看着就让人感觉不舒服和窒息。只是听许光讲的,上海那边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穿婚纱和秀禾服都不算太冷和太热。

      和许光挂了电话后,祁季有些无力的垂下手,手中的手机也掉落在地上。她翻了个身就滚下沙发,手机就掉在身下,她捡起,抬头却看见外面出了太阳。

      阳台边的窗帘并没有被拉上,缕缕阳光透过窗外的木棉树照射进来。她站起身伸出手又握拳,想要把这来之不易的阳光抓住。

      木棉花经过这么猛烈的风雨仍然屹立不倒,她突然就想起父母为她取小名叫阿棉的含义。
      像木棉一样坚韧。
      可惜她做不到。

      那一站耗费了祁季全身的力气,她猛地向前扑去,空中喷射出鲜血。肚子疼的厉害,算算日子,她应该到时候了。

      德福一进来就冲到祁季身旁开始乱吠,江玉迟听着声音走到它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狗头。突然就感觉不对劲,手往下一摸,只摸到一片炽热。

      他突然慌了,用另一只一直揣着平安符干净的手往她脸上摸去,然后就哭了。他把平安符塞进她的手里,直接把她抱起来。

      “你别睡,别睡。我才给你求了平安符回来,我带你去看医生,你要平安。”

      祁季这个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外头的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由于为了看病方便,她把之前租的房子退了重新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江玉迟单手抱着她,也不管自己看不看的见路,凭借着记忆用拐杖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鼻腔中传来消毒水的味道,怀中人的温度却一点点的变冷。他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把拐杖一丢坐在地上。

      ……

      祁季最终因为抢救无效死亡。
      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雨下的特别大,就好像她的父母在天上为她哭泣,为她着急。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回到了十五岁那年。那年她情窦初开,十五岁的江雨迟就这样走到她眼前。
      那时的她沉声说:“我不喜欢下雨天。”

      她行走在不见边际的荒凉的雨季里,又似坠入海底,终日不见光明。窒息之中,有人拉了她一把。
      心中名为暗恋的果实,不知道在何时何处悄悄的被人浇灌,暗自生长。最后长为参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夏日乘凉。
      恍然间,又渐渐枯萎,最后轰然倒塌。

      她这一生潮湿多雨,可她用十年也等不来一场雨停。

      你是我永恒的梅雨季。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个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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