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个雨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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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醒来后，祁季又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直到确认彻底没事后，这才办了出院手续。连续穿了好久的病号服，如今突然换回自己的衣服，她还有些不习惯。
祁季总感觉胃有些不舒服，赶在出院前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是胃病。她抿了抿唇，已经好久没胃疼了，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个病。
检查完后，就拿着单子去一楼药房取了药。看着这一大袋子的药，江雨迟时：“我突然觉得你还挺牛逼的。”
她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噗嗤一笑：“吃惯了就好。我一开始也是觉得苦，不愿意吃。”
现在已经八月初了，录取通知书早就寄了过来，那时她还在住院，于是江雨迟拿上她家里的钥匙，帮她放了进去。
回到家里，祁季看着浙大的录取通知书，只觉得苦尽甘来。她看了一下，就把它放回桌上，看着江雨迟，说：“我想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不知道方不方便啊？”
说到录取通知书，室内静默片刻，江雨迟似乎做了很大的心里挣扎，才开口：“不方便。”他摸了摸她的头，知道她现在最是情绪不稳定和敏感的时候，安慰到：“这还在你家呢，我的录取通知书怎么可能跑到你家去。而且现在也不可能去我家看的，要不要我回家了给你拍？”
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的怒气小了些。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的一包薯片就拆开来吃：“不用那么麻烦了，我相信你的。”
“嗯，那就好了。”他起身，拿起在楼下水果店买的西瓜，去厨房切了一半个，把另外一半放进冰箱，洗了两把勺子就走了回去。
她在医院躺了差不多一个月，恢复也恢复的挺不错，现在几乎没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了。
祁季嘴里还在咔嚓咔嚓的吃着薯片，俨然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在医院那么久没吃过的好吃的都补上的样子。看到江雨迟把西瓜拿过来，就把腿上的薯片袋子放回桌上。
他笑笑，把西瓜放到她腿上。感受到重量和刚从冰柜拿出来没多久的冷意，她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而且好重。”她皱了皱眉，但还是用勺子挖着最中间的那一部分，吃了一口。
“你刚刚那个动作不就是在暗示我把西瓜放你腿上吗？”他挑了挑眉，拿起遥控器：“要不要看电视剧？”
“要。”她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感慨：多少年了，终于轮到她看电视了。
医院虽然有电视机，但是整个病房公用的。她的病友是一个老大爷，天天就占着电视机，咿咿呀呀的放着京剧，要么就是相声。要不是有江雨迟陪着，祁季这一个月估计无聊到发霉。
“看什么？”
“鬼片。”他还没扭头看过去，她就先答。同时身后传来翻东西的声音，他找了一部鬼片，调到适合的音量，坐在她身边。
她一扭头，她已经抱着一桶爆米花在吃了。一脸兴奋，完全看不出从前那副害怕的样子。
看着桌上那只挖了一个洞的西瓜，和吃了一半的薯片，他沉默了一下，拿起那袋他没吃完薯片啃了起来。
他并不是很喜欢吃原味的，吃了一口便又放下，专心看电影。只是耳边咀嚼食物的声音没有停下，搭配着电视的音乐，还有些突兀感。
他这次是真以为她不怕了，因此即使看过这个电影，也知道最恐怖的地方在那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护着她。只是，当电视机里的贞子爬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叫了出来。
江雨迟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熟练的把电视按暂停，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不怕了。”
祁季脸上还挂有泪珠，直接扑进他的怀里。他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而那桶爆米花被丢在了孤零零的沙发角落。
只是江雨迟怎么也没想到，祁季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在一半时间都有在睡觉的情况下，还能被他哄睡着。
他明明记得出院之前，她还睡过一个午觉。
没办法，他只能打横将她抱起，轻轻将她放到了她房间床上，给她盖上空调被。
接着轻轻关上房门，只留了一条缝，就回到了客厅。
他把电视关上，收拾了一下卫生。忙完这一切，倒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刚准备留张字条回家去，就听到窗外传来了打雷的声音。
大风刮的树叶不断拍打着窗面，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玻璃击碎。方才的夏日清风，晴空万里都不复存在。
听着窗外阵阵雷声，他想起来在学校的那次。顾不得其他，打开房间门走了进去，弯下腰拍着祁季的背。
“好了，打雷了也不怕啊，我在你身边呢。你困了就放心睡，我给你讲故事。”
也不怕地凉，他直接坐了下去。讲完故事，窗外的雷声也在减小，只是雨势不减，依旧那么的大。
反正也回不去了，他就干脆在这里陪着她。也不走去那里，他就在床边坐了整整一下午。窗外的天依旧是黑的，暗沉到要人害怕。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只知道她还没睡醒，那他就不能走。
万一又打雷了怎么办？
他背对着床，没注意到床上的祁季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就见到自己床边坐着一个人。房间里很黑，她也不看不出是谁。愣了一下，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
“有！贼！啊——！！”
玄关处的大门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给这气氛又增添了几分诡异。江雨迟回过头去，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到她裹着被子，靠着墙边蜷缩成一团。
确认她醒后，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啪的一下打开房间灯，同时不忘回头让她好好看清楚自己：“外面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见她点了点头，他才不放心的离开。
方才有雨声的掩盖，以至于江雨迟都快走到玄关处了才听到有人说话。听声音应该是邻居家的大婶，之前他回来帮祁季拿东西的时候见过一面。
他打开门，刚想问有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大婶先叫了出来：“有贼啊！”
隔壁的门砰的一声打开，大婶她老公拿着一把菜刀出来，身上还围着粉红色的围裙：“哪儿呢？那有贼啊媳妇。”
他无奈扶额，赶在她开口前说：“阿姨，我不是贼，我是她朋友。之前我们在走廊见过了的，还搭了话。”
恰好此时祁季睡眼惺忪的从自己房间出来，从他身后挤过来，他感受到她的温度，侧过身给她让了一个位。大婶看到她还好好的，就没在说什么，笑了笑：“我记得啊，这是你男朋友吧，小两口看着还挺般配的。”
听完这话，她戳了戳他的腰，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和大婶说了什么。他无奈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送走大婶后，他关上门叹了口气。眼睛望向客厅墙壁上的挂钟。上面显示着六点半，想到祁季中午闹着要睡觉，没吃中午饭，应该饿了。他就蹲下在袋子里翻找，找出两袋番茄肉酱意面：“饿了吧，我去给你煮面吃。”
等江雨迟端着面出来的时候，祁季已经又开了一包薯片吃了。他看着客厅桌上她还开了没吃完的薯片叹了口气：“还是要少吃点零食，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啦。”她扭过他，说，“你把面端过来吧，我想边看电视边吃。”
“嗯。”他点了点头，把面放在桌子上，坐在她身边：“还烫，小心点吃。”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吃完饭后，他就想要去洗碗。她暂停电视走到厨房，从他身后抱住他：“我来吧，我都睡了一天了，啥事也没干，你休息一下。”
“其实我在床边陪着你的那几个小时，就算休息了。”
“屁，你手机都没拿进去。”
他笑了笑，也没有客套。把手上的泡沫洗掉，就让出了位。看着她洗碗，又回想起她的话，想起了什么。
“你都在医院躺了那么久了，一直待在家也无聊，要不要我带你去旅游？”
“真的吗？”她回头，脸上挂着的是发自内心的笑。
“嗯，真的。”他说。
“那，我们去哪呢？”
“深城。”
见她疑惑的表情，在她说出那句“深城我们不是去过了吗”之前，他抢先说。
“去还愿。”
*
由于上次坐过了火车，加上祁季确实也刚出院，身体还不好，所以江雨迟这次没有订火车票，直接买了直达深城的飞机票。
她还从来没有坐过飞机。他给她买的是靠窗的位置。看着从小生活的城市一点点的缩小，最后化为一抹白。
那是云朵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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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的深城和去年来时没有区别，依旧骄阳似火，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人和太阳。
两人这次订了同一间房的双人床，祁季一进入房间就躺在了床上，嘴里还喊着这床好软。
江雨迟原本想说放完行李先去吃个饭的，但是看她这个样子，还是消了心思，打算让她先休息一下。
哪知等她休息好，恢复以往的活力之后，天空中就下起了雨。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迅疾猛烈。两人干脆坐在同一张床上，看着喜欢的电视剧，吃着祁季从浙城带过来的零食。
听着窗外的雨声，她突然笑了起来：“感觉等到雨停之后，我们都吃饱了。”
这句话本来是她随口说的，他听完之后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把放在两人腿上的薯片包装袋拿走：“薯片不能当饭吃，等雨停我们就去吃饭。”
她撇了撇嘴，很显然有些不高兴。但索性雨很快就停了，为了以防万一，她拿上那把他画的透明伞，牵着他的手就出了门。
他原本是想带她去网上看的一家评分很高的店，但她看见麻辣烫就走不动道了，没办法，他只能跟着。
吃完饭后，两人就窝在了酒店里，打算挑一个好一点的天气去寺庙。哪知这雨一连下就是好几天。等到天晴的时候，两人睡到中午才下楼去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午餐。
祁季拿着要吃的东西坐在了餐桌前，看着酒店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她蓦然笑了起来：“别人旅游都是出去玩，我们倒好，在酒店躺了几天。”
“前几天毕竟下雨。”
“我知道呀，只是故意这样说的。”
江雨迟听到她的话，也是笑了出来。
“嗯。”
可能是暑假已经过了大半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午后的天气还很热，现在来游玩的人并不多。不同于先前的人声鼎沸。
两人一路行至古寺前，花草中还散发着淡淡的雨后清香的味道。山林间只有风簌簌的声音，而后，古寺里传来阵阵敲钟声。
祁季听着，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常建的古诗词。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他们在寺外取了免费的香，像之前那样跪在佛祖面前。只是听见敲钟声和诵经的声音，内心久久无法平静。江雨迟没有向佛祖许愿，只是呢喃：“承蒙佛祖保佑，此前一帆风顺，一切都好。此次是为还愿。”
上完香，诵经也到了结束的阶段，来寺庙的人也多了起来。
两人出了主殿，就见到了去年看见的那棵树。好像又高了些，上面挂着的红条不减反增。
她看着新鲜，想到去年来都没有买红条写字，就觉得亏了。走到旁边买东西的地方，买了一条。
她一字一句的在纸上写。
原所爱之人一世顺遂，无波无澜。
她爱江雨迟，也更爱自己。
此话，愿他也愿自己。
/
好像每位情侣约会都逃不过看电影吃饭这个选项。
祁季感觉这样子花钱又费力，还不如就在酒店随便找一部电影来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不错。
两人没有说清楚，因此出租车司机把他们放在了离商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两人还要步行才能过去。过马路的时候，江雨迟低着头，手不断在屏幕上点着，像是给什么人发消息一样，连红绿灯变红了都不知道。
看见他仍要往前，她直接拽了他一下，用力把他扯回来。他本来是把手机凑在耳边的，似乎要听语音。这一动作搞的他一个踉跄，手指按向“音量+”键，于是，一个清晰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她皱了皱眉，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两人刚刚的举动吸引了很多人，红灯变绿了都不走，想留着看热闹。
这里人多，她不想和他吵。只是说了句“走吧”就自己一个人走在了最前面。
他看出来她的情绪不好，连忙跟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绿灯已经在闪烁了，她呼出一口气：“绿灯闪了。”
他尴尬的把手松开，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过了马路。外面的天气还很热，商场里有空调，一进去凉爽不少。
由于有了这个小插曲，她的兴致并不高。他问她要看什么电影的时候也是说“随便”，开场后电影还没放完她就已经出来了。他跟着她出了电影院，在身后问：“你怎么了？”
“刚刚给你发消息的那个女生是谁？”她本来不想问了，可他居然这样问了，她还是开口。“你给她回消息，没看路，差点就被车给撞了。你就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吗？”
“我同学，上次你见过的。”他低下头，语气很诚恳：“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的话，那我要和你道歉。我当时确实没有看路，我看有人往前走了，还以为是绿灯，没想到一下子就变红了。”
“这件事是我不对，而且我也没有及时问你，让你带着情绪看了半场电影，还担心我。对不起。”
“谁的男朋友和女朋友约会还一边给女性朋友发消息不看路的。”她嘟囔了一句。他听到了，就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介意这个。”
两人离的近，位置又是靠近楼梯间这样偏僻的地方，所以她肚子叫起来的时候，他听的一清二楚。
“饿了？那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待会我带你去夹娃娃，你不是最喜欢那些东西了吗。”
“那你亲我下，我就原谅你了。”她脑子有点乱，突然就说了这句话。
他神色僵了一瞬，良久才闭上眼：“好。”
这一吻，在她唇边，如蜻蜓点水般。
2.
浙大的报告时间总共有三天。由于就是在本市，所以祁季一直等到最后一天才去学校。
“诶，学妹学妹！报不报我们这个社团啊，包简单的。”
“学弟！这边这边，男生宿舍！”
“你怎么没拿横幅啊？”
“我以为你拿了啊。那怎么办？”
“还能咋办，去拿啊，不然学分没了！”
……
校门口人声鼎沸，她拎着一个小行李箱，背上的书包里背着装不下的东西。
仿佛与世隔绝了般，她深吸了一口气，往校门口那边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刚过去，就有眼尖的学姐注意到了她。抢现在学长过来之前和她搭上了话：“学妹，怎么今天才来报道啊？”熟练的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家就在本市。”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学姐只觉得她很腼腆了，笑了笑：“本市好啊，离家近一点。”
她似乎很健谈，一路上和她聊个不停。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问：“你住那间房？我帮你把行李箱扛上去吧。”
她看了眼手机：“302。”未了，又觉得有些不对。反应过来后连忙把行李箱拿到自己手里：“不用麻烦学姐了，我自己来就好。”
“你这小身板能拎得动什么啊！让我来。”她撩开上衣袖子，展示了一下肌肉：“练过的，放心，不会让你的行李有危险的。”
她哭笑不得，最后还是拗不过她的热情。只能和她一起把行李箱搬上去。
“谢谢。”到三楼的楼梯口后，祁季就把行李箱接了过来。学姐拿出手机，很自来熟的搭在她的肩上：“加个□□认识一下吧，以后有什么问题找我。”
两人互加了□□，她收起手机：“胡嘉乐，你叫什么？”
“祁季。”
“嗯好。那我就先走了，那边还有活要我帮忙。”
胡嘉乐转身下了楼梯。祁季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刚把行李箱拉杆提起来，就听到那边传来她的声音。
“啊啊啊！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加上校门口那个长的特别乖特别漂亮的学妹的□□了！不知道她是那个系的，就她这样，到时候得是系花了吧！”
“……”听声音是在和谁打电话。她嘴角抽了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对着门牌边看边走，302就在楼梯间附近，很快就找到了。
门内有闹哄哄的说话声。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寝室门。
里面坐了有三个姑娘。浙大是上床下桌的设计，只有左边靠窗那个床位没有人。她拉上行李箱就往那边走去。
姑娘们都禁了声，大抵都是前几天就来报道了，如今对彼此也算熟悉起来。看到她这个新室友，又紧张了吧。
她把行李箱放躺着，拉开，拿出床单。想到刚刚在路上看到的，大部分女孩子都有家人陪同，母亲在耳边叮咛嘱咐，为她们铺床，就有点想哭。
普通女孩觉得厌烦的唠叨，却是她最没有的。
寝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也没人来找她搭话。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她就拿起手机走了，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听到了好多声说话声。
她一边打开手机电话簿翻找着江雨迟的电话，一边快步下楼。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离的不远。下到楼下的时候，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想到等下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就能见到他，她就觉得兴奋。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接通后，她说：“江雨迟。”
“嗯？怎么了？”电话背景音很嘈杂，有男生说笑打闹的声音，也有游戏声，估摸着是在寝室。
“你在哪呢？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那头的江雨迟一下子坐起来，咽了咽口水。
寂静无声。
就在她以为电话被挂掉拿开耳边查看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我，没报浙大。”
只是这一声，她并没有听到。嘴上嘟囔着“也没挂呀”，就把手机拿回耳边。“还在吗？快下来啦。好热呢。”
知道唬弄不过去，他再次开口：“我说我没报浙大。”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地上，心口好像传来什么东西碎掉了的声音。她咬着牙，蹲下身，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你说什么？”
“我没报浙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这是第三遍了。”
“不是说好了的吗？！”
“我妈妈偷偷给我改的，当时你正好割/腕住了院，我没注意那些东西，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改不回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那你现在在哪？”
“沪城。”
“你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干？”
“因为她不想让我们在一起。”他叹了口气，“高二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的了。她给我办了转学，高考后又篡改了我的志愿，等到时间结束了才和我说。”
“其实她本来想让我出国的，是我万般阻挠她才消了这个心思。我以为没事的了……”
“嗯。”她用鼻音答。男生宿舍门口人来人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已经看不清太多，转身沿着来时路想要回女生宿舍。
把电话挂断后，她才哭出了声。天气还很闷热，这一哭让她更加觉得喘不上气，干脆直接蹲了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
身旁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一个戴着墨镜的少年同样孤独的走在路上，他身边的狗原本乖乖的走在最前面，见到一个人蹲在路边哭的祁季后就两眼放光，汪汪叫，还想要过来。
江玉迟摸索着拍了拍他的脸：“德福，德福，别乱叫。好吵的，小心保安把你丢出去。”
德福想到那个保安凶神恶煞的表情，就觉得委屈，停下脚步，又不敢大声，只能把头埋在他的腿上呜呜叫了几声。
风又起，树叶滑落。这条小道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起来，因此祁季的哭声格外清晰。江玉迟听到后，没有丝毫犹豫，小心翼翼的用拐杖拍打地面找路。
不小心拍到她的腿上的时候，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蹲了下来，摸索着在口袋里拿出小包面巾纸递了过去：“那个，你没事吧？别哭了，擦擦。这个季节的浙城还很热呢，小心妆化了。”他也不知道对面这个女生有没有化妆，只是善意的安慰着。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带着暖意的话语，祁季愣了一下，抬头。看见是和自己猜想中一样的人后，慌乱的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哭了那么久鼻涕眼泪早就糊了一脸。她突然就有些庆幸他看不见，没有注意到她这么不堪入目的一面。
“江玉迟，我记得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回国了，你一个方不方便呀。”
听到这个他无数个日夜里心心念念的声音，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知道哥哥没报浙大，怕她伤心特意回来，不太熟练的撒谎：“嗯。想到你今天开学，加上太久没见，就回来看看。”
“哦~可是你脸红了诶。”看见他像番茄一样红的脸之后，她也放弃了开玩笑的念头，而是认真说：“你一个人回国不方便吧，你又看不见。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我问问我可以在网上的。”
“嗯……”他把头埋的很低，哪怕知道自己看不见她，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一旁的德福吃了一嘴“狗粮”的样子，更加觉得委屈。
/
肯德基内，祁季拿薯条沾了点番茄酱就送进嘴里。江玉迟有些不太熟练的拿起一根薯条吃起来。她看不下去，拿了根沾番茄酱的薯条递给他。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铃声是她很熟悉的《富士山下》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打的。这是她给江雨迟设的专属铃声，因为他说他喜欢这首歌。
但是她不想接，也没有挂，任由电话响着。标准的粤语从里面传出。
“人活到几岁算短
失恋只有更短
归家需要几里路谁能预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
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为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江玉迟咬了口她递过来的薯条，口中是久违的番茄味。他听着电话铃声渐渐变弱，最后没有，应该是自动挂断了。“不接吗？”
“嗯。你哥的。”电话没有再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内心自嘲的笑了笑，就继续吃着桌上的东西。
她一直陪他到很晚，送他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后才离开。由于离学校不远，所以她就打算直接走路回去。
夜晚的风轻浮过，让人感受到一丝丝凉意。她打开手机，除了许光发过来的几条消息，就没有了。
她点开自己和江雨迟的聊天对话框，不知不觉就停下了脚步。呆愣了几秒，退出，换到和许光的。
“祁祁！你应该是今天才去学校报道吧？咋样啊，和江雨迟。我猜猜，你们现在一定一起吃完了晚餐，在校园操场散步吧！”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诶，我居然和班望在一个学校！还是一个系的。就是太久没联系了，但是还是好喜欢他。或许是冥冥之中也有缘分吧，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我还是想追他。”
“祁祁，这件事你怎么看啊？你现在和江雨迟修成正果了，我可不能落下呀。我母亲说了我上大学就不阻止我谈恋爱了，那我就要勇敢追爱。”
“到时候我去吃你和江雨迟的喜酒，然后你吃我和班望的喜酒，羡慕死别人！”
听完这一大段长语音，她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退出去刷新，江雨迟还是没发任何消息。她重新返回聊天界面，打字回复：［他没有报浙大，在沪城。我这一天一直和他弟弟在一起。］
［或许你和班望真的有某种缘分在呢。既然你母亲不阻止你谈恋爱了，那就试试呗。我和江雨迟……应该你们是喝不上喜酒了，不过我觉得你和班望有戏。］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再看手机，等到回寝室洗完澡拿起手机的时候，江雨迟终于来了消息：［下午怎么没接电话？刚好有点事，就没有继续打了，也忘记发消息。］
［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是我不对，我应该那时候就多注意一下我那个志愿的。不过你放心，浙城和沪城离的近，我会常来看你的。不是有句话吗‘异地固有距离，可爱没学过地理’。］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觉得还没有许光那个碎嘴子发的语音多。恰好她回了消息，加上还在气头上，因此只是敷衍的回了个［嗯。］，就切换了页面。
“什么啊！他怎么能这样？明明都和你说好了啊。”
［嗯，他说是他母亲偷偷改了他的志愿……］
“这完全可以报警了。而且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我听说韩雨晴也在复大呢，她高一的时候不是追过他嘛，不过他那时候拽上天，眼里只有你！”
许光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调冷气太足的原因，她感觉心头有点冷。脑子里胡思乱想许久，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致：［嗯，我改天问问他吧……和他弟弟逛了一下午，很累了，要休息了。］
［行吧，你好好休息啊。如果江雨迟有什么动静的话，千万别心软！对付渣男就是要这样子！你还有我呢。］
她笑了笑，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可能：［应该不会，不过你放心，孰轻孰重。我是分得清的。］
［那就好啦！不然我怕我交了个恋爱脑朋友。］
又和她寒暄了几句，快到熄灯时间了，祁季发了个晚安，就把手机充上电爬上了床。
只是脑子里始终想着江雨迟疏离的话语，和许光的提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3.
开学以后军训，这是浙大的传统。和高一那会儿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时间更长，持续整整一个月。学校发了迷彩服，每天早上七点半就要起来去操场报道。
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求雨。然而老天爷就像是在和人作对一样，再也没了高一时的好运气。整整一个星期，浙城都是烈阳高照。祁季身体不好，好几次都差点晕倒。
头一次下场坐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她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时间一长，就觉得习惯了。无非就是被人在背后说一下而已，她身体不好，也怕出什么意外。
大一很忙，军训以后就是几乎排满的课程，周末空闲时间还要去兼职赚学费。一忙起来她也没有心去想江雨迟和他那边的事情，每天就是上课，泡泡图书馆，吃饭，寝室教室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
十二月的浙城已经入冬，雪花绵延落下，这好像是这些年来下过的最大的一场雪。虽然给江雨迟发的消息一直没人回，但她还是发了张飘雪的视频过去：［我这里下雪了。］
［嗯。］本以为这次不会有回复，却没想到是秒回，还附带一张照片。
他发了一条语音：“沪城也下雪了，有时间我们一起看雪吧。”
［你能来找我吗？］
［能。］
只是祁季没等来他找自己，天气冷的厉害，她又是没人提醒就不太喜欢添衣的人。加上很忙，如此一来就病倒了。
送她去医院的是那天送她去寝室的学姐胡嘉乐，还帮她垫付了医药费。最后因为学校那边有事就先走了。
这些都是后来她在病床上醒来，看胡嘉乐留下来的纸条才知道的。她按照她说的找到了她帮忙放好的手机，打开来发了条消息给她，说了声谢谢。
由于还在输液，所以她并不是特别方便，也怕会扯到，只能躺着。她退出和学姐的聊天框，想了想，还是给江雨迟发消息：［你最近有空吗？见一面。］
那边回的很快：［没有，最近特别忙，等到寒假的时候再说吧。］
［嗯……］
她没和他说自己生病的事情，他也没有问她的近况如何。聊天就这样结尾。
她在这边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自然没有人来看她。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来看她的居然是江玉迟。
医院是不允许宠物进入的，但他是盲人，所以就破例了。她在护士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一扭头就看到德福笑脸憨憨的样子。
“祁季？我听人说你病了，就特意回来看你了。”他把手上拿的水果篮子放到床头柜上，摸了摸椅子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捏了捏自己的衣摆。
“你现在是回国常住了吗？”
“不是，还是在国外。”
“那你……不是要上学吗？”
他笑了笑，温润的嗓音就如春日的一丝微风，融化了窗外的寒冷冰雪：“我可以请假的呀。我知道你没亲人，也没什么朋友，担心你，下飞机后时差都没倒就直接过来了。”
他把手伸向脸上，把墨镜取下来，露出被遮住的眼下的黑眼圈。
那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对视。
她从来没见过他的眼睛，不同她想象那样。他的眼睛是浅棕色的，浅到几乎看不出。
他显然不知道她在看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要吃水果吗？那边放着有。”
“不用了，我现在还不想吃。”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室内一时静默无言，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开口：“我哥他不来看你吗？”
“他说他忙。”
谁都没提浙城到沪城高铁只要一个多小时的事实。
“嗯，那我先走啦？”他拉起德福的狗绳，“行李箱还放在楼下，我要先去找个酒店住，晚点再来看你。”
“行，好。”她点了点头。
/
傍晚的时候，天色并没有什么不同。最近没出太阳，窗外看来看去都是那个景色。祁季握着手机刷小说，页面弹出来□□有新消息的提示音。
那是一条语音，江玉迟发来的。她点开。背景音有些嘈杂，但依稀能听见他温润的嗓音：“姐姐，你晚饭要吃什么？我顺便给你带上去，你就不用下楼了。”
她想了想，自己病还没有好，也没什么能吃的。就说：“给我打份汤粉吧，不加肉圆，谢谢啦。待会给你钱。”
“不用了，就当我请你。”
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发来了。她于是专心看小说，等待着江玉迟过来。
没多久，病房门传来打开的声音。外面冷，江玉迟一进来坐下就开始搓手。他笑了笑，“外面又下雨了，怪冷的。”
“你快吃吧，我怕待会这粉就凉掉了。”
“嗯……”
她打开盖子，把单独装出来的米粉给夹到汤里，拌了拌，吃了一口还是热乎的：“没凉，谢谢你啊。”
“对了，你吃饭了吗？”
“吃了才来找你的。”
“好。”
就在室内无声的时候，祁季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发现是江雨迟发来的视频通话。她看了眼江玉迟一眼，还是接听了。
“喂？阿棉。”江雨迟那样子看像是在宿舍里，吵吵嚷嚷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去了阳台。
等他仔细朝手机里的祁季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背景板是在医院里：“你怎么在医院里啊？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就是在学校晕倒了，有些高烧，我同学怕我怎么样了，就送我来医院里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看胡嘉乐的消息，于是就切了小窗：“先不和你说了啊，我要去问问学姐，是她帮我垫付的医药费。”
说完，她还不忘叮嘱：“沪城不比浙城冷，你快进去吧，才穿那么点衣服，别到时候冻着了，就像我一眼感冒了。”
“嗯，我知道了。你也是要注意。”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挂了电话。
她点开和学姐的聊天框，才发现学姐早就给她回了消息，同时还关心了一下她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她连忙打字回：［谢谢学姐关心，已经好很多了。上午还没怎么恢复过来，忘了说了。等我回去就把钱还给你。］
［钱这个倒是没什么，最近天冷了你要记得穿衣服啊，再忙也不能忘记关心自己。］那边几乎是秒回。
［嗯，是我自己不小心了，明天出院就给你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个雨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