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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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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杨虞吗?”
怯生生的女声让沉浸在回忆里的杨虞回到了现实。
说话的是站在电梯里的一个女孩,披着浴巾,可能是刚从酒店的温泉上来的。
“你好。”杨虞没有否认。
“天哪,真的是你,你本人好帅呀!”
女孩发出一声小幅度的尖叫,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谢谢。”
任云卿看向自己旁边那个露出温和笑意的男人,看到他泛红的耳朵尖。
“你是来恒城拍戏吗?”女孩问。
“对的,今天已经杀青了。”杨虞回答。
“我超喜欢看你演的电视剧,真的帅死了!”女孩连忙说道。
“演得不好……”杨虞感到不好意思。
“哎呀,你长成这样,演技什么的都靠边站了啊……”女孩连忙摆手。
任云卿神色淡淡地看着两个人,一个紧张激动,一个害羞无措。
他仿佛能听到杨虞内心的温暖和惶恐。
渴望被爱,却害怕这样只是因为“长得好看”而产生的喜欢。
杨虞并不是厌恶别人因为他的外貌而喜欢他,他害怕的是别人喜欢的只是他的外貌。
他害怕别人一旦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就不再喜欢他了。
这么想着,任云卿悄无声息地摸向了杨虞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掌心全是冰凉的汗水。
任云卿感觉到手的主人僵了一下,但因为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是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于是任云卿故意挠了挠他的掌心,嘴角泛起不易被人觉察的弧度。
“哎呀,我得下电梯了,晚安啦杨虞!”
女孩没想到杨虞本人这么好相处,兴奋地脸都有些红,眼睛压根没从杨虞脸上移开过,也就没发现两个大男人居然拉上了手。离开时相当依依不舍。
杨虞笑得有几分内敛的温柔:“晚安。”
电梯门合上后,任云卿早有预料加大了拉着杨虞的力度,让想把手收回去的杨虞没能得逞:“喂,你一会儿能也用刚才那个语气和我说个晚安吗?”
杨虞无奈地被迫与人十指相扣,看着电梯继续向顶层爬升:“晚安。放开我吧。”
“不放,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祝我今晚归西。”
任云卿执拗地拉着杨虞的手,两个人贴着的掌心汗津津的。
“……”
“说正事,继承家业这个事儿,我没想瞒着你,我遇见你那会儿,我和我爸都断绝关系了。他有个弟弟想独吞我们家股份,联合一堆集团里的高层对付我们家,反正乱七八糟的,我大学被开除也是他们的手笔。”
电梯到了,任云卿拉着杨虞的手往外走,不顾杨虞那能夹死苍蝇的眉毛。
“害,这都好多年前的事儿了,我那几年混得惨是惨,但也学了不少社会经验。咱俩分手之后,我爸就病危了,他就我这一个儿子,自然得把我找回去。我回去之后,也感谢这几年东奔西走做小买卖积累那点经验,还有我当时学校学得不错,大三的时候已经把该实习的岗位都实习了一遍,反正我就把大权都拿回我自己手里了。当然这个过程也花了好几年,不然我还能早点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杨虞眉毛拧得更死了,唇线绷直。
“再续前缘呗。”任云卿又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高档酒店的装修相当辉煌,两个人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印花地毯上发不出任何声音。
熏香显得浓郁了,同被挠过的掌心一样,勾得人心痒。
“没有必要吧。”
杨虞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牵着他手的人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神情却是很自然,答话从善如流:“害,说着玩玩,别较真,毕竟也过去太久了。变化都还挺大的。”
“滴”的一声,房卡刷开了电子锁。
任云卿这才松开了拉着杨虞的手,压下了门把手,打开了顶层套房的门。
就着走廊里金色的灯光,他找到了插房卡的卡槽,把房卡放进去后,灯光大亮。
杨虞默不作声地在衣摆上蹭掉了掌心沾染的二人的汗水。
套房门口的行李架上摊开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一旁的咖啡桌上随意扔着数据线和平板,还有一杯没喝完的已经冷了的咖啡。
“问过了,因为最近挺多剧组在恒城拍戏,这家酒店已经满房了,你将就住一晚吧,我可以睡外面。”
任云卿把杨虞拉进屋里,然后用皮鞋勾着门,把门撞上。
杨虞看着他抓住塑料袋的底部,“哗啦”一声,把药盒全部倒在了贴着墙壁的大理石案台上。
听了他的一番话,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
“你把我从剧组叫出来,只是想让我跑你房间睡一觉吗?”
“不然呢?”
任云卿突然扔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眼睛看向杨虞。像是有什么憋了一路,本来都不打算提了,结果杨虞这一句话把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全勾连了出来。
他沉淀了很多不明意味的眼神让杨虞有些莫名的心慌。
“不然把你扔在那儿,让你继续扮演身残志坚五好青年?”
那声音里有些不明显的火气。
“……”
杨虞耷拉下眼皮,在温暖的室内,羽绒服就显得有些过于暖和了。异常的热让他有种被排斥了的局促。
不知道任云卿这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你看着我,别抠你那手了。”
任云卿一把把他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拉扯着分开。
杨虞只好抬起自己有些迷茫的眼睛,回望任云卿。
任云卿看着他这副不明所以的无辜样子,就觉得自己牙根痒痒。刚才在饭店看到杨虞抽烟时候的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是烟瘾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审视的语气问:“胃溃疡,喝酒喝的吧?”
“?”杨虞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皮。
“拍戏淋雨,发烧头疼,也是真的吧?”
杨虞看着任云卿那类似秋后算账的神情,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好像确实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你淋雨发烧,我就当你是敬业。那胃溃疡还喝酒,这你怎么解释?你就这么想死吗?有什么酒是非喝不可的啊,你以为你这样忍辱负重就有人说你好吗?谁知道你疼啊,你能不能爱惜自己身体,你岁数也不小了,你难不成指望你那个小助理照顾你啊,她自己看着还是个孩子呢。”
杨虞这才想起来任云卿二话不说把自己从饭店拖出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你不糟蹋自己你浑身难受是吧?”
“不是,”任云卿皱着眉,发现杨虞听了一番说教后居然笑了,“你乐什么,烧傻了?”
说着伸手要去碰杨虞的额头。
杨虞向后避开了,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唐爽和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呢?”
杨虞那突如其来的轻笑,像是一根细针扎进了任云卿气鼓鼓的心口。一瞬间他就泄气儿了。
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
“她胡说的。”
杨虞弯着眼睛,走到大理石案台前,兀自翻看起任云卿洒在那里的一堆药品,问:“给我买的吗?”
“……”任云卿蹙眉上下打量起杨虞。
像是要凭着眼睛看出来到底是谁在胡说一样。
杨虞等不到他回答,干脆就不等了:“没必要。”
“你没义务接着照顾我,任总。”
杨虞的眼睛还含着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得残忍。
“……我说了你不用这么叫我。”
任云卿蹙着眉,有些艰难地重复自己那天被杨虞一车门闷回去的话。
杨虞像是听不出来他话语里活络的暗示,抿着嘴唇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摇头,神情又恢复平静。那一瞬间的淡笑就好似是任云卿的幻觉。
杨虞不怀疑任云卿做这些事是出于真正的关心。
这个人滥情得很,总是有大把大把的善心去播散给身边每一个人。但是这些好心只是一棵大树本该掉落的叶子,无关它安身立命的根须。
这在杨虞受起来只是冷酷或羞辱。
任云卿的好,他在四年前已经体会过,沦陷过,天真地以为那是独属于他的温柔。
到头来,这个男人到底爱没有爱过自己,杨虞都不敢打包票。
不过杨虞也不打算深究了,永远是任云卿更懂自己,把自己渴求的东西随手送给自己,再说些毫无破绽的动听的话,让自己产生那种被拯救的恍惚。
这些都是命运的恩惠。这份温柔让他从那段崩溃里活了下来。
他既然接受了命运的馈赠,就必须支付那高昂的代价。
比如任云卿并不爱自己,而是爱着某个和自己相像的男人。
再比如任云卿不在乎自己,所以知道自己签了公司这件事是瞒着他的,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赶走。
甚至能说出来“我不想再见到你”“爱情不堪一击”这种话。
“不过也谢谢你。我睡外面吧。”
杨虞从那一堆药里挑拣出自己常吃的胃药,冲任云卿比划了一下,示意他自己把这个拿走了。
被连着拒绝和冷落的任云卿语塞了片刻,似乎也是有些挫败,声音有些恹恹的:“拉倒吧,你洗澡去。”
然后打开衣柜,扔出来一双酒店的拖鞋,踢到杨虞的皮鞋边上。
淋了那么久冷水的杨虞确实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热水澡,这个时候推脱未免有些做作。于是他顺从地蹲下去换鞋,把那盒胃药放到了一旁的圆桌上,没有犹豫地朝着浴室走去。
总统套房很大,墙壁隔断很多,杨虞四处寻了半天,才找到一扇半开着的木门,里面渗透着除臭剂的味道。这才找到浴室的门。
而任云卿没有给他指路,只是看着他。好似出神地想起了什么。
“你一会儿先穿我的衣服吧,我带了两套睡衣。”
在杨虞即将关上浴室门的时候,任云卿突然说道。
那关门的动作停住了,但杨虞已经被木门隔在了浴室里面,声音闷闷的:“不用了。这样不好。”
说着就打算关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