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与热带鱼》Iiion

17、朝霞与热带鱼

　　FISHMAN：BABYBLUE-7.1

　　碧珀井的夏天，在白雪飘落之际悄然结束。

　　天空晴蓝，阳光绚烂，停驻着帆船的港海口从清晨就已纷纷扬扬地下起了温暖的雪花，白苍苍一色绵延进高山深林。雪絮落在人身上融化成一滴滴露珠流淌，含在嘴里，像是棉花糖一般的甜浆涌入。

　　少年热情洒脱，统领着身后的小伙伴们急不可耐地冲进了大海里，欢声笑语惊起了在岩石上休憩的海鸥，他们拍打着脚下掀起的波浪，随波逐流，嬉戏打闹着，双腿在透明的海水里自由自在地游动着。

　　他们已经学会了游泳的本领，在父亲们的带领与引导下，懂得了如何正确地摆动双臂跟随着他们的两只腿在海水里蹬着浪花前进，鼓起双腮学着同游的鱼儿们一起，熟练地将肺叶中纯洁的氧气呼进呼出，不断重复、循环，乐此不疲。

　　朝霞不知道在岸边坐了有多久，天刚蒙蒙亮时他便整理好衣衫准备前往港口，那时还有从屋里跑出来的弥嘉儿陪伴着他，沿着绿意葱郁的榆树道一直向清朗的海声走去。中途路过罗温爷爷的杂货铺时，他停下来，为还打着呵欠眼角迷离的弥嘉儿买了一支，手中也拿了一支水蜜桃味道的冰淇淋，这是罗温爷爷新出的口味，余下的还有海盐苏打冰淇淋，柠檬泡芙冰淇淋，朝霞每日都交换着买过。他并不着急吃掉它，冰淇淋上粉嫩的奶油在朝霞坐在港口的甲板上也未融化。如今的天气并不会让它加快速度全部融掉，朝霞很喜欢现在的天气。等到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宁静安睡的碧珀井也因此苏醒了，鸡鸣狗吠声，打柴凿洞，鸟雀啁啾，白烟袅袅从木屋上的尖顶烟囱中钻出，弥漫在天边。三两孩童们在茂盛的桤木丛中肆意躲藏然后呜哇乱叫地向海边奔去，弥嘉儿应着朋友的热切呼唤跑去。朝霞拿着那支冰淇淋，水蜜桃的味道浓郁香甜，在鼻尖缠绕，他始终也没有吃下第一口，只有小小的晶莹雪花片落上后，点缀了一抹亮晶晶的色彩。

　　聚集在海滩的孩子们坐在青草地上，唱着口耳相传的歌谣，轻快的旋律回荡在平静无波的海面，开怀的笑容挂在每个人童真的脸庞上，红扑扑地闪烁着灿烂的光彩。

　　“大海啊，大海啊，闪耀的光芒是你温柔的眼睛。

　　鱼儿呀，鱼儿呀，微笑吧，微笑吧。

　　流下的是我们爱情的水珠，摇曳着，摇曳着。

　　我们在海里飞舞，我们在地上翱翔。”

　　朝霞安静倾听着，歌声不断下坠，在碧蓝的海水里沉没，有回声激荡，泛起层层波纹。弥嘉儿又重新跑了回来喊他要回家了，他无动于衷，远远没有看够碧海蓝天。弥嘉儿习惯了朝霞哥哥的迟钝和沉默不做声，叹了无数遍的气后，看朝霞又一次缓缓地摇了摇头后，便自觉地和小伙伴们一同回家去了。

　　朝霞哥哥始终是缄默的，望着海，出神地想念着，像是寄生在海岬间闻风吹拂的石像，阳光明媚时，柔和的光洒落，他也不愿眨眼睛。

　　弥嘉儿时至今日仍然不知晓被她弄丢的小丑鱼究竟去了哪里，爸爸妈妈，碧珀井的村民们，稽荼婆婆，他们有了默契般都缄口不言，好像是忘记了小丑鱼的存在。只记得小丑鱼消失的那一天是迦迩先生把伤口嶙峋的朝霞哥哥送回来的，连昏迷了几日才苏醒，为此弥嘉儿还大哭了一场，便是从那天开始，朝霞哥哥便被苏坎伯伯父赶下了船，禁止他同行出海。弥嘉儿发现朝霞哥哥从那个时候就变了，更加沉闷，冷冰冰的一张脸上看不出社交的温度，不爱笑了，也不爱说话了，每天只会坐在那里看日升日落，直到月亮再次沉下，朝霞哥哥才归家入睡，然后继续重复着昨天的动作，坐在海岸，看日出，望日落。

　　阳光稀稀落落地穿透云隙，在蓝天绿树，蓝水白鸥间跳动。朝霞双目眺望，大海依旧是湛蓝的，透彻的水面里有鱼儿浮游，缤纷舞动的色彩定格在他的双眸。虽然是毫无意义地做着每日的每件相同事，朝霞也不知疲倦。

　　只是谨记着那句承诺。

　　满月升起之时，夕阳将至未落之际。

　　朝霞，你会等到的。

　　稽荼婆婆将他的手握紧在手心，告诉他。

　　朝霞肤浅地认同稽荼婆婆的意味深长。

　　碧绿的海水泛起涟漪，竭力仰望的双眼里，有无数鱼儿从水平线上跃出，白虹贯日，斑斑点点的光洒落在海潮之间，它们荡漾着绚丽斑斓的尾花儿，在潮汐里舞动着，有久不着陆的鲸鱼浮出了水面，喷吐出一道道彩虹桥横贯海峡边，海水作伴，在朝霞的面前跃跳着动人的乐章，随后顺着徊游的海水远去，奔向远远的尽头。天色渐暗，远处的碧珀井纷纷扰扰，鸟儿飞进遥远的云轨，划破平淡的晴空边缘，大海风平浪静。

　　海盐、水蜜桃，朝霞闻到了，恬淡的，悄然的，像是融化的雪花，绽放在他的鼻尖，心跳在响彻着，犹如海涛声。

　　大海依旧是靛蓝的，海风的气息咸涩，朝霞毫无察觉，重叠模糊的视线里，泪水、笑容、声音，随着远去的鱼儿们消逝，朝霞与热带鱼相遇了。

　　“你遇到大海了吗？傻渔夫。”

　　小丑鱼蹲坐在他面前，歪着头，言笑晏晏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朝霞慢了半拍，闻声望去，在他眼前，那双如婴儿般纯真的蓝色眼睛里闯入，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容颜。他眨了眨眼睛，视线里只剩下那两颗如蓝鲸色的玻璃珠的眼睛，眼角隐隐刺痛着。

　　朝霞看到了大海，他渴望了许多年尚未寻找的大海。

　　原来，一直藏在小丑鱼的眼眸里。

　　“遇到了，我已经找到了，那片大海。”

　　朝霞望进海芽那双盈灌了蔚蓝海水的蓝眸里，纯净的，直率的，柔软的，渔夫傻愣愣地一不留神看入了迷，像是全身被一望无际的海水溢满。朝霞哑然一笑。

　　朝霞已经遇见了，在这里，他看到了——

　　定义为世界上最小的海洋。

　　-END-
　　文/Iiion
　　2025/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