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与热带鱼》Iiion

3、小丑鱼与八爪章鱼

　　BLACK：DEATH-1.3

　　海芽猛地潜进海底深处上正悬浮着无数个令鱼儿头晕眼花的洋流螺旋的洞穴里，这处被严禁进入的禁区使得周围没有任何鱼儿生存的气息。四周昏暗静寂，伸爪也不见五指。再往上看去，没有丝毫余光穿透这层只有黑暗与阴影相伴的险峻地界。

　　太安静了……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海芽面对这无尽的深暗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他向前游着，许久未探寻过的深海禁地对他来说还是太黑太暗了，直抵幽深深处的未知前方也让他难以看清前进的方向。他只能凭借着自己原有的感官和直觉去寻找通往曼雅阿姨住处的道路。

　　他游过的每一处岩壁上，都遍布着大小不一的黝黑洞眼，无眶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扎根，就像是被某种大型鱼类撞击导致的。海芽一刻也不敢逗留，紧拖着尾巴飞快游过。

　　时不时地还会有阵冰冷刺骨的风从他身前呼啸而过，夹挟着晦暗不明的杂音，在只有海芽独自途径这里的情况下，听起来尤为阴森可怖。

　　记得小时候还是个小鱼崽的海芽无意间闯进过这里一次，可还没有再深入往里游去时，就被整日看守在这里的鮟鱇鱼叔叔给发现并且狠狠地将他揪了出来，呵斥他不许再靠近这里。

　　鮟鱇鱼叔叔是副怪脾气难沟通的，任何小鱼在他手中都难逃一劫。他也无视海芽的卖萌和哭求直接告诉了管事精的博尔特。

　　自那以后他就一直被事后暴怒的博尔特严加管教着，无论海芽去了哪里疯玩，博尔特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还强制勒令海芽不允许离开他身边半步。直到他长大成年后才稍微放宽对他的硬性保护。

　　海芽现在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有什么好怕的。

　　往日不同今时，这个被其他鱼类闻风丧胆的禁区在他眼中看来，也只不过是道又长又黑的路而已。

　　想到这里时，有点想打退堂鼓的海芽被自己这么一激励，也是备受鼓舞。他重振雄风，快速地摆动着轻灵尾巴，灵活敏捷地穿过两边遍布的巨藻和红树林，这条一直往下延伸着的诡秘而阴暗的道路仿佛永远没有抵达的尽头。偶尔从布满海棘的丛林经过时，海森上的那些带有尖刺的枝头还会戳刺着他柔软的肉，扎根生长的褐海带也会趁他不注意将他的鱼尾缠绕打结。可这些困难并不会让海芽轻易放弃。

　　不知道是游了多久多远，一路游过来的海芽身上已经被刮刺了许多细密的伤痕，原本光洁亮丽的明红鱼鳞也被刮花了，看起来丑陋了许多，平日里颇是注重外表形象的海芽此刻也无暇顾及。他累得气喘吁吁恨不得栽头就睡。累成变了死鱼眼的海芽趴在小岩石上紧眯着眼睛，恍惚间，总算在一片漫无目的的暗海里看到了一束细小的光亮，此刻正从遥远的前方投射过来，模糊的光晕在远方摇曳着映入进他的眼帘。

　　有光！

　　瘫软任由自身漂浮在林中的海芽豁然开朗，被这极小的光束惊喜地睁大了瞳孔，他疯狂眨动着双眼确认了那抹光亮是存在的。意识到自己总算是已经到达了章鱼阿姨的地界后，连忙甩掉一身疲惫，尾巴蹴溜地加快速度往前冲去。

　　急切难耐满怀着无限热情的海芽不知为何，越是靠近那座独特别致的老房子时，想要变成人类的念想越是逐渐放大。

　　他想要上岸。

　　他想要拥有双腿。

　　他想要……

　　“是谁？”

　　章鱼阿姨——曼雅常年住在无人踏足的深海里，习惯窝藏于黑暗中的她并不知道海里一天的昼夜长短与变化，只是凭借着床边充当时钟的海蜗牛探角触碰她时才恍然从床上醒来。她坐在梳妆镜前，梳理了一番自己那头蓬生柔软滑落在地的墨蓝长发，穿上象征神秘狡诈的巫师长裙，并带上那顶家族遗传下来的黑色尖顶帽子后，穿过水溶洞来到了大厅。

　　曼雅今日心情甚佳，正准备大刀阔斧，熬制些新奇的药物来做实验。但是刚打开屋内那盏用东海域鲛人送给她的夜明珠而做成的小灯，就听到了门外有微末声音细细簌簌地传来。曼雅面露疑惑，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那是两扇被海水日夜冲刷而天然凿刻成形的海岩石，透光的中间部分再用成片的红珊瑚草作为装饰覆盖其上做成了窗棂，被石梁上的夜明珠一照，就闪耀着斑斓色彩。大海深处唯一的可观光景色正是曼雅亲手操刀主持修建的这栋造型奇特的小房子。

　　她循着那道奇怪的声音朝外面看去。

　　定睛而望，只见远处有一个正在摇晃的小黑点。曼雅以为是自己起得太早睡花了眼，她揉了揉饱受黑暗摧残的眼睛。再投去视线，只见那个还瞬变了颜色的红点逐渐在她眼中放大，并疾速地从她眼前掠过。

　　“是我！曼雅阿姨！”

　　海芽在刚才黑漆麻乌的环境里待久了，看到光亮的一刹那就刹不住尾巴疯狂摇摆，已经把控不好速度的他横冲直撞地吹着鱼泡泡就从大开的窗口外闯了进来。

　　曼雅只闻其声，还来不及看清楚来鱼是谁时就被贸然从窗外翻滚冲进来的鱼猛地撞进了怀里。在这条没规矩的鱼猛冲进来还差点掉进那缸正冒着咕嘟魔法水气泡的热汤里简直将要酿成大祸时，幸好曼雅眼疾手快地锁定了他的位置，她慌不择路地立马从长长的斗篷下伸出几只长手臂拉住还在往里乱闯不知道停下的小丑鱼。

　　她将这条小丑鱼用数只粗长的手臂相裹在其中，揉成一团球状。平息了下被受惊的呼吸后才堪堪松开，小丑鱼圆鼓鼓的大眼睛就这样从不大的缝隙里露出来，和她相视。

　　“海芽？！”

　　曼雅这才认得了，正欣喜着这小子怎么突然会来她这里时，可回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后随之又变了脸色。

　　她失色地问他。

　　“你怎么一个人进来了？奥康不是警告过你不许进来的吗？”

　　曼雅口中的“奥康”就是当年拦住海芽的鮟鱇鱼叔叔。

　　“哎呀，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奥康叔叔也同意我进来了。”

　　撒谎丝毫不红脸的海芽被曼雅那几只长长的手臂揪住还在摇摆的鱼尾巴，他想要借机挣脱掉却被附着在腕上的吸盘稳稳当当地吸住，丝毫不见成效的他无论怎么晃动还是无济于事。

　　海芽便可怜巴巴地向她求饶。

　　“曼雅阿姨，我的尾巴好难受啊。”

　　承受不住海芽这小家伙用这一双明亮的双眸望过来的无辜可爱脸庞，心软的曼雅也是无可奈何。她松开手。

　　“所以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恢复了自由的海芽兴奋地摇动着轻飘飘如锦缎的尾巴向曼雅倾诉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要拥有双腿！”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把刚刚还喜颜悦色的曼雅阿姨给吓住了。她忙出口大声否定小丑鱼的请求。

　　“不行！这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美人鱼姐姐就可以摆脱掉尾巴，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曼雅阿姨，求求你了，满足我的愿望吧。”

　　海芽看曼雅阿姨非但选择无视他的愿望，还准备拿出海螺传音喊奥康叔叔过来。海芽害怕自己偷溜进来的事情暴露，一想起奥康当年是怎么训斥他的就越加恐惧。海芽见情况不利便见机行事，连忙得心应手地发动谁都不会拒绝的可爱攻击。他游上前缠住曼雅阿姨的任意一条长臂，希望她能手下留情。

　　“曼雅阿姨，我保证不会出事的，我只是好奇而已。而且我就只试一次，然后立马回来！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嘛，求求你啦。”

　　曼雅望进他那双仿佛被海水晕染而铸成的明亮透蓝眼睛，好像两只无需他做任何掩饰也足够能让鱼儿们落网的陷阱。她明知应该铁石心肠狠心拒绝他请求的，还是无可否认地被他袒露的软糯萌态所打败，她叹了口气。

　　“海芽，你知道拥有两条腿的后果是什么吗？”

　　海芽想了想，他记得博尔特口中说起的那位美人鱼姐姐就是被意中人背叛后融化成了美丽的泡沫，随之消失在了广阔的大海里，此后再无她的存在。

　　“会变成泡沫吗？”

　　曼雅阿姨听后先是一顿，然后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那都是人类胡编乱造的。”

　　她说着，就随意伸出一条手臂朝旁边榜木而生的书柜上伸去，她在成排的书群里搜罗翻找，这才从犄小角落里拿起放在用海藻编织成的书架上所摆放着的书籍。那本厚重而古老的书已经随着海底漫长岁月的流逝而变得破烂不堪，斑驳陈旧的痕迹铺满了坚硬的书壳。

　　曼雅小心翼翼地将其翻开，许久未打理铺染在上方的尘土慢慢飞扬在她四周，并飘落在她深黑的斗篷裙下。在那盏白炽如昼的夜明珠的照映下，犹如人间盛开的雪花粒般降落在她身边，无端地为她渲染上了神秘又悲痛的圣洁。

　　“这是我的先祖所编写的，其实她们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便有了这种规定，追溯到古世纪也找不出制定这条规则的主人。每当有一条鱼过来许愿时，他们都要亲自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直到这条变为人类的鱼的生命消逝后，他的名字就会化作一道不知是何寓意的话语镌刻在这张白纸上。直到现在，我研究了许久还是不懂这个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的母亲曾告诉过我，那是我们从他们身躯里所获取到的代价和他们被迫失去的部分而融合成的不知名语言，只有死去的他们才能知道隐藏在其中的含义。

　　“而我们只是失去时间的他们的祭奠者。”

　　她们不能做任何事，只能赐予他们药水，让他们从海里解脱，最后静候着鱼儿们的死亡或者回归。

　　言语间，忧伤的吐息淡淡地飘作落雨，融为凋零的水珠沉坠地打在曼雅多年难解的心口。她的祖辈历尽了枯浊的生命也无法拯救被愿望束缚的那些鱼儿，只是随着海水的再次旋游一同睡去，沉眠在依旧是冥黑浑浊的海底的泥土里，锈蚀成了细软的白骨。

　　只留下一顶乌墨的尖长帽。

　　母亲说这是最后的赐福，可是曼雅并不认为，她一直都觉得她们是被大海惩罚关在这里的。

　　终日不见天光，终年不得游出这片黑海。

　　曼雅翻开其中一页让海芽看过来，海芽看到相较前面那些泛黄，内容已变模糊的几页，这张还算崭新的白色页纸上面正是被用墨水写上的名字。

　　“瑞吉？”

　　海芽望过去，轻念出这只鱼的名字后。这才想起来瑞吉是住在北边海藻群里的那条失踪许久了的鱼。

　　海芽记得之前瑞吉突然离家出走消失不见后，他的家人寻找未果，也跟着搬离了这片海域，此后海芽再没有再见到那家乐善好施的狗鱼。

　　瑞吉也并没有回来。

　　忽然之间，在海芽回忆的间隙中，那个还能看懂名字的语符瞬间从纸里滑出并化作一道墨迹在他眼前上浮，如同被海水打磨的辰星化作万千的碎光粒在纸上其间短暂漂浮后重又涣散着微弱的辉光。慢慢地，一秒一秒地，在他们凝望的眸中，重新组合延长，扩散成像是蔓绿海水游荡过来的细小波纹，在他们眼中涨落、飘动，一瞬后消失。逐渐转变成一段看不懂的语言定着在这张白纸上，添上了一行金箔的上色。

　　海芽似乎望见了这一丝一缕的光芒的真实。

　　微弱的光芒还余留着半明半暗的光辉在海芽眼里闪烁，再一眨眼，就逐渐削薄了淡影，再分解成无数个有着凝固液体状态的碎墨水粒，散落在没有任何生命的纸上。

　　只剩那道有着蜿蜒崎岖线条的黑色画符，透过纸张洁白的罅隙，滴落在上。

　　浸满了死去的夜晚，晦暝暗寂。

　　“你还记得他吗？”

　　曼雅侧过脸，开口问还在发愣中的海芽。

　　“什么？”

　　“他的名字，你还知道吗？”

　　曼雅轻声又重复问他。

　　“他是谁呀，为什么我看不懂这个字？”

　　海芽轻眨着双眼，目里全是迷茫。早已经忘记这只鱼儿原始的名字。

　　“这便是他们的结局。”

　　曼雅不自觉间眼底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即使经历了无数次与现在同样的情况，她还是无法真正做到镇静下来去坦然接受每条鱼儿的逝去。她知道这条终日生活在水底的小鱼会在那广阔无涯的陆上人间遗去他短暂、无人知晓的生命。

　　又有谁被遗忘在这本苍老年纪的书籍中。

　　取代他们的只会是一句晦涩难懂的语言。

　　他们会被人遗落在人间的某处，也会被鱼儿相忘在海底的角落。

　　他们的姓名、容颜、从生至死的漫长旅程在这一刻的到来时，就会被彻底抹去，直至消磨殆尽，无声无息的。

　　而他所付出的代价，或许正如此刻所看到的这番景象，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存在，他的所有。

　　甚至囊括着本身的他。

　　“它会让你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会付出你一生都后悔的代价。”

　　曼雅安静合上书，温柔地注视着小丑鱼。柔声细语地劝解着海芽，满溢的担心惊起了书册上面漫布着的尘土。

　　海芽听曼雅阿姨这么说，他并不害怕，只当作是她哄骗他的小借口，他有信心保证曼雅口中所说的“重要的东西”不会轻易离他而去的。

　　“我不怕的。曼雅阿姨，我不会让它们失去的。”

　　海芽坚定的目光让曼雅也实在拒绝不了，终究是妥协在海芽祈求的瞳仁里，鱼儿的愿望让她秉承着给予希望满足他的需求。

　　“……那好吧。”

　　曼雅来到立在她身后墙边那排摆放着不同种类药瓶的架子前，因为好久没有鱼儿来她这里许愿，曼雅也有些忘记药水被她整理房间时放在了哪里。

　　曼雅翻箱倒柜地在满屋子的架子上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适合海芽身形的药瓶。

　　她将那瓶小巧轻便的，完好崭新的瓶身上还泛着紫蓝色淡光的药用银藻织就的链子穿了进去。

　　完成这一切后的曼雅随后还是有些犹豫，正想开口再次尝试劝说海芽岸上的险恶与可怕，好打消海芽漫出的狂热想法。

　　可当看到海芽用亮晶晶的闪着碧蓝光彩的瞳眸看向她，然后眸光闪耀地紧盯着她手中的药瓶后。自知徒劳的曼雅还是放弃了心中的纠结，选择遵守约定成俗的陈规，递给了翘首以盼的海芽。

　　“如果你想变成人类，就打开药瓶，在嘴中滴一小口。”

　　“那我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海芽激动地接过这瓶药剂，看瓶子里的药水在他瞳孔中流动着姹紫的轻盈液水。想起美人鱼姐姐变成人类后的模样，貌似是不能再开口说话。

　　“那都是地上的人类信口胡诌的。”

　　曼雅一想起那些并不了解事情原本事实的无知愚蠢的人类只会胡编乱造，在书上乱写而且还凭空造谣她们，很是不忿和愤怒。

　　“但是我也不确定你会失去什么。”

　　曼雅阿姨将这瓶药穿进海芽轻巧光滑的鱼鳍上。

　　“只有当你心中重要的东西出现的那一刻，代价才会真的出现。并且夺取掉你原本拥有的这一部分。

　　“或许功亏一篑，或许是一无所有……”

　　“谢谢曼雅阿姨！”

　　已经拿到魔法药水的海芽脑中完全被“可以上岸了”的现实遮蔽了双耳。他听后不知所谓，顺利拥有药水的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期待来到岸上后的生活。

　　“我先走了！”

　　说着就急切地游出了门外。

　　曼雅猛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正想叫住海芽。

　　“海芽，等一下！”

　　结果心急的海芽游得实在飞快，直接游出去好远。原本灿烂妖艳的红也了无痕迹，只剩下那抹隐于黑暗深处的小黑点。

　　“不要碰水！海芽！千万不要接触水！”

　　游出屋外的海芽隐隐约约间听到了曼雅阿姨正在他身后大声呼喊着什么，可他已经游出了很远的距离，听不清楚曼雅话里的内容。

　　当海芽真正看到那瓶可以变成人的药水后。

　　已经浑然不在意曼雅阿姨随后对他说的每句话。

　　心下所想的只有他也会拥有双腿。

　　他也可以变成人类，再也不会被他们抓住了。

　　或许……

　　也可以认识新的朋友……

　　和人类做朋友……

　　曼雅阿姨急躁呼唤他的声音缓慢地，吐出的话全部逐渐地变了模糊的波浪都被海芽落在身后，轻如翎羽，海水归于沉寂、平静如初。

　　热切地想要尝试这瓶药将会带给他怎么样的奇迹，海芽欣喜不已地径直往头顶的水平线上游去。

　　直到他看到透彻清蓝的海面上正在低空飞翔的海鸥和浮在水面的船帆。

　　他便知道，心念的陆地近在眼前。

　　海芽被日后成谜的幸福冲昏了头脑，飞快地摆动着尾巴随着众多鱼群一同往上游去。

　　距他有着万里高远的晴空的太阳耀眼地灼射着他的眼眸和皮肤，海芽仰头还能看到满盈的碎光在海水上跳着轻灵的舞，清凉的温度将他包裹。

　　一马当先抢到第一名的海芽不出一会儿就把成群结队游动的小鱼们都甩在了身后，高兴的他还来不及欢呼胜利，庆祝他的上岸第一步。结果他刚游出海平面，还没有探头看一眼这片碧空如洗的蓝天，也没有和海鸥打招呼。

　　就被一个从空中降落下来的巨大渔网给兜住了。

　　“朝霞哥，快来看！”

　　……

　　“这条小丑鱼好可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