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一纸木书

35、预谋测

　　商议结束后，画姬便先一步离去了。

　　陈灾与雪无声留在药铺，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

　　首先，最难办的事是探寻七十一藏匿之所，其次，现在陈灾与雪无声按理说都是被七十一所操纵之人，没有理由平白无故出现在他门前。

　　但，只要有了计划，就一定会是一场动乱。

　　陈灾在想事情的时候，有爱摸东西的习惯，思考间，她不知不觉摸到了腰间的回天铃，灵光一闪！“雪无声，我问你，你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雪无声想了想，对于昨夜清醒过来的事，他记不大清，只隐隐约约觉着有一股风吹了进来，然后听见了回天铃的声响，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如实答复，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或许，回天铃有克制傀术的方法也说不定。”

　　陈灾自是知道的，她没能受到傀术影响，全都是回天铃的作用，只是这股风倒是来的蹊跷，是意外还是人为？

　　她摸不大清。

　　“眼下，应当先搞清楚一件事，七十一为何偏偏只抓走了鹤枫晨。”陈灾冷静分析，然后向雪无声寻求见解。

　　雪无声顿了片刻，道：“他身上可有什么……”

　　此话一出，两人皆睁大了眸子，异口同声道：“泯魂钉！”

　　但问题又出现了，陈灾摇了摇头道：“这七十一要泯魂钉做什么？每一件灵器都会认主，就算是最低级的地级灵器亦是如此，就算他得到了泯魂钉，也无法发挥泯魂钉全部的实力，费心费力最终只得到一件死物，总不能只是为了玩吧？”

　　话音刚落，门外，初雪的声音蓦然响起，“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若我说我给了他可以令灵器回归初始，不再认主的阵法呢？”

　　陈灾与雪无声警惕的盯着门口，下一刻，药铺紧闭对面门窗猛的被一阵风雪震开！冷气夹杂着飞雪席卷而来，周遭掀起一阵雪雾。

　　待雪雾散去，初雪大步朝药铺里走来，见到陈灾与雪无声时，一条眉梢。

　　“好些时间不见了，想不到二位竟在这石榴镇过得如此狼狈，如同……过街老鼠。”话音将落时，初雪走到二人面前的桌子处，看见上面画姬留下来的画卷，轻轻的摩挲着，然后有道：“想不到，这儿竟然还有叛徒在。”

　　“早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陈灾睨着她，然后警惕问道：“你想做什么？”

　　“陈姑娘何必心急呢？我对你们对他们都一样，不过是只图这其中些许利益。”初雪一挥衣袖，身后凭空多出一把椅子来，她翩翩然坐下，微抬起头来，看着精神紧绷的二人。

　　“利益？”陈灾不明白初雪在说着什么，他们相见不过短短数日，并未有过过多牵扯，何来的利益？或者说，她不过一介普通的修仙之人，有何能够令她有所图谋？见初雪不紧不慢的轻轻撩起盖在手背上的衣袖，陈灾不由得怀疑，她来到这是来拖延时间的，紧忙追问道：“把话说清楚。”

　　“别着急嘛，我同你讲就是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再每一次梦见那个人时，都会感觉到额头有一丝凉意。”

　　陈灾不记得，或者说从未察觉。

　　雪无声见陈灾陷入迷茫，然后斜睨初雪一眼，“本还以为你性情大变，原来，只是在装而已。”

　　“装与不装于我来说没有多大必要，今我大可把话挑明了。”初雪指着雪无声脖子上挂着的鬼影坠，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坠子变了样子？”

　　此话一出，雪无声变了脸色，待看见鬼影坠上多了一股诡异的红色时，他的脸色倏地黑了起来，神色愠怒，周身漫起杀意。

　　初雪不甚畏惧，“瞧把你急得，我发现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身旁这位你一直心爱的姑娘呢。”她轻声笑了笑，目光落在陈灾身上。

　　陈灾愣了愣，“我？”

　　初雪替她解释，“那日那身上带着泯魂钉的小子重伤了雪无声后，你为了弥补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引来成群结队的乌鸦，险些走火入魔，可是雪无声将这鬼影坠给你戴在了脖子上，而这鬼影坠，也出去的令人感到意外，这东西，竟然可以吸食杂念……”

　　“就好比如今，我带着雪无声去了乱葬岗，让他吸收那里的魂魄后，魂魄中掺杂的怨念也随之被这鬼影坠吸了进去。”初雪轻弹手指，一朵雪花飘至雪无声的鬼影坠上，然后，本还平静的鬼影坠蓦地亮起一阵诡异的红光。

　　在红光之中，是数不尽的贪念！

　　他们像是杜鹃鸟一般，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成为那唯一能够吞噬雪无声的怨念！

　　从而，鸠占鹊巢，霸占雪无声的身体。

　　雪无声神情恍惚，眸中同样泛起这诡异的红色，他狰狞着踉跄后退了几步，跌撞在墙上！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千万个人在他耳边嘟囔着，他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意识逐渐有些模糊。

　　雪无声捂住耳朵，眼前忽隐忽现一道永远追不上的少年身影，正在一点点远离他……

　　“无喑……”他想伸手去碰，可手刚一离开耳朵，这种意识要被人侵入，撕裂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雪无声！”陈灾忧心的大声叫起雪无声的名字，试图唤醒雪无声，可这诡异的红色就如同一道结界，完全隔断了她与雪无声之间的联系。

　　陈灾见此法无用，她朝初雪怒喝！道：“你要对他做什么？！”身后阵法陡然亮起，雷电裹挟着烈火搅得天色都微微变得暗淡。

　　“陈姑娘息怒呀，我可是在帮你，雪无声能不能好还是要全靠你腰间这回天铃？”说着，初雪的视线逐渐开始下移，最后落在陈灾腰间的回天铃上。

　　陈灾顺着初雪的话，抹上腰间的回天铃，将回天铃取了下来。

　　回天铃，是有净化心神的作用的。

　　她试探性的轻轻摇晃。

　　当啷——

　　音纹扩散开来，却不足以冲刷干净雪无声身上的怨念。

　　“陈姑娘，这样可不行啊。”初雪本是坐在桌边的，她和陈灾之间同样隔着一张桌子，可陈灾总是觉着，她像是趴在自己身上再说话一样。陈灾摇了摇头，是以稳定心神，然后继续听初雪讲话，“你自己都不信任自己，该如何去运用这仅次于神级灵器的回天铃呢？”

　　“不信任自己……”陈灾突然想明白了，这些次想要以回天铃接触雪无声的傀术，可到底还是没有实打实的信心，他连自己都不信自己能够做到，又该如何去救雪无声呢？

　　陈灾闭上眼，眼前仿佛一闪而过雪无声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是她来到这世间，除去师父师兄师姐以外，唯一一个没有关联却毫不保留的信任她的人，不在意她的身世，她的命格，陪她胡闹到现在……

　　陈灾又一次轻轻摇晃回天铃。

　　当啷！！

　　不过是轻轻的摇晃，回天铃却发出一阵震耳的铃声，声音传遍千里，震起林间鸟兽。

　　一音过后，余音仍旧响亮。

　　初雪满意的勾起唇角，默默隐去身形。

　　雪无声身上的怨念荡然无存，他的头发微微凌乱，一双眸子仍是惊魂未定，他呢喃着，“无喑……无喑……”

　　眸中怪异的红色褪去，只留下一双泛红的眼眸，“怪我……如果我那时不那么顾及，是不是，你就不用……以身犯险……”

　　陈灾听不明白雪无声在说些什么，隐约能猜到的，也就只有这个无喑是雪无声的阿弟。

　　她走上前来，轻轻抚摸着雪无声的头发。

　　雪无声抬起眼眸，看见陈灾，藏起了方才的柔弱不堪，变回了那个清冷的模样。

　　“她走了。”雪无声调整好情绪，看见初雪已经离去。

　　陈灾没留意雪无声这句话，她只知道，方才雪无声抬眸看她的那一眼，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雪无声，一个渴望被人关照，被人去爱的雪无声。可这样都雪无声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就又变回了原来的雪无声。

　　她微微勾起唇来。

　　何必要装作一副不易近人的模样呢。

　　陈灾点了点头，顺着雪无声的目光看向初雪离开的位置。

　　初雪教会了她要信任自己，可代价呢？她说过，对她还是对那个人，都只有一个原因，有利可图。她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利益呢？陈灾走到门前，些许凉意铺在脸上。

　　“雪无声，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雪无声走到陈灾身旁，微侧过眸子瞄了陈灾一眼，问道：“你要怎么做？”

　　“画妖说过，七十一不过是孩童心态，既然他这么爱玩，那我们就陪他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猫捉老鼠？”雪无声皱起眉头问道。

　　“如果一个对自己的傀术十分得意的人，突然发现，中傀术之人竟无法在有他驱使。雪无声，你说，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会当如何？”

　　雪无声不假思索片刻，“许会心境大乱，变得莽撞，急切，甚至会变得疯魔……”

　　“不错，我要让这场原本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变成一场‘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