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恶女X公主》幕合

28、后母

　　“你在，帮我，找，石头？”玛利亚尽可能清晰地表述自己的疑问，这句话里每个单词都十分可疑，她只好断成四截，唯恐七岁的小孩与自己有理解上的鸿沟。

　　白雪更为振奋，这是第一次，她们在对话！
　　“是呀！”她想也不想地点头，打算继续说说自己的近况，说说森林的物产，还要说说葡萄醋加糖有一股冲鼻子的怪味，要说说漫天繁星下美丽的月亮……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玛利亚陛下却移开了视线，没在看她。

　　她顺着这道目光看去。
　　不远处，巨大的橡树阴影中，隐约有一块流动的黑斑，往枝繁叶茂的深处弹跳了几步——乌鸦果然是来见女巫的！
　　还来不及感受一直被关注着的喜悦，对上闪躲的乌鸦，白雪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转回头来，在那双绿眼睛望向她之前，抢白道：“玛利亚陛下派我来森林，肯定，有重要的任务！”
　　玛利亚不再理会那只四处乱蹦，以示无辜的乌鸦，皱眉看向这个呼吸还很急促的小孩，“我，派你，来森林？”

　　小孩胸膛剧烈起伏，换气声清晰可闻，双眼却牢牢盯着她，一副要在下一秒立马开口说话的模样。
　　玛利亚眉头更紧，“要么喘气，要么说话。”
　　白雪连忙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反复数次，绒毛和碎发因为出汗结成一绺绺，贴在额头上，快要戳进眼睛里。

　　玛利亚实在看不过去，抽出一根丝带垫手，给她朝后捋了捋。
　　白雪逆着脑门上的力道，突兀地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等呼吸彻底平定下来，立刻抬头道：“陛下不是让人带我来森林吗？”

　　玛利亚哑然，“……你既然知道，还跟他离开？”
　　白雪却没回答这个问题。玛利亚陛下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女巫，也不想让人知道会说话的鸟是她的手下，她眨眨眼，“我有很多小鸟朋友。”
　　她放轻了声音，犹如在分享一个秘密，“是很神奇的小鸟，它们会说话。所以我不怕。”

　　玛利亚由衷地认为施泰因应该在课程中加入逻辑学。
　　她思索了一阵，说：“这些……会说话的鸟，有没有说那猎人——”
　　“非常坏！”不等她话毕，白雪就急道，“他吓唬我，想拐走我！”

　　玛利亚颇有些意外地挑起眉，这跟她亲耳听到的可不一样。于是故意问：“那你是怎么摆脱他的？”
　　“我说我是国王的女儿。”这小孩有种张嘴就来的本事，绝口不提她的母亲和后母在那番对峙中也有一席之地，“他就怕了。”
　　玛利亚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做得好。”

　　白雪高兴得笑出了声：“哈哈！其实我不是国王的女儿也不怕他，他是个胆小鬼，只是看起来高大。”
　　“你说得没错。他会自食恶果。”玛利亚随口附和，她隐隐有一个想法，从女巫说“只要能维持概念的存续”开始，就如种子一般在心中发芽。这也是她坚持要独自行动的原因。
　　不过，这个想法是否可行，还需要验证。

　　她很想从善如流地接受现成的借口，向白雪承认确实有一个任务，但她努力忽视了这条好路，挑了一句在她看来最为重要的话说：“即使不是国王的女儿，你也依然是迪森堡的公主。”
　　不等白雪反应，她紧接着告知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国王没有遣人寻你。”

　　出乎意料地，白雪似乎并不感到惊讶或伤心。从见面起，她就一直乐陶陶的，此时居然问道：“那我能在这儿呆很久了？”
　　玛利亚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你想呆在这里？”
　　白雪这回想了想，“我觉得这儿比城堡好，大家都爱跟我说话。而且……”后句的咬字十分模糊，“这里有很多石头。”

　　倒是提醒了她，“谁告诉你，我让你来找石头？”
　　褐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没有谁。”
　　玛利亚自觉对这小孩已有一定的了解，她撒谎时不会移开眼神，却会把手背在身后。与猎人对峙时，她就是这个站姿。

　　比起猫头鹰和乌鸦，她更不信任矮人。她换了个提问方式，道：“谁告诉你，这里有很多石头？”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那边住着的矮人，”白雪松开在背后交握的手，指了指远远的小屋一角，“挖矿是他们的工作。”

　　“矮人跟你说，我需要石头？”
　　白雪瞪大了眼，飞快地摇头，束齐的头发像条蓬松的尾巴，在耳后摇晃。
　　玛利亚伸出手，轻轻按在她头顶上，一下就定住了她。她这会儿总算明白老师当初捂住她眼睛时，在想什么，她不太明显地笑了笑，“矮人怎么知道，我需要石头？”

　　小孩一动不动地站着，待玛利亚移开手，才发现她面上有一种奇异的神情。
　　白雪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眼中既有激动和雀跃，又有害怕和伤心，舒张的眉毛，紧张的鼻翼，渴望的眼睛……所有一切，凝成了一张期待的脸。
　　玛利亚从不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孩，能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曾经的赛马不耐地跺了跺脚，前掌刨起泥。玛利亚侧过身子，摸那黑亮的鬃毛，待马安静下来，不知为何，竟对着马辔道：“你不怕我。”
　　话落，她便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的衣摆。
　　玛利亚低头，白雪两手攥着她的裙子，慢慢地，慢慢地，把脸贴了上去。

　　她无法抑制地想要后退，但逼迫自己站在原地。
　　白雪就这么虚贴着她站了一会儿，仿佛在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怕。”她退开，万分认真，“我有一点点怕那个猎人，但我不怕你。”

　　“你是一个好的——”白雪不懂什么叫“心照不宣”，但城堡里每一个大人都约好了似的，对她采取一种不言不语的怠慢，她很小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后母。”
　　她把“女巫”咽下去，难得在玛利亚陛下面前不是那么开心。

　　玛利亚几乎在刹那间就决定要冒险。
　　验证需要一个过程，为什么不从现在，从此时此刻开始？
　　等到无法收场，再向老师求助不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跟现在一样：失去力量，躲避教廷，默默地死去。

　　该死，她可不是什么祭品候补。

　　“我不是你的后母。”玛利亚轻拍裙摆，将褶皱抹平，面向白雪，以一种谈论天气的语气道，“我是一个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