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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寒鸥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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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过后只有两个人制服有些不合身,随队的裁缝现场改过以后就走了,留下四队十六名队员在会议室开会。无非是说些此行的注意事项、集合时间等。
刘老师在台前捏着他的小蜜蜂麦克,讲着:“我们明天晚上十一点的火车,九点出发去火车站,晚上六点,是我们的壮行会!愿我们,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离城看重辩论赛,重大赛事必有壮行会,到时候,选手的亲朋好友都可以来参加,大家大摆宴席,有主办方准备的饭菜,也有各家自己做的好酒好菜,只为吉祥好运眷顾选手。
“旗开得胜!!”
于飞左手一盘肘子、右手一瓶泸州老窖地就来了,大餐厅外边停了辆小面包,于佳也跟在他后头帮忙端菜。
虞择一:“我擦,你这是带了多少啊?”
“害,壮行会嘛!快快快,你也来帮我端菜。趁热。”
虞择一无奈笑着,也帮他忙前忙后把好酒好菜端进了大堂。
吊灯高悬,大家陆陆续续到场落座,台上居然还有个大幕布,映着壮行会的PPT,刘老师在上边噼里啪啦讲,慷慨激昂,底下的人时不时鼓个掌。
于飞和于佳坐到了虞择一这桌,旁边是将遴、唐唐、姜琦、白雪,还有白雪的爸爸妈妈。
于飞把好酒起开,给大家倒上:“来,喝!都喝都喝!”
一片和乐。
“喝。”虞择一同他干杯。
将遴在旁边默默关心:“你的胃怎么样?能喝么?”
虞择一无所谓地摆手:“能~小事。都一个多月了。”
于飞:“你咋啦?怀啦?”
“滚犊子。胃溃……胃疼有点儿。早好了。”他及时改口。
“我就说你这作息不行吧,”于飞给他添菜,“你一天不能光吃一顿饭。吃,这专门给你弄的锅包肉。”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每天都吃三顿,我家小店长盯着呢,放心吧你。”
于飞看向安安静静的小店长,主动笑着搭话:“小将是吧?听说你也是厨子?”
虞择一:“是甜点师……”
将遴轻轻点头回应:“算是。我以前学烹饪的。”
于飞饶有兴趣:“来我家饭馆儿干啊,我家正缺人手呢,不远,就暮县。”
虞择一拿筷子拍他碗边儿,一声脆响:“别特么挖我墙角,这我上司。”
于飞大笑:“那你也打包一块儿过来呗。”
唐唐:“诶诶诶,那把我也带走!”
大家都在笑,将遴也笑了笑,低头看手机。
他在算时差,暗暗遗憾自己的行程走太早了,赶不上姐姐回国,没能见一面。
正垂着脑袋低落着,门口一阵骚动,他抬头望去,一惊——
姐姐!
女人妆容美艳、黑发披肩,穿了身女士小西服,身形高挑,可能也有高跟鞋的功劳。她四下打量一圈,目光落在将遴这桌,大步流星走来。
用虞择一的话来说,真是美得男女通杀。
将遴起身跑过去,笑得灿烂:“姐姐!你回来了!”
将逸笑着抱了抱他,说:“刚下飞机,看来赶上了。”
没走两步,唐唐也飞奔而至,扑进将逸怀里:“逸姐逸姐~~你不在家遴哥天天欺负我!”
将逸搂着她,温柔潇洒:“是吗?他怎么欺负你啦?”
唐唐松开手,手舞足蹈地比划:“他用那么大的橡皮砸我的头!”
将逸笑了好几声,抬手敲在将遴头上:“不像话。不知道怜香惜玉。”
将遴脑袋上挨了一记爆栗,也不反抗,眉眼弯弯。姐姐穿着高跟鞋,刚够平视他。
回到饭桌上。
加了把椅子,将逸坐在将遴和唐唐中间,优雅大方。
“择一。”她认出虞择一。
虞择一勾唇朝她举杯碰了一下,杯壁发出轻微脆响,“逸姐。”
“在这边调酒还适应吗?”
“当然。”
“将遴还小,店里你肯定费心帮了不少忙。”
“费心?”虞择一直接笑出来,大拇哥反手一指于飞,“这我前老板,跟着他才费心呢!将遴办事井井有条,比这货强一百倍好吗!”
将逸听了也大笑出来。
于飞:“我哪有那么不顶用!”
虞择一:“你他妈除了坐那儿数钱你还会干什么?那么点儿工资老子还得给你干会计的活儿。”
于是全桌都笑了。
于飞:“切!那我给你涨工资,你现在来我饭馆儿干?”
虞择一:“不去!别想挖墙脚。”
于飞不服:“什么叫挖墙脚,怎么说我也是你老板。”
虞择一坚决否认:“我现在老板姓将!”
扭头,虞择一又敬了将逸一杯:“逸姐,咱俩喝,不带他。”
于飞:“把我做的饭吐出来!色令智昏的东西!”
虞择一:“就不就不就不。”
闹成一团。
白雪的妈妈仍在给白雪夹菜,跟大家一起笑:“怪不得这段时间小雪状态越来越好了,原来是每天都跟你们一起玩呢。小孩子是应该多笑笑。”
姜琦嬉皮笑脸地说:“阿姨,白雪也就是岁数小,比我们成熟多了。我行李清单还是抄的她的。”
白雪妈妈很温和:“哪有,你多落落大方啊,肯定是你照顾白雪。我看过你们比赛回放,你在台上,就跟央视派来的主持人一样,可大气了。”
姜琦:“嘿嘿~只是比赛会那样啦~”
白雪声音轻柔,平静接话:“嗯。赛场上,跟个玉面阎罗一样,坐怀不乱的。”
姜琦羞涩:“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白雪把话说完:“赛场下,因为打牌连输三把气得在地毯上打滚,我们三个人都哄不好。”
姜琦:“白雪雪!!!!”
白雪妈妈被逗笑,关切地给姜琦也夹了一筷子菜,问:“琦琦,你看着岁数也挺小的,怎么没见你父母来送?”
姜琦愣了一下,还是让自己笑着说:“不小啦~二十二了。再说我爸妈都忙,在黎城——沿海那个黎城——打工呢,还到处出差,没什么时间的~”脸上无所谓,心里多少有些酸涩。
白雪妈妈微微皱眉:“那你就自己照顾自己?”
她和白雪一样,是很温柔的人,可以说白雪是完全遗传了她。
姜琦本能地想搪塞:“对呀~没什么的,爸妈经常给我打钱的,所以我过得挺好的。”
“你呀……“白雪妈妈想了想,说:“诶,这次去首都,你跟白雪住一间吧?你有什么缺的,你就跟白雪说,有什么要帮忙的,不行就让白雪来问我。”她温柔地笑:“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该带的都带齐了,什么湿巾啊、暖宝宝啊、止痛药啊……我还给白雪多带了一件外套,就怕下雨下雪的弄湿了没得换,等会儿马上上火车了,现准备也来不及,你到了北方要是冷,就穿白雪的,知道吗?……”
她细细、细细地叮嘱着,说了一堆又一堆,姜琦丝毫没觉得厌烦,想起和父母之间对话框里的零星文字,反而有点想掉眼泪。
“嗯嗯,我记住啦~谢谢阿姨。”
旁边,虞择一跟于飞喝了又喝、喝了又喝,一杯接一杯。末了,虞择一一脚踹在于飞椅子腿儿上:“你起开,我跟于佳说两句话。”
“啊?哦。”于飞便跟他换了个位置。
于佳见他坐过来,奇怪地说:“怎么了?”
虞择一虽然半醉,但也不至于丢了脑子,凑到她旁边用很低的分贝轻声说:“你去找过李老师了?”
于佳反应过来,苦笑了一下:“没去,没敢。”
虞择一默默点头。他猜大概也是这样。
“那你呢?”于佳一扬下巴,眼色飞快地瞥了一眼将遴,音量也很低。
虞择一见状,也苦笑一下:“得了。我也没敢。”
于是俩人碰杯,继续喝。
再旁边。
将逸拉着将遴低声问家里的事。上次她回国还是年初,就回来两天看了眼店里就走了,一转眼,竟又是枯木萧条的季节。
“妈这两天怎么样?”关切。
“……没以前记性好了,有时候昨天说过的事,今天就忘了,提醒一下倒还能想起来。但能感觉到……老了。”
“肺病呢?上次复查医生怎么说?”
将遴又叹了口气,说:“说还是先吃药,毕竟现在……老了,身体机能退化,康复得慢。”
姐姐暗眸闪动:“那……还能…………?”
“能,肯定能治好。”他笃定地点了下头,却更像说给自己听。
将逸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转而问:“遴遴,你最近……休息时间忙什么呢?除了看书。”
将遴浅浅笑了下:“那就没什么了。”
“不找点别的事情做吗?看看家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感兴趣的。”
语句轻柔,但将遴听出了轻柔里的小心试探。
他垂下眼睫,伸手想要抓住姐姐的手腕,最终还是捏在了她西装袖口,轻声:“我不做别的去。姐姐,别疏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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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加油啊!”
——“旗开得胜!加油!”
——“加油加油!”
九点整,南省四个队选手准时离开,亲朋好友们追着送到大巴车前。
虞择一和于飞、于佳告别,站在车门下等将遴。将遴又跟姐姐抱了抱,才小跑过来。
虞择一:“我们走吧。”
将遴:“嗯。”
上车。
将逸心情沉重地目送着大巴在贫寒夜色驶离,看那辆车开得越远、尾灯越闪烁不见,越……欣慰。是欣慰的吧。终于能出去逛逛了,小家伙。心底一片酸软。
离城的人都知道,离开这座城,就是最好的。
虽然将遴拒绝,但将逸和母亲想的一样——如果弟弟能留在首都,就好了。
到时候,她会辞去大洋彼岸的工作,回来照顾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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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通往首都的火车发车。
不算带队的刘老师他们,光选手才十六个人,铺位买得比较分散,虞择一和将遴甚至都不在一个车厢。
硬卧,虞择一在下铺,躺在硬床板上有些辗转反侧。胃疼。
毕竟是胃溃疡,还没养好又喝这么多酒……
他摸了摸额头。
坏了,应该是因为伤口发炎,低烧了。
无所谓。习惯了。
他是很能忍痛的——想想吧,当初出血了才撑不住,到医院一查直接就是胃溃疡。
“唉。”
虞择一起身,从包里找出药,然后又端着保温杯去接开水。正好和将遴他们不在一起,省得被看到。
夜里,车厢里行走的人倒是不多,差不多都躺下了,只有景色飞速倒退的车窗外零星闪过光点。
那不是星星,是信号塔,立在崇山峻岭之中。他们正在离这深山越来越远,离那些世代不移的守望者,越来越远。
虞择一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列车飞驰带来阵阵底噪。
回来的时候,一个大爷正想往他的位置上坐——大爷应该原本是中铺的。
“小伙子,我坐一下哈。”
虞择一淡淡地说:“不建议。”
大爷:“哈?怎么呢?”
虞择一:“我有皮肤病。”胡编不打草稿。
大爷:“……”
虞择一说完直接一屁股坐下了,完全不给大爷面子。他本来就不舒服,脸色不好脾气也不好,吃完药就躺下休息了。
忍一忍,睡一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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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
人语喧嚣,盖过了列车逛荡的声音,狭窄过道里往来的人热闹,吃饭的打水的上厕所的。窗外的景也热闹。一夜过去,山已远了,也矮了。
虞择一已经醒了,正胃不舒服躺着玩手机呢,就听见车厢那头有女生尖叫了一下,还有板子碰撞声。一阵骚动,还有好像是姜琦的声音:“你别跑!站住!就是你,别想跑!”乘务员也很着急:“都小心一点,小心摔倒,您冷静……”
男声:“我怎么冷静!她没头没尾拉着我!神经病!”
姜琦:“我怎么没头没尾?啊?我为什么拉着你,你心里没数?!”
乘务员:“那个,您、您也冷静……”
没有犹豫,虞择一当即坐起,下地,气势汹汹抽了把雨伞,大步流星去了。
你可以在任何需要开炮的地方召唤虞择一,什么低素质顾客,什么坑人商家,什么街头流氓,就这种低端局,虞择一包赢的,一个骂十个那句子不带重样,还酌情赠送祭祖服务,一炮给你干到祖坟诛地下九族。
咣、咣、咣!
“都他妈安静!”
雨伞大力砸在行李架上,惊呼后,全体噤声了。男人从过道人流中挤进。
虞择一个子高挑,单手搭着腰,身上的痞气快要溢出车厢。他面前,是一个漂亮的小女生,还有一个被姜琦死死拽住的大叔,还有……投来感恩目光的乘务员。
他独独看着那个小女生,“出什么事儿了,他怎么你了,你说。”一扬下巴,特别点名,准许发言。
小女生挺害怕的,结巴了一下,低头说:“算了吧……没什么事……”
大叔跳脚了:“你看!你们看!她自己都说没事!”
“闭嘴!!”虞择一又吼一嗓子,把他吼熄火了,冷哼一声:“没出息……”扭头看向姜琦,一抬下巴:“你说。”
姜琦义愤填膺道:“刚才我看那美女进去上厕所,门关上之后,这个男的就凑上去摁开门键,门就打开了!他就是想看她脱裤子,这跟去女厕·所偷·拍的人有什么区别!得亏女生什么都没干呢,不然不都被看光了!”
女生低着头,手里捏着卫生巾。的确,她确实不太会用高铁上的厕所,紧张得忘了锁门。幸好站在那里掏卫生巾掏了很久,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什么就偷拍了什么就看光了!”男的急眼了,“她没锁门,我哪知道里面有人啊!”
姜琦叉着腰吹胡子瞪眼睛:“你他妈瞎呀!站过道半天了,好几次抬头都看你在那儿,不知道以为你对厕所单相思呢!小时候高考志愿没选上光荣的保洁工作很遗憾是吧!还是狗嘴巴馋屎了想吃口热乎的!老娘给你搋下水道里四菜一汤你就老实了!”
这骂功,这脾性,我们南省叫——辣子。
连虞择一都惊得插不上话。
大叔:“你神经病吧你!恶不恶心!我说了我根本就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泼妇!你个泼妇!”
虞择一:“我他妈让你闭嘴!!”
又吼了一嗓子。
男的小声埋怨:“吼吼吼,你怎么不让她闭嘴啊?!”
“哼。”又是一声冷哼,虞择一扭头,问乘务员:“他刚才一直站这儿?”
乘务员小姐姐也有点战战兢兢:“过道有监控的……不过,我刚才好像确实看到这位先生在这里……需、需要调取吗?”
老天爷老天奶老天妈老天爸,大哥不是我想出卖你,是监控拍到了你啊……
得到答复,虞择一转身“啪!!”
一气呵成一步到位干脆响亮的一个耳光。
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得大叔都懵了两秒,反应过来立马尖叫:“你敢打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
啪!!
说完,又一巴掌。
男人高他半个头,俯身逼视他,吊儿郎当邪气得要命:“蹲点儿开人家小姑娘厕所门,要点儿脸吧。”
啪!!
三巴掌,何其痛,何其辣,那麻劲儿当场就上来了,也肉眼可见迅速红肿起来,好清楚的巴掌印。
“这是性骚扰你知道吗?要是他妈喜欢看屁股给你砌我老家猪圈里天天数母猪屁股好不好?傻吊东西丢人现眼,tm扇你都是轻的,姑娘骂你骂得有毛病吗?吵得要死……”
他气急败坏,指着这个长头发的小白脸:“你……你……我要告你!我告你打人!我告你污蔑!”
“哈。”那张漂亮的脸压到他面前,投下阴影,危险异常:“告,去告我!你要是能活着下车……就去告吧!”
咔哒!是腰带扣。
一触即发的战火。
“冷静!”乘务员立刻上来劝架赔笑:“冷静,都冷静!消消气,消消气……”
就是台阶罢了,本意也不是闹事。虞择一看着真真被吓得一哆嗦的中年男人,笑了一声,好似很和蔼,“出息……”站直身子,扣好腰带,盯着他,朝那小女生一偏下巴:“去,道歉。”
“嗨呀……算了……”这叔一副开恩的样子,看向小女生:“就当这次是我不对,是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就摁了开门键。对不起,行不行?”
虞择一眼神渐冷,问小女生:“这道歉,你接受么?”
女生:“我……”
不用她踌躇第三秒,当即,虞择一一脚踹翻男人!电光火石间抽出腰带就是一鞭子!
啪!
一条剧痛蛇一样咬在屁股上。
大叔趴在地上痛叫一声,又被黑靴狠踏。
虞择一冷笑,语气沉缓而危险:“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活这么大岁数了,怎么‘道歉’就学不会呢?我不管你之后是报警抓我,还是告我,还是杀了我,还是怎么样,那是之后的事。现在……你要先祈祷自己可以活下来,然后再祈祷我心情好,会再赏赐你一次道歉的机会……明白吗?”温柔像玫瑰,野蛮像荆棘。
行走于常世的人,看到疯子,看到不要命的破格者,是真的会害怕的。
尤其是在这种绝对的力量悬殊下,这种一切失控的场面下,天大的面子也没有命重要了。
对面可是个不要命的怪物啊。
于是竟然不敢说话。
虞择一见他恐惧,满意地笑,笑得可怖,松开脚,弯腰扯着他的后领把他拎了起来,怼在过道墙上,死死怼着,贴近他,冲他笑,灿烂温柔得像鬼,甚至有点可怜地讨饶:“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不好,做了错事……我没有尊重你,现在我悔改了,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而后那眼神急坠冰窟,开口狠诡——“这叫道歉。学会了吗?!”
咣!
猛甩一把,人体撞在架子上。
虞择一反剪他双手,把他怼到女生面前,命令:“道歉。不然弄死你。”平静直白。
真的,很恐怖。
他真的会弄死我。
那么高一个,真肌肉暴起一拳能把我头打掉,还不要命。
真的很恐怖。
中年男人紧张到哆嗦,被迫低头:“对、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不好,做了错事……你,你原谅——呃!!”
那是一个标准的裸绞。
大臂与小臂回勾的间隙狠狠绞住他的脖颈,勒死,搭在另一条胳膊的臂弯,勒死。紧绷的肌肉狠狠卡着颈侧脉搏,血液几乎无法通过,血压迅速上升。
背后紧贴的男人恐怖得像索命恶鬼,恶鬼还在笑:“我说了,我会弄死你。不想死,就用你下贱的脑袋好好回忆我怎么教你的,只许添字,不许少字。”冷喝:“重新道歉。”
“我,我……”越是紧张脑子越乱,被勒着脖子,喉咙也支支吾吾,“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不好,不、不该开你的门……我没有尊重你,对不起,我改……我改……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虞择一看向女生,语气温柔:“你原谅么?不原谅我就再抽他一顿,再问。”
男人立刻:“你原谅我吧!你原谅我吧!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你原谅我吧!!”紧盯着女生,眼里是真情实感的哀求。
女生也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原来是有真情实感的道歉的。
对权力的畏惧。
对力量的畏惧。
对死亡的畏惧。
原来也会催生出真诚。
就这件事而言,虽然开了厕门,但什么实质伤害都没有,就算到站报警,也只能和解了事,对方不会受到任何惩处。
但是她居然得到了道歉。
她好像明白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逼他道歉。
女生看看那个中年男人,又看看他背后紧锁他咽喉的长发哥哥,视野模糊。
她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如蒙大赦。那汗,瞬间就下来了。
虞择一满意勾唇,但仍旧就着这个姿势,贴紧男人耳边,狠辣又柔情刺骨,轻声威胁:“你要对这个小妹妹的原谅心怀感谢,知道吗?嗯?如果被我知道你报复她,或者造她的谣……哈哈哈,我是我们那儿出了名儿的流氓恶霸,我不介意手上再多沾点血。你记着……这事儿我负责到底。”恶意威胁完,才放开他,动作间带得人一个趔趄。
“都散了。”虞择一摆摆手,好像神情又恢复如常。远处挤进来看热闹的乘客纷纷回去,那个女生也在路过他身边时点头说了一声“谢谢你”,稚涩。
姜琦解气得恨不能蹦起来!“虞哥,太帅了!”
濒死的恐惧感褪去,想想满车厢的人都一直在看他笑话,中年男人涨得满脸通红,想骂人,又不敢,就低着头灰溜溜走了。没走两步,虞择一在他肩膀拍了两下:“喂。”
“啊?!”吓了他一跳!猛回头,那冷汗真是唰!又下来了。
虞择一轻笑:“记着,我叫虞择一,高枕无虞的虞,择一而终的择一,要报警,还是要报复,别找错了人。”
这下说完,拍拍他肩膀,是真的扭头走了。
这么大动静,整个车厢的人都知道虞择一干了什么事,将遴当然也知道。
他看见虞择一回来,无奈道:“你啊……”
但又说不出任何话。
担心他的安危吧,偏偏他已经懂了他不惧安危的原因。
担心他出事会不会闹到警察局吧,偏偏也知道为什么他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这样做。
因为有些东西,在他的价值观里,高于一切。他愿意付出代价,伤痛、性命、或者服刑。
可这样总归是不对的。
这世上的多数人,都希望平和的生活,行走在温柔又平和的道路上,遵守法律,也受法律保护,一生无虞。
他希望,虞择一,也能在这样的路上行走。
将遴忽然偏头哂笑。
虞择一啊,怎么偏偏是这么个姓?
我愿你无虞,你偏姓虞。
虞择一本来在等他下文,见他突然笑了,也是觉得好笑有趣:“笑什么?不是要开始教育我了吗,小店长?”
将遴摇摇头,说:“没什么好教育的,有什么用呢。你有你自己的选择。”
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呢,就在心里祝你平安好了。
虞择一这回真的笑起来,搂着他肩膀,亲近他:“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我了?”
“有人要上梁山,我又拦不住。”
虞择一就那么搂着他,像只心满意足的小动物,自然而然开了口:“I love you not for who you are, but for who I am with you. ”
嗓音磁性,慵懒又深沉的口语发音更是性感得……过分了。
将遴不敢回握住他的手,不敢触碰他任何,就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那是美国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里面的台词——「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他看过那部电影。
因为,网站上,虞择一翻译过。
爱德华啊……
用在虞择一身上,这台词真是,恰如其分。
也许是外语带来外国人开放的爱意表达,让这份突如其来的表白显得不突兀也不越界,稀松平常。好像就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一句台词。
所以将遴就默默地受着了。有些烫,你和我的心跳。
我又想起这个电影后面的台词。
「If the evening when the moon rises, the moon shine my doorstep, I hope to meet La Luna me a wish, I'd like a pair of human hands. I would like to put my hands of my lover tightly over at Wye Medium, even if only once.」
如果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月光照到我的门口,我期望月光女神能满足我一个愿望——我想要一双人类的手。
我想用我的双手把我的爱人紧紧地拥在怀中,哪怕只有一次。
你这个花孔雀……
你最好是胡说八道的。
总来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