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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寒鸥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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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一夜一天,十二月一号晚上就到首都了。
虞择一默默忍了一路不舒服,吃过药,刚刚退烧。无人知晓。
深夜,酒店。
南省四个队的辩手都在诤言杯安排的酒店安顿好,全在18楼。
南省一队。白雪和姜琦一屋,在1810。虞择一和将遴一屋,在1811。
推门而入。琥珀调香薰。
虞择一把行李箱推进房间,滚轮在柔软地毯上发出闷响。他打量着酒店房间。
灯光温馨,布置整洁,厚重的窗帘拉着,小木桌雕工高级,沙发典雅,两个单人床上白被厚实,还铺着华丽刺绣的床旗。
比他奔波时住过的酒店强一百倍。
而他身后,将遴也睁大眼睛。
来的路上,从火车站到酒店的大巴上,他就一直在睁大眼睛往外看了——
高架桥,密集拥堵的车流,繁灯璀璨,一排接一排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平整的柏油马路四通八达,一会儿一座商场、一会儿一座商场,大楼上是一整面的灯光秀,有时候会轮播广告。
你似乎看不到一丝尘土气,连树木都被框在绿化带的围栏中。
这就是首都的夜晚啊……
这就是,离县外面的世界啊。
天差地别。
现在,看着酒店房间,也是这样想。
只是一间酒店,却比他从小住到大的小平房宽敞多了。没有借着月色才能看清屋内的昏黄的灯光,全部是亮亮堂堂。
天差地别。
将遴想。
虞择一已经把行李暂时放在柜子上了。
将遴见状,也把门关好,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暂时都没说话,可能是紧张——不想露怯的同时,也怕暴露心意。
两个在喜欢的人面前装直男的家伙。
叮咚——
太好了。
虞择一不再装蒜,飞过去拉开门。
姜琦和白雪。
姜琦笑了笑:“行李放好了吗?刘老师让咱们待会儿下楼呢,去比赛中心抽签。对了,换上队服。”
“……好。”
不好了。换衣服。
两人走了。
虞择一扭头看了一眼将遴,莫名局促:“我……出汗了,冲个澡。你先换。”然后拎着衣物进了浴室。
将遴:“……?”
这个季节还出汗啊?不过那就正好了。
将遴从行李箱拿出叠好的队服,坐在沙发更衣。一边仓促地换着,飞速衬衫套头,猛提裤子,一边看着浴室的方向,怕虞择一很快洗好出来。
倒是没有。
衬衫掖进西裤,合身的西服外套裹出肩臂线条,恰到好处的肌肉撑起版型。
他总算得体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虞择一。
浴室持续传来水声。
莫名地心跳加速。将遴打量着这片空间,想到之后的一个月都要在这里和那个人共处一室……
心思要怎么才能藏好呢。
他是喜欢他,没错。但是……
他们又不可能有结果。
就算虞择一不是直男,不考虑这个,那他自己也没时间谈情说爱啊。一个没办法把恋人放在首位,只能每天埋头照顾家里大小事宜,既没时间又没钱的人,怎么才能谈好恋爱呢?
何况人家也未必喜欢他。
算了吧。都算了吧。
没结果的。
浴室里。虞择一洗着澡,估算着时间,将遴怎么也该换好衣服了。于是关水擦干净,规规矩矩换好制服,又开始吹头发。
热风呼呼,隆隆声充斥着世界,他一边抓着头发吹,一边走神。
一个月,都要住在一起。
要是每天换衣服都这么逃着躲着,也太不方便了,而且像可疑的神经病。
就算他是直男……
妈的!不掰弯试试怎么知道?
但是他都明里暗里拒绝过我了……
再纠缠,真的很不礼貌。
说不好连朋友都做不成,那是最糟心的。
但是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唾手可得,明明!
啧。艹。
虞择一吹好长发,把吹风机放回去,咔哒一声,内心的疯狂斗争却没有结果。
他是个霸道强横的人,向来想要争抢的东西没有不夺到手的,他想要的必须属于他。可是将遴半年来拒绝他的每一个瞬间全都历历在目,刺眼地循环播放。
算了。
就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能一直这样好好地,那他可以忍耐。
或者说,为了能不经历可怕的失去,那他可以忍耐。
因为不想接受另一种代价,所以选择这种代价。
他习惯这样,这叫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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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离比赛中心很近,走着就能到。
刘老师带着四队十六个人走在首都的夜色里,这里又是市中心,更是格外繁华,好像首都是个什么不夜城一样,连路过的大广场旁边都停了两辆亮着灯的警车,守护着城市安全。将遴默默走着,控制不住地四下打量。
脚下踩着纹理精致的巨大方砖,你休想在这里看到土路。
路过个卖烟的小门脸。
虞择一暂时离队,溜过去买烟。
“金陵十二钗有吗?”
“有,”老板娘指了一下二维码,“扫这儿。四十八。”
“夺少???”虞择一震惊,“我就拿一盒。”
“嗯。”老板娘点点头,给他拿了一盒金钗,“四十八。”
“……好。”
首都的物价真是恐怖。他扫码付钱,逃回了队伍。
“干嘛去了?”将遴扭头看见他。
虞择一晃了晃手里的烟盒,撕开塑料包装。“买烟。”说着,取了一根,叼嘴里点燃。
“胃不舒服,还是头疼?”将遴轻声问。他已经了解虞择一抽烟的习惯,不是情绪有问题,就是身体有问题。
“没什么事儿~就是这两天在火车上都没抽,出来透口气儿,正好来一根。”
其实是胃不舒服。
走在这不夜城的街头,已是该下班归家的时间,城市反而更加热闹。路人们或西装革履或休闲牛仔外套,各自去往他们娱乐的下一站。
将遴走着,目送着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路人,忽然开口:“虞择一。”
“嗯?”虞择一刚把烟头踩灭。
“来首都要待一个月呢,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什么打算?”虞择一没反应过来。
将遴偏头看他:“你不是想当翻译吗?”
男人沉默了。他将乌黑长发捋到耳后,默默走着路。单边耳钉轻晃。
当翻译吗……
的确,都来首都了,确实应该再到处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工作留下来。这几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求职,碰壁,求职,碰壁。
怎么这一次就没有想起来这事呢。
还是说,已经,潜意识不想离开离城,不想离开那个小咖啡馆了呢。
但做翻译、做编辑,才是他更想做的事。
他总不能调酒调一辈子。
虞择一的沉默,将遴看在眼里。
他总不能调酒调一辈子。
来离城的人都是要离开的。
何况,是虞择一这种沧海遗珠。
“再说吧。”虞择一随便地笑了笑,“北省工作都那么难找了,首都只会更难找。你呢?有什么打算。”
将遴面色如常道:“没什么打算,比完就回去了。我不会离开离县的。”
于是虞择一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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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中心。
大堂灯光明亮,摄像头闪光灯对着舞台正中央的主持人。
“欢迎大家来到诤言杯的比赛中心,我是本次比赛的主席,朱芳。”大方端庄。
鞠躬,掌声。
“由我来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比赛规则。”
“首先,我们有来自全国各个省市的三十二队选手,欢迎大家。”
镜头给到端坐大厅的选手们,各自穿着整齐的队服。掌声。
“本次比赛分为三个阶段: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决赛。”
“比赛采取两两对决的形式,优胜者晋级。我们将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晋级十六个队伍,在半决赛中晋级八个队伍,最后在总决赛中,按照场上表现分,决胜出前三个队伍!也就是本次大赛的金奖、银奖、铜奖。”
“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我们一共有四个辩题,来给到在场的三十二个队伍。抽取到相同题目的八个队伍,会在同一天内比赛完成,彼此不可相互观赛。”
“每轮比赛,我们会给大家一周的准备时间。”
朱主席面前有一个面对观众透明的箱子,上方开了个拳头大小的口,里面有很多小信封。
“接下来,是四分之一决赛的题目抽取环节。请各队队长上前抽签,并向镜头展示结果。”
穿着不同制服的选手们排队上台,姜琦也代表南省一队上场,身后是金苗还有另外两个南省辩论队的队长。
她姿态大方从容,走到抽签箱前,看向镜头,和镜头后面坐满的选手们。白雪就坐在其中,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相信我们。
于是姜琦把手伸进箱子,摸了一个小信封出来,纸质厚实,她打开,取出里面的纸条,看清内容后眉眼激动难掩,向摄像头展开——
「4号辩题/场次4/反方:结果重要还是过程重要。」
然后在登记表上颤抖着写下:「南省一队」。
在主席的主持声中,姜琦几乎是跑下去的,她回到南省座位席,一把抱住了白雪!
“耶!!我们是反方!”
白雪轻轻拍拍她的背,笑着说:“这个辩题反方是好打一点。但是也不可以轻敌。”
“好吧好吧~”
姜琦坐好,跟另外三个人一起等待抽签结束后,大屏幕公布的对阵名单表。
“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她伸着脖子,“我们在哪儿呢?我们打谁?”
虞择一眼神很好,一眼找到“南省一队”,答:“我们是12月10号下午最后一场,打北省一队。哟,我老家。”
将遴挑眉:“你不会背叛我们吧?”
虞择一轻笑:“那可说不准。要不你想想办法收买我?”
将遴:“你要是叛变,我就开除你。”
虞择一:“??”
姜琦白雪在旁边听了大笑。
虞择一:“让你收买不是让你威胁!”
将遴:“有区别吗?那我换个说法。你要是不叛变,我就不开除你。怎么样?”
虞择一:“???”
难以反驳。
天杀的,幸好我和他是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