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姐姐》一个白羊

19、怕

　　赵晶找到坐在教室里的简熙。

　　她后面跟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简熙走过去，美名其曰是要为云老师出头。
　　平日里，真没见得他们有多尊重云枝。

　　简熙抬起正看手机的眼，面不改色，理都不理他们，继续滑手机。

　　赵晶在她跟前站定。
　　“简熙，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简熙拿手挡下被光刺疼的眼，懒懒的，一半阴影盖住她的脸。
　　“嗯？”

　　对面这么多人，她怎么能还这么傲，下巴勾起优雅的弧线，无视他们的审视，仿佛从来没有看得起他们。

　　赵晶气势到底不如刚进来，明显变弱。
　　“简熙，你为什么要霸凌云老师？”

　　霸凌？
　　这个词可不能随便乱用。

　　简熙嘴角勾了下。
　　“谁说的？”

　　“昨晚学校论坛都传遍了，大家都看见了，你就是霸凌云老师了。”

　　简熙往椅背一靠，不动声色地与面前这群不友好的人拉开距离。
　　“怎么？你心疼了？”

　　“你……”
　　赵晶被她挑衅的态度气得脸红。

　　她后面的人也对简熙露出不满的眼神，脑袋挤在一起，小声对她指指点点起来，留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丑恶。

　　简熙不疾不徐转着一支笔，处在弱势是不争的事实，但在她眼底，极致的傲慢不曾消失。
　　“所以你们来找我兴师问罪，是都心疼她了？”

　　——“没错，我们就是心疼云老师了。”
　　——“你能欺负，我们还不能心疼了吗？”
　　——“就是。”

　　要是让他们一个一个来面对简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说不出来这话，仗着人多，没胆子的也有胆子了。

　　简熙眼神慢慢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每一次都停留好几秒，她在记住他们的脸。

　　有人怕了，一个两个，都后退了。
　　想走，但来都来了，狠话都放出去了，脸也撕破了，只能继续硬撑面子。
　　过来兴师问罪的阵仗这么大，究竟是为了云枝，还是为了别的，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想看简熙跟他们低头，然后拼命狡辩说「我没有」「我不是」「这只是误会」，恳求他们能够相信她。
　　是这样吗？

　　他们期待的目光在告诉简熙。
　　是的，这就是他们想看的，想看女神落魄，最好是在他们面前，把姿态伏到最低。

　　简熙看得透他们的恶，不拆穿，淡淡微笑来保护自己。
　　误解便误解，简熙接受。
　　反正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的，不是吗？

　　转起来的笔啪地掉了，简熙淡然地笑，从容地笑。
　　“我就是霸凌她了，怎么了？”

　　这走向是他们没有料想到的。

　　要是简熙死不承认，他们一定会不依不饶地质问她。
　　但她就这样轻飘飘一句，破罐子破摔。

　　谁敢再多说一句。

　　惹不起，躲得起。
　　他们一个接一个找借口离开，那一刻，决心进一步孤立简熙的默契，全都在他们互相交换的眼神里。

　　只有赵晶留下了。
　　她有判断力，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没有亲眼看到视频，她还是不太信的，总觉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坐到简熙前面的座位，想要跟她好好聊一聊。

　　没扯乱七八糟没用的，赵晶开门见山道：“简熙，如果你说的不是真的，那最好。如果是，那么我希望从此以后，你能离云老师远一点。”

　　简熙笑得轻佻，身体往前倾了些。
　　“要是我不听你的，你会怎样？”

　　赵晶板着脸，认真道：“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简熙，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会有更多人看清你真正的人品，你也不希望像刚才那样的事再发生一遍吧，那么多人一起过来，你面子上也挺不好看的。当然，如果你还是要一意孤行，那也无所谓，以前是我没用，让你钻了空子，欺负了云老师，现在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会保护好云老师，绝对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一丝一毫。”

　　简熙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在人前把眉头拧紧，很久很久都平整不了。

　　从一开始，在和赵晶无声或有声的较量里，她就没有赢过一次。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应付眼前这个正义凛然的女孩了。

　　比起赵晶为云枝出头的善，她看起来实在太坏了。

　　简熙绷紧的唇线颤动，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最好说到做到。”

　　赵晶也是真的担心云枝，而且云枝和简熙住的那么近，自己必然会有比简熙更多的不在云枝身边的时间。
　　虽然她真的很讨厌简熙，但她不该和简熙闹得这么僵，毕竟她坐在这里的初衷，就是能和简熙好好聊一聊。

　　赵晶呼出一口气，主动示弱。
　　“简熙，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不，算是我求你，你不要再欺负云老师了，好不好。”

　　简熙紧抓贴着大腿的校裤。
　　“你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话？”

　　赵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简熙，她的话语没有任何犹豫，表情和眼神都是百分百笃定。
　　“就凭我是云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赵晶瞥了简熙一眼，胜利者的姿态。

　　赵晶太会了，玩心机，耍手段，简熙绝不是她的对手。
　　要论善良程度，她其实不及简熙。

　　可是，那些用排斥眼神看着简熙的人，会像在教室门口等赵晶出来一左一右挽住她胳膊的两个女生一样，拥护赵晶。

　　原因很简单。

　　平时，赵晶为人处事体面周到，细心照顾到身边每一个人，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红过脸。

　　简熙和她差太多了。
　　班里同学连她微信都没有，和她交流两句都胆战心惊。
　　因她容貌捧她，因她神秘敬她，因她傲气怕她。
　　凡事都有两面性。
　　她离人群太远了，发生昨晚那种事，墙倒众人推，再正常不过。

　　简熙失神地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教室。
　　那是她第一次反思，自己的性格是不是真的有很大的问题。

　　但之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前十三年，云枝把她保护得很好。后五年，郑璇把她保护得也很好。
　　无论她做什么，她们都会为她兜底。

　　她木讷地呼吸，突然心跳加速。
　　是的，她就是怕了。

　　心管不住腿，简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快步朝云枝的办公室走。
　　只要见到云枝，恐惧的心情就会消失。

　　她恨简熙，恨之外，还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
　　至少现在，她是想要抓住云枝的。

　　她失望了。

　　站在办公室门口往里望，云枝的工位很整齐，早晨收上去的那摞练习册还原样摆在那里，没有动过的痕迹。
　　包也没看见。

　　云枝没来吗？

　　简熙心里一闷，在下课铃声中，穿过连廊，下楼了。

　　上完体育课的学生正往楼上走，和简熙面对面经过后，交头接耳的议论断断续续传进简熙耳朵里。

　　那段视频，还有所谓简熙对云枝的「霸凌」，大概已经在学校里传遍了。

　　简熙还在常去的那段连廊抽烟，对着监控，她的目的全部落在她颤抖的指尖。
　　她想让校领导发现，把她赶回家。

　　而不是自己灰溜溜地退学。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沦为众人的笑柄。

　　为什么一根烟抽完了，还是没有人来。
　　那些领导是瞎了吗？

　　简熙又想点烟。

　　这时，身后有人伸手，把没点燃的烟和烟盒一起拿走了。

　　简熙摁下去的打火机按钮弹上去，转眼，看清身后女人的脸。

　　是语文老师，叶斯贤。
　　踩细高跟的高冷御姐，可以说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老师了，人美气质仙，就是性格太冷，和简熙不相上下的程度。

　　简熙对她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依稀记得有一次期中考，她突然对那次的作文题目很感兴趣，洋洋洒洒写了八百字，后面，这篇作文被叶斯贤在班里重点表扬了。

　　她惜字如金，表扬也就简短两句话。
　　具体说了什么，简熙记不清了。

　　拿走简熙的烟，不是向来不多管闲事的叶斯贤会做的事。

　　简熙眨了下眼，算是询问。

　　叶斯贤一边身子靠着栏杆，淡淡道：“下节课是我的课，准备上吗？”

　　“嗯。”

　　简熙又眨下眼。

　　叶斯贤居然又懂了，回答简熙的疑问。
　　“还有两分钟上课，你要是准备进教室的话，就把身上的烟味散干净，很难闻。”

　　原来如此。

　　“那我的烟呢？”

　　叶斯贤把烟放到教案下面。
　　“上完课，来找我，我把烟还给你。”

　　简熙目送叶斯贤离开，反手握住被日头晒到滚烫的栏杆，灼热感刺痛手心。
　　她的心，未曾有一丝回温。

　　一节课，简熙都在玩手机，叶斯贤也没管过她，巡堂经过她，垂眼看到她的手机，也当作没看见。

　　她拿走简熙的烟，可能只是因为不想在教室里闻到烟味。

　　下课后，简熙留在座位，忘了去找叶斯贤把烟拿回来。

　　一道身影压过来。

　　简熙抬眼。

　　叶斯贤没说话，拿起她挂在椅子上的单肩包，把那包烟塞了进去。

　　可能是这动作很像「不干好事」。
　　简熙忽然看着她笑了。

　　叶斯贤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冷脸朝她发愣。

　　她们对视时，云枝站在教室门口，眼里闪烁过隐晦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