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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邱饼日志之祭流年 番外二(2) ...

  •   陆离拎着酒壶,步态虚浮地走在神都街巷中,沿路冲撞了一些人,被对方推搡踢打间,脸上留了些伤,衣裳也被撕扯破几处,还蹭上了脏污泥灰,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他拐进一处荒僻小巷,待耳边繁喧之声淡了下去,才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不知谁家院内的梨树伸出枝丫,其上结了几颗拳头般大小的果子,在仲夏燥热的风中微微晃荡。树上的蝉声此起彼伏,陆离烦躁地抬眼看去,拎起手中酒壶朝树枝砸去,“啪...咚咚咚”酒壶摔碎在地上,顺便带下几颗果子,在地上滚了滚,一颗正好滚到了陆离脚边。
      他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被这日头晒得,脸色通红一片,双目似是彻夜未眠,布满红丝,头发凌乱地束着,簪发的玉冠都歪斜在侧。他扯了扯衣领,似是有些热,看着脚边滚来的果子,捡起也不带擦拭,直接啃咬一口,入口却是酸涩到让他双目泛起湿意,“噗”地一口吐出来,口中苦涩的味道混合着分泌的唾液顺着喉管缓缓流进体内,他看着手中的青梨,脸上是不解的愤怒。
      陆离脑中回想着这一天多发生的事儿:“昨日师兄收到城外矿场坍塌的消息,前去救治伤员,临行前让我代他去余尚宫那里诊病。她仅是因暑热引起的心悸乏力,我便开了两剂疏风清热、祛暑化浊的汤药,可今早那边派人来闹,说我的药不仅没让余尚宫好转,反而致其更加严重,我因此被太医署除名,赶了出来。”
      想到这里陆离暂时冷静下来,他仔细回想着整件事情,脑中几个疑点闪现出来。
      他心中想着:“疑点一,我开的药断不可能有问题,除非余尚宫隐瞒了其他急症,可昨日诊断并未发现,也未曾听任何人说起,应是排除。疑点二,太医署听罢他们的说辞,未经核实便直接将我赶了出来,像是与之早已串通好的。而我再去尚宫局核查之时,却被人告知已有人将余尚宫治好,而这人是师兄。可师兄不应是还在矿场吗?难道那边并无伤亡?或是仅有少数轻伤,所以第二日便回来了?可他回来知道了此事怎会不找我,我却并未见着他。”
      想到此处,陆离躁怒地踢飞脚边的石子,他双手抱头坐在地上,心中烦乱又迷茫,过了会儿突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他自语道:“或许,这完全就是个局!”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午后的日头毒辣刺人,他仿若未觉,嘴里念着:“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我定要弄明白,还有......必须见到师兄!”
      说完他微仰着头看了看晃眼的太阳,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疾步朝太医署走去。

      陆离来到太医署,却被门口侍卫拦了下来,还是素歌路过时告知他白轩并不在署内,他便日日在此等待。可接连等了快十日也不见人回来,他又想着莫非出事了,忙去少府监询问是哪处矿场坍塌,却被告知并无此事。
      他此刻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局,因担心白轩的安危,他便出城找寻了几圈,却是一无所获,他只能再次回到太医署外等待着。
      白轩回到太医署已是半月之后。那日他接到传信赶往矿场,可最后才发现出事的并非是矿场,而是一处村庄,庄内有人染疫,以致死十多人,因此才逗留了半月左右。
      今日疫病已除,他便匆匆往回赶,心中想着小师弟这些日子见不到他,会不会去寻,若去了矿场又找不到,恐是以为自己出事,想到此处他无奈摇头苦笑,只盼马车快些入神都。
      陆离已在这里连等了十几日,越等心越沉,想着若再等不到,即使硬闯也要进去太医署问清楚。
      正想着有马蹄声急促而来,他忙抬头看去,只见六、七人的车队急驶过来,停在太医署门前,为首的车上正有人撩起帘子,陆离见着那熟悉的白衣人影,还未等人下地,便惊喜地喊道:“师兄!”
      白轩抬头看去,却见对方满面脏污极其邋遢似乎还伴着酒气,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甚为明亮激动地看着他。
      他从车上下来,一脸诧异的问:“阿离,你怎会如此?”
      陆离上前两步,想要抱他,可看了眼自己此刻脏乱的模样,忙停了步,他抓了抓鸡窝般的头发道:“师兄!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各处都找了却没寻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
      “有处村庄染了疫病,便多待了些时日,你这是怎么了?”白轩说着理了理他脏乱的头发。
      陆离捉住他的手腕,朝周围看了看道:“师兄,近日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换个地方说!”他拉着白轩寻了处隐蔽寂静的巷子,将这些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白轩听完也是颇感震惊,他沉思良久道:“这显然是个局,为的便是将你我分开。”他说到此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握紧了左手。
      半晌后他对陆离道:“阿离,你先找处地方歇脚,我将此事调查清楚了便去寻你。”
      陆离看到他,心中虽还很慌乱,却是渐渐安心,他点了点头道:“好,师兄我在城东的福春客栈等你。”

      “我师弟的事儿是你们做的?”白轩看着屋内的黑衣人,平日温恂的人此刻却是满面冷意。
      黑衣人看着他,把玩着手中的弯刀笑道:“怎么?我以为你会感激我,可你这样子好似很生气。”
      “我说过会让他离开,为何不信我?”白衣人质问道。
      “这都几个月了,我看你毫无动静,便帮你一把。”
      “你们既不信我,那便没必要再合作。”
      黑衣人盯着他,嘶哑的声音缓缓道:“你已知晓我们的事,若不能为我们所用,便只有一死,你可想好了。”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轩温澈的眸子向他看来,开口道:“那你杀了我吧。”
      黑衣人愣住,良久他突然笑了起来,看着白轩恍然道:“你很在意他!”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之前将他剔除我们的合作只是为了护他。”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想一人享受荣华富贵。”
      他渐渐止了笑继续道:“原来你不是无情,却是太过有情,只是可惜,有情之人在这神都都活不长。”话音刚落,他的弯刀便已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白轩闭着眼,感受着颈项间传来的冰冷刺痛,心中并无半分畏惧,只是有一丝遗憾。
      他等了良久那弯刀却是依旧停在颈侧,没有下一步动作,他错愕睁眼看向对方,却见黑衣人此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他道:“我为何要杀你,捉了你那师弟,岂不更好!”他像是发现了大秘密,满脸得意的笑。
      “你敢!”白轩平素的温缓不在,厉声道。
      “哈哈哈,你有能力阻止吗?”黑衣人拿刀背抬起他的下巴,讽刺道。
      白轩深吸口气,半响才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黑衣人拿刀背拍了拍他的脸,玩味道:“你这是求人的姿态吗?”
      白衣人未看他一眼,撩起衣袍下摆,缓缓跪下叩拜道:“放过我师弟,日后我的这条命,便是你们的。”
      黑衣人见面前跪着的人,狂笑道:“看到没,这就是你们的兄弟情义,除了让你满身负累,尊严扫地,甚至丢了性命,还能有什么,简直可笑至极!”
      白轩依旧趴伏在地,未曾回话,黑衣人看着他道:“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扔在地上说:“把里面的药吃了,我便放过他。”
      “好。”白轩起身捡起地上的小瓶,里面有一颗黑色丸药,他想也未想直接吞下。
      黑衣人问:“你怎不问是何药。”
      “有必要吗?你既不杀我,那便不会是致死毒药,顶多周期性发作借以控制我罢了。”白轩淡声回道。
      “像你这般生死都掌握在他人手中,还如此平静之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黑衣人感叹。
      白轩没回他,转身去案前坐下倒了盏茶。黑衣人也已收起弯刀,转身准备离去,在门口时又开口道:“你师弟那边,你要如何做?”
      “他这几日便会走。”白轩恢复了平日的温恂模样,淡然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推门走了。

      三日后,白轩来到城东的福春客栈,他真假参半地与陆离说了一番,最后劝道:“阿离,你既已离开太医署,这帮人便不会再找你,你赶快离开神都,在外游历也好,回师父那里也罢,断不可再回来了。”白轩语重心长地说。
      “师兄!你说什么呢!我怎可将你一人留下,要走一起走!”陆离蹭的从椅上站起激动道。
      “我现在对他们有用,他们不会伤我,倒是你既已见过那帮人,若再不走便有性命之忧,听师兄的,现在就离开神都。”白轩依旧温言劝道。
      “我不!师兄你不走,那我便也留下来帮你!”陆离坚决道。
      白轩内心深叹口气,他垂眸良久,抬起头时看向陆离的眼神便冷了许多,冷缓的声音说:“你留下来做什么?你是觉得自己能力通天能够对抗他们,还是自诩医术盖世,世人皆对你敬重仰望,让人不敢随意动你?既没半分能力,凭何留下?”白轩漠然地看着小师弟的脸色在他的话语中一点点涨红。
      “师兄......我.......我......”陆离闻言羞愧地低了头。
      “你离开,便是对我最大的相助。”白轩留下这句话,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离被他的话激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瘫坐在地上,怔愣良久。

      白轩结束今日早课,正收拾着教案,学生们陆续走了,只有一人还留在原地,他看着白衣人似是有话想说。
      白轩收拾完已朝门外走去,他忙追上前道:“白博士,等等!”
      对方停步,微微侧身,温澈的眸子看着对方疑惑道:“素歌,怎么了?”
      叫素歌的学生迟疑了下,施礼道:“劳烦问下博士,陆...助教...他...怎么了?”
      白轩转身正对着他,低沉道:“你知道些什么?”
      素歌说:“刚入学时在门口见到他,状态...似是不太好。”他还是躬身作揖的姿势,头低着看不见对方表情,见人半天不回话,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白衣人怔在原地,面上神情有些复杂难言,他轻声唤道:“博士?”
      白轩回神,看向他淡然道:“嗯,你先回吧。”说完便转身走了,素歌看着离去的白衣人影,纳闷地嘀咕着:“他们不是师兄弟吗,怎地反应如此平淡怪异。”他不解地摇头离开了。

      “他在这里多久了?”白轩看着前方墙角边烂醉如泥的人问门口的侍卫。
      “都有五、六日了,前几日还大喊大叫,这两天倒是消停了,只是日日酒不离手,喝醉了便倒在边上。我们这...赶也不好赶,拦却也拦不住......”侍卫说到后面颇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有马蹄声在近前停下,白轩走到马车旁扭头对侍卫道:“待他醒了,告诉他到南市成怀坊的留香汤馆找我。”侍卫答应一声,目送马车缓缓离开。

      陆离闯进白轩所在的私人汤室时,正见着平日温雅端方的师兄,只着一件里衣,此时衣衫半解,搂着位娇媚娘子腰肢,仰头张口,身侧美人手中正举着长嘴酒壶,壶内剔透清甜的胭脂红酒水便入了他的口,他嘴里含着酒水,吻向美人的樱唇,身旁跪着另一女子,纤纤玉手拈着一串葡萄正准备喂给他吃,而池内还有一位几乎半裸的玉体,正趴在他腰下方玩弄着,整个场面香艳又荒淫。
      陆离见这一幕只觉脑中轰然一声炸响,他这几日本就烦恼憋闷,此刻情绪激荡之下一阵眩晕袭来,他忙扶着边上石柱缓了缓,看向场中那淫靡之人,大声喊道:“为什么!”
      白轩动作微顿,他阖眸片刻,向门口看来时,眼中便盛了靡靡欲望,看着门口的人温声道:“是阿离呀,怎地还没走,是知道为兄近日又得迁进,前来恭贺吗?”
      陆离看着那往日端雅温润的人,此刻衣衫不整,眸光迷离,醉卧美人怀的样子,心中的那抹憋闷越来越重,却被他狠狠压下,他看向对方,颤声道:“师兄,为何如此?”
      过了片刻,白轩才从美人胸前抬起头,他醉意朦胧的眸子看向对方道:“什么为何,他们许我权势金钱,名利地位,焉有不受之理。”他顿了顿,看着陆离笑道:“师弟若不想离去,若不也与我这般,美酒佳人在侧,我兄弟二人还能一起行乐,岂不快哉。”
      陆离听罢他的话,喉中那抹腥甜再也压制不住,涌上喉腔,他忙转身捂住嘴,躬身猛咳起来。白轩眸光一凝,便想起身去探看,身侧女子却将他牢牢缠住,他怔了片刻,便又搂着美人继续寻欢了。
      陆离听着身后不堪入耳的声音,脚步踉跄出了汤馆,他仅带着随身的医箱,离开了神都。
      他也不知是如何出的城,恍惚间便走到了何家庄,撞到了仅六岁的邱庆之,被小邱庆之请回家中,救治了病重的秋娘,此后再未踏入过神都。

      多年后,在外游历的陆离回到了家乡,这些年他不曾回来过一次,只是在外漂泊日久,渐生疲倦,当年离乡时的新奇兴奋早已在那些变故中消失无踪,他有时会想,若当年两人没有离开,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变。
      他与白轩本是孤儿,自幼被许老收养教授医术,老人之于他们可谓亦师亦父,可弱冠离家的游子归来,已是而立之年,却是再也见不到当年那慈爱的老者了,许老在两人去往神都的第七年便病故了......
      陆离站在熟悉的竹门前,看着门匾上青竹斋三个字怔立良久。推门进去,入眼却是荒草杂生,藤蔓遍地,门窗破败,蛛尘堆积,他花了两天时间才将这些清理干净。
      陆离坐在地上,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鼻间酸涩,他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开始整理书架药柜。一本书掉落在他脚边,弯腰拾起,见是自己最爱的一本杂记,他随手便准备放回去,可又停住了,他侧身对着屋外日光翻了起来,在某一页停下,只见其中静静躺着一封未拆封的信笺。
      信面写着:“阿离亲启。”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握着书卷的手竟有些颤抖,缓缓拿起那封信,抹掉火漆,从中抽出一页泛黄的纸张,他闭目深吸了口气朝其上看去......
      只见整张纸上仅写了一句话:“阿离,师兄只能帮你这最后一次了,往后云山万里、沧海无涯,这广阔尘世,你便替师兄看一看吧!”

      “没了吗?”邱庆之翻看着后面的空白页,向案前正在书写着的人问。
      李饼停笔,看着他略带不悦道:“那日与陆道人再次相遇,他也只讲了这些,个中细节还是我调查来的呢!”
      邱庆之合上书卷,走到他身侧坐下,黑眸带笑问:“白轩的事,你可想知?”
      李饼看着他眨了眨大眼睛,疑问:“你知道?”
      “当然。”邱庆之刮了下他的鼻梁,得意道。
      “讲来听听!”李饼大眼睛满是期待看着他说。
      只是对方的手已探进他的隐秘部位,李饼想也没想便要起身走人,可他哪次逃得过邱庆之的“魔爪”,没羞没臊的婚后生活,就这般再次上演!

      李饼疲软地趴在邱庆之胸前,莹润如玉的肌体上还残留着一抹薄粉,他声音有些喑哑道:“邱庆之......你天天这般欺负我,我都快被你玩坏了......”
      对方轻笑出声,抱着他翻了个身,将其压在身下:“是吗?刚那般大声喊叫的人是谁?”
      “你!”伸出的手却被捉住,又被对方的手指插入指缝,李饼满脸的春潮还未消散,大眼睛水雾迷蒙,邱庆之看去便又不受控制地再次“欺负”了他一次......

      屋内地上四散着衣物,大开的门窗能清晰地看见外面的山间景致,两人仗着山中清幽几无外人,这情事做的是越发肆无忌惮,小竹楼各处都留有两人缠绵的身影。

      此刻李饼正双手撑着博古架的侧壁,微微侧头与身后的人亲吻着,那人一手扣着他的手一手搂着他的窄腰,许是动作猛烈了些,只听“啪”的一声,架上插花的白玉瓷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同时间邱庆之搂着李饼转了身将崩散的碎片挡住。
      银发之人那双大眼睛春水荡漾几欲滴出水来,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喊着对方的名字:“邱......庆......之......”邱庆之从背后将他整个人搂进怀中,脑袋埋在其颈侧,更快的撞击之下,银发之人发出一声叫喊虚软的朝地上滑去,却被人一把抱起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李饼懒懒地窝在邱庆之怀里,轻哑的声音问:“你怎会知晓白轩的事?”
      邱庆之搂着他,声音带了丝慵懒:“我们都曾为永安阁效力。”
      李饼闻言扭头看着他纠正道:“是被胁迫!”
      邱庆之见他大眼睛望着自己甚是认真,手指拨弄了下他浓密纤长的睫毛,笑着回道:“好。”
      “然后呢?你们很熟吗?”李饼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拉起对方一只手把玩着继续问。
      “算是...心心相惜吧。彼时我才为永安阁做事,成其鹰犬,便...”他突然停住,垂眸看着附在唇上的那根食指,便听手指的主人说:“是暗探!”
      他握着那根手指吻了吻,笑着回:“好。”
      “当时他已是太医署的医令,地位尊贵,圣人对他甚为器重,我以为他与永安阁那帮人一样,自私残暴,可在后续的接触中,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停了下,似在回想一些往事。
      李饼尖利的虎牙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问:“事实如何?”
      邱庆之掌心被他蹭的有些痒,便用拇指轻抵着他的虎牙道:“我与他初次共事,是因一起人口失踪案。当年自杜子虚入神都带来了那可返老还童的神药起,便时不时有人失踪,被抓去做了血奴,而那次失踪的人多是悲田坊的孩童,等金吾卫找到那些孩子时,他们皆是奄奄一息,白轩便是那时来的。他三天不眠不休将几十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最后一个孩童脱离危险时,他却倒下了。”
      李饼似是已将他的手指当作了磨牙棒,用虎牙从他每根手指指尖挨个蹭咬过去,活像一只与主人玩耍的猫咪。
      邱庆之任由他啃咬,另一只手抚着他的银丝继续讲述:“后来便是在一些疫病或其他灾情之地见着他,皆是一身无尘白衣,神情温恂淡然,救治病人时眸中却含着怜悯慈悲,当时我不解他为何会与永安阁为伍,便问了他。”
      “哦~他怎么说?”李饼来了兴致,从他指间抬起脸问。
      邱庆之黑眸灼灼看着他,两指勾起对方下巴,低沉的嗓音说:“后面的可是要收些利息。”
      李饼挣开他的手不满道:“你这才刚开始讲呢!”
      邱庆之黑眸含笑,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颊,将人朝怀里捞了捞继续讲:“他说......你又是为何?”
      “唔......呵......你如何回的?”李饼斜倪着他问。
      邱庆之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温声道:“我也没回他。”
      “哼!”李饼一口咬在他手背上,只见印出一圈清晰的牙印,邱庆之倒是未吭一声,继续道:“后来我们便似有了某种默契,相互配合间也救了些人,有次他约我在城东一家雅室谈话,告知了我一些事情。而那处是整个神都唯一一方净土,各方势力皆无眼线。”
      “公孙家的那处老宅?”李饼讶然问。
      “对。当年公孙家的族人因拥护圣人几被灭门,圣人上位后,便赐了这份殊荣,后续子孙不参与任何党争,那处宅子恐是整个神都最为世外之地了。”邱庆之感慨道。
      “那......你们谈了些什么?”李饼好奇地问。
      邱庆之笑吟吟看着他,却是不答话,李饼大眼睛眨了眨,翻坐到他身上,双臂伸出主动搂抱上对方的脖颈,朱唇贴近他耳畔悄声道:“你们说了什么,告诉我......夫君......”这称呼出口,某人哪儿还能忍受得了,随即便又是一番翻云覆雨,待结束时,闪亮的星子已爬满夜空。
      李饼懊恼地躺在榻上,拿手遮眼,心中无奈想着“本是想诱他说出后续的,怎会又变成这样......”

      邱庆之备了一大桶浴水,将李饼抱起放进浴桶中,这个浴桶是他自制的,比常人用的大些,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氤氲的水蒸气弥漫在屋内,李饼浑身放松,舒服地眯起了眼,他懒洋洋枕着胳膊趴在桶沿上,邱庆之拿布巾为他轻轻擦拭着身体,可当他看到李饼那莹白如雪的肌肤上些许的於痕时,黑眸瞬间黯沉,涌上自责,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那些痕迹,低声问:“疼吗?”
      趴在桶沿的人慵懒地睁眼,疑惑道:“嗯?”
      片刻后,才听那人低沉的嗓音继续问:“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李饼怔了怔,下一刻溜圆的眼珠转了转,只听他吸了吸鼻子,用极委屈的语声说:“你觉得呢?”
      身后擦拭身体的手顿住,李饼等了半天见无人回话,转身看去,却见那人黑眸涌满心疼与内疚,他忙转身正对着对方道:“好啦,也就......一下下而已!”
      邱庆之却是看着他不说话,依旧陷在自责中,他抬手抚上李饼的脸颊,轻声开口:“对不......”“起”字还未出口,便被柔软的唇堵住,李饼封住他出口的歉意,伸手将人抱紧,邱庆之却又被他这番举动诱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他阖眸片刻,压下心中的欲望,轻柔地回应着对方......
      两人又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分开。

      “邱庆之......利息收了,是不是该继续讲了。”李饼靠在他胸前,把玩着手中的两股黑白发丝懒洋洋的说。
      邱庆之笑了声道:“好。”他又想了片刻,才开始讲:“你可知胁迫白轩他们的黑衣人是哪股势力?”
      “不是永安阁吗?”李饼疑惑。
      邱庆之摇了摇头,缓缓道:“那是后来,起初的黑衣人,其实是圣人的暗卫。”
      “什么?”李饼惊讶,随即又恍然道:“难怪他们说己方势力之强非常人所想象,原来竟是为这朝堂至高者做事。”
      邱庆之继续:“起初他们只听令与圣人,与世间搜寻长生之法,再募集道人、丹者、医师等奇人为其炼丹制药,只是药方难寻,药材更是珍贵,所需钱财必不可少,各种关系更需打通,而朝中那帮多朝元老家世殷足,人脉广阔,长生之于他们更是诱惑,若与之联合,其定会尽心尽力操办,只是圣人没想到,会渐渐被那帮老臣牵制。”
      “相互利用的联盟,能有多长久。”李饼轻嗤道。
      邱庆之点头,继续说:“你还记得圣人从某日开始便甚少露面吗?”
      李饼回:“确实,只是不知其原因。”
      “杜子虚的药虽能暂缓衰老,可副作用也重,服之有瘾,且如梅娘那般会嗜血,终致不人不鬼。”他顿了顿继续:“但白轩以风生兽骨为药引,研制出了一种特殊的长寿丹,服下不会嗜血,但却会渐渐变成孩童模样。”
      李饼停下手中正一道一道绑起来的黑白发丝,讶然道:“所以圣人是吃了白轩研制的药?”
      “嗯。”
      “可圣人疑心如此之重,随侍的也有尝食之人,怎会不知这药效会如此?”
      “你觉得呢?”
      “......圣人......知道,可她还是服了......”
      “嗯,圣人本已花甲之年,自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且她站在顶点日久,岂愿放下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即便付出些代价,有这无上皇权在手,只要还有足够的时间,那还会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邱庆之淡淡道。
      李饼掬起一捧清水,看着水从指间流下,缓缓叹道:“呵......生之渴望,死之畏惧,割舍不下的欲望......”

      邱庆之先起身穿衣,又来将李饼从浴桶中捞出擦干,之后便抱着他径直朝榻上走去,李饼见此忙喊道:“邱庆之!我衣裳还没穿呢!”
      对方停步,抱着他朝窗外扬了扬下巴道:“夜已深,该就寝了。”
      李饼大眼睛盯着他,轻声嘀咕道:“你最好是真的要睡觉!”
      “嗯?”邱庆之将他放在榻上,黑眸望来笑道:“娘子不想睡吗?”
      “没有!睡吧!”他慌乱扯过裘被,扭身背对着他。
      黑眸盯着他的背影半响,手指轻抬,灭了烛火,帷幕落下。他侧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朝对方靠了靠,在其耳畔悄声道:“饼饼,转过来。”
      银发之人僵了会儿,才缓缓转身,侧对着他。
      邱庆之将胳膊从李饼脖颈下穿过,轻搂着他,又拿鼻尖蹭了蹭对方的鼻尖,轻声道:“睡吧。”
      “嗯。”李饼乖巧地应了一声。
      圆月银辉流洒进屋内,映着榻上交叠相拥的两人......
      往后岁月悠长,桑田碧海,这一幕便成了两人亘古岁月中的日常。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邱饼日志之祭流年 番外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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