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谋生的日子》好大一片云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沈默和杨氏兄弟还有沈喻就上了街，几个人兜里都揣着钱，准备大肆消费一番。

　　杨辉和杨亮觉得什么都好，果子好，点心好，卤味、小吃也好，走一路眼珠子都没正经瞅过道，全黏在两边的店铺小摊上，兜里有钱心里也硬气，恨不得把整个街都搬回去。

　　沈默劝他们悠着点，别把钱都花了，舅母可是要骂的。

　　杨氏兄弟一顿纠结，最后买了些芙蓉饼、蜂糖糕、炙焦之类的点心，又买了些乌李、狮子糖、林檎干之类的果子，路上遇到了一个卖绢花发钗的摊子，两个人红着脸你推我我推你的挤到了摊子边上，喊着沈默帮他们看看哪只钗好。

　　看得沈默直发笑。

　　他们早就说好的，等挣了钱要先给娘买只钗，现在虽然还买不起金银的，但是以后肯定买的起，正好遇到了卖钗的摊子，先买两支木头的也好。

　　没有人不喜欢亮晶晶的首饰的，沈默和沈喻也凑上来看，摊子不大，卖的也不是什么贵重首饰，不过绢花倒做的新鲜可爱。

　　沈默认真地帮他们挑了两只桃花木的钗，上面雕刻成祥云的模样，简洁大方正合两个舅母用，两个人又一人拿了朵绢花，杨亮挑了朵石榴花，杨辉挑了朵月季，沈默还给沈母买了朵芍药。

　　走的时候连沈喻稀疏的头发上都系了朵桃花，她走在路上头上的花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十分得意。

　　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到家，沈母和杨大舅收拾好东西，把牛套好，那块玉环沈母放在怀里，一会摸一下还在不在，直怕掉出来。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范二嫂从外面回来，她一看沈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准备出门的样子，冷哼一声，把自己家门哐当合上了。

　　沈喻冲着他家大门做了个鬼脸，沈默只说了一句不用理她。

　　今日天气晴朗，天空湛蓝，大朵大朵的云彩稀疏的挂在树梢上，他们走的早，还没到天最热的时辰，虽然日头晒着，但是走在路上有风倒也不觉得热。

　　因为挣了钱，又给家里买了东西，杨亮兴奋地一路上叽喳个不停，杨辉不时接上两句，杨大舅脸上也挂着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等到了白沙村村口，两个人更是急得连车也坐不住了，从车上跳下来说先回去报信，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这俩孩子，就是沉不住气。”杨大舅笑着说了一句。

　　果然，等他们到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得了消息在门口等了，一看到牛车从大路上转过来，二舅母就笑着说“到了到了。”

　　一家人亲热的迎上来，杨大舅从牛车上滑下去，把牛鼻绳交给杨二舅，然后把沈喻从车上抱了下来。

　　沈喻骄傲的给大家看她头上的桃花。

　　大舅母被可爱到了，把沈喻搂进怀里，“我的儿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脸蛋跟桃花似的。”

　　沈喻有点害羞的搂着大舅母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沈默从车上跳下来，点了点她的脸蛋“羞羞羞。”

　　杨二舅把牛车牵进院子里，一家人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往屋里搬。

　　杨亮指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自豪的说这可是他和辉子用自己挣的工钱买的。

　　大舅母一看买那么多东西，脸上露出点心疼，嘴里嘟囔了两句“这俩孩子，挣点钱全花吃的上面了。”

　　但是毕竟孩子是给家里买的，二舅母赶紧夸了几句，说他们两个孝顺有出息又能干，听的杨亮傻乐走路都飘飘的。

　　沈母到了屋里把玉环从怀里掏出来，打开外面裹着的布，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上。

　　杨姥爷眼睛一亮，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内她们就把东西赎回来了。

　　“姥爷，说到做到，我这可是完璧归赵了呦。”沈默在旁边俏皮地说。

　　"哈哈哈哈"杨姥爷大笑几声，拍了拍沈默的肩膀说果然没看错她，杨姥爷的手又大又有力气，给沈默拍的肩膀直发麻。

　　杨姥爷把玉环宝贝地用布裹起来，拿着去了东屋。

　　两个舅母把自家孩子喊到屋里说话，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头上都别着发钗，绢花也在鬓上插着，大舅母眼圈红红的，但是脸上却挂着笑，二舅母也是一脸骄傲，不时的摸摸头上的钗。

　　沈默看得出来两个舅母都心情极好，对着沈默更是亲热的不行，一口一个我的儿，问沈默想吃什么，沈默眼睛瞟见家里的大公鸡在院子里溜达，看着它肥硕的屁股咽了咽口水。

　　二舅母笑得眼睛弯弯，跟杨母说家里今天人多，要不把大公鸡杀了吃？杨母点了点头。

　　可怜的大公鸡还在雄赳赳地视察自己领地呢，就被下手利落的大舅母一把逮住了归了西。

　　沈默要动手做，但是大舅母不让她沾手，说是衣服一会儿都脏了，沈默就在旁边指挥，大舅母来做。

　　鸡刚炖上，二舅母就在院子里招手喊沈默过来。

　　“怎么了舅母。”沈默跟着她到了屋子里。

　　屋子不大，里面一张土炕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炕上一个针线篓子，旁边还有一件做了一半的衣裳，看身形像是杨辉的，窗户旁放了张桌子，上面放着把木梳和一块铜镜。

　　“你坐着，陪舅母说说话”二舅母安置沈默坐在炕上，然后着急忙慌的给沈默拿果子点心。

　　沈默捏了一块狮子糖慢慢啃着,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外面传来沈喻的大笑声和沈母喊她慢点的声音。

　　二舅母凑过来，娘俩中间放了个小桌子，二舅母也捏了块点心，只捏在手里却不吃，迟疑了半晌才开口。

　　“听说默娘你那里还缺人手，我这倒是有个亲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要。”二舅母咬了一口糕，打量着沈默的表情。

　　之所以问沈默而不是直接跟杨素馨说，杨二嫂从自己儿子那里听说了沈家的生意其实都是沈默在打理，沈母只是打个下手而已。

　　杨二嫂刚听的时候还有点不信，沈默一个孩子能有多大本事，但仔细一想杨素馨性格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说好听点是温柔内向，说不好听点就三棍子打不出来个屁，让她去和人打赌，那万万是不可能的。

　　而且辉子有什么说什么，不是乱说的人，所以这话她也就信了九分。

　　之前杨大舅说缺人的时候杨二嫂就想起了娘家侄子，比杨辉还大一岁，人也勤快，就是性格有点孤僻，不过干活也用不着太会说话，老实本分就行，杨二嫂就想着跟沈默说说能不能让自己侄子去。

　　沈默那是个好去处，钱开的高，活计轻松，沈家母女又心善，这种活打着灯笼都难找。

　　沈默就知道二舅母神神秘秘的把她喊过来肯定有事，一听是介绍人手的，沈默把手里的糖放下仔细问了问情况。

　　“他爹也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堂哥是个烂赌鬼，家里的东西都给糟蹋了，我大伯被气死之后，我跟他就没了来往，之前他还来我家里闹过，让我爹借钱给他，你两个舅舅还有我弟弟给他打了一顿，就再没敢来过。”

　　提到自己堂兄弟，二舅母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那孩子是个可怜孩子，他娘受不了他爹也跑了，虽然我跟他爹不来往了，但是还是惦记着他，要是能跟着你进城，离他爹远一点，也算那孩子有福气了。”杨二嫂向来有啥说啥，要是沈默看的上她侄子最好，就算看不上，杨二嫂也不愿意瞒着她。

　　沈默仔细考虑了一番，自家亲戚当然好，比聘外面的人放心一点，而且这孩子是挺可怜的，虽然他爹品行不好，但是也不至于连坐，如果不行大不了再给他送回来。

　　一听沈默同意了，杨二嫂脸上乐开了花，连连的把果子往沈默身前推，让她吃。

　　娘儿俩又说了会儿话，外面大舅母就开始招呼着来吃饭。

　　中午的鸡炖的极好，鸡肉肥美软烂，汤汁鲜香浓郁，尤其是鸡爪，啃完之后上面胶质把嘴唇都黏在了一起，沈默拌着汤狠狠吃了两碗面。

　　吃饭的时候杨二嫂就跟家里说想把侄子介绍到沈默那里去。

　　一听这话，杨二舅欲言又止想要说点啥，杨二嫂瞪了他一眼，他又把话咽下去了。

　　杨姥爷接上话茬“你说的侄子是你大伯家的那个吧。”

　　杨二嫂答了声是。

　　杨家人也都知道那孩子啥情况，但是沈默如果同意的话，他们自然也没话说。

　　不过杨姥爷还是跟沈默叮嘱了几句，“如果进了城那孩子要是不顶用，你可别因为惦记着亲戚之间的面子就不吭声，该咋样就咋样。”

　　杨二嫂点头表示赞同。

　　沈默答了句好。

　　吃过饭杨二嫂就把娘家侄子领了过来，说是叫杨水生。

　　这孩子个头比杨亮还高，人极瘦，身上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上面还打着补丁，脚腕手腕都露在外面，往那一站跟个竹竿似的，头发乱糟糟的束成一个髻，头一直垂着，听到杨二嫂喊他叫人，他才慢吞吞的抬起头来。

　　一抬头沈默还是挺惊讶的，这孩子脸长的挺好，鼻梁高挺、眉眼精致，就算衣衫破旧，头发乱糟糟的也掩盖不住他的好看，和杨辉杨亮这种质朴的长相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下午回去的时候牛车上就多了一个杨水生，他拿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杨二嫂给他准备的换洗的衣物，一路上他都没说话，只平静的看着远方渐渐消失的白沙村，沈默想着舅母没说他是个哑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