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消极对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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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晴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十分不顾形象的张嘴张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什么？”
秦灏然没接话，舒晴自己瞠目结舌了良久，好容易回了神，走过去拿了杯子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你……怎么回事儿啊到底？”
秦灏然只是转着手里的杯子，半晌缓缓的开了口：“我说的不是中文么？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舒晴“哎”了一声，满眼担忧的望着秦灏然，斟酌一下措辞：“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秦灏然还是没看她：“没什么新鲜的，她找别人了，不想过了。”
舒晴又是张张嘴，卡了半天壳：“……是……出轨么？你……确定……”
“确定，都聊过了，坦白了。”
这算是离舒晴擅长并熟悉的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谈话领域了，她脑子咔咔转的飞快，却也确实是搜寻不到什么可说的，最后蹦出来一句：“……你签了婚前协议的对吧。”
秦灏然闻言终于有了点表情，自嘲的笑了下：“签了。现在想想，幸好当时爸妈逼着我签了，不然我这会儿可能都没脸进秦家大门。”
舒晴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年前，秦灏然突然要闪婚，砸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家族里确实是有不少反对声音在的。虽说秦家对小辈儿们一贯贯彻民主自由的教育方针，连当年秦灏远把游亦航领回来都没有一丝障碍的接受了，但不代表家长对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属于无条件支持，小辈儿随便领个什么人回来都能接受的态度。游亦航虽然性别上从传统意义来说有点错位，但两家世交，游亦航算得上是在秦家家长们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属于“知根知底”的范畴，更别提对秦家所有人来说，从小到大游亦航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别人家孩子”，这些年来游亦航又是怎么对秦灏远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毕竟是连正经大哥秦灏天都要说一句自愧不如的程度，自然是没有人会不放心。
而秦灏然这边，常年在国外，认识时间不长，和家里人连面都没见过，突然说要结婚，长辈们自然是会有些担心。其实当时秦准的意思，也不是完全不同意，只是让秦灏然三思而后行，先处一处看看再说，不要急于一时定下来。毕竟一直以来秦灏然也是个十分靠谱稳妥的性格，家长对他辩是非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
只是没想到那会儿的秦灏然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明明是当年连秦灏远着急忙慌要跟家里出柜都能上前拦着说“怎么做，结果会天差地别”的人，一到了自己的事，就冲动执拗的仿佛过去沉稳淡定的三十年都白活了。
无法，他们秦家从来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大家长式作风，最后也只得随了他去，只是秦准两口子唯一没有让步的就是婚前协议。
舒晴看着秦灏然的样子，心里难受的紧：“你怎么……怎么也不早点和我们说说呢？”
秦灏然终于看向她，又是浅浅一笑：“早点和你们说什么，没得给你们添堵的。”他端起杯子来喝一口酒，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小远和游哥甜蜜蜜的，何必要来听我这点子糟心事破坏心情。至于你和大哥……你们本来就已经够消极对抗了，再见我这负面例子一闹，你们就该对谈恋爱和婚姻更没信心了吧。”
舒晴没料到自己被点了一下，有点哽住：“啥啊……说你的事儿呢，怎么还扯我和秦灏天……谁消极了……”
秦灏然镜片后的眼角弯一弯：“你们不是吗？”他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加满，“晴，你和大哥，你俩不仅脸长得像，脑回路也一样儿一样儿的，从小就是。你俩上学时候，唱大戏一样找对象谈恋爱，然后大了突然就转了性，单身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你三十二马上三十三了，大哥都快三十五了，根本连认识个新的人都不愿意，你们也别怪家里人念叨，毕竟同龄人是个什么状况大家都看在眼里——飞扬的妹妹橙阳，孩子都上小学了，家里人记挂你们，也是很正常合理的。”
舒晴绞着她的马尾，眼里是掩不住的烦躁：“我没说不理解家里念叨……我爸妈要说我不还是让他们说吗？只是我听着也会烦啊……”她有心辩驳几句，“而且我怎么就不愿意认识新的人了，别说的我跟个宅人似的，我一直在交朋友啊。就是我到底还是一个社畜，自己在北京打拼，疲于奔命的，生活圈子比以前上学的时候固定是必然的事情。”她念着今天幻影接车的情谊，也顺带着为她大哥说了两句，“秦灏天……他就更是了啊，他忙成那个鬼样子，哪有空谈恋爱啊。”
她看秦灏然不说话了，又开始心疼他：“秦灏然，你别太难过，人这一生，多少是要走些弯路的，尽早发现问题了，及时止损，也是好事。”
秦灏然笑一下：“我没事，婚都离了，事已成定局，也没什么好再纠结的了。”他努力换上了些玩笑的语气，“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全家最稳重的那个，没想到我是个恋爱脑，你们别嘲笑我就是了。”
“谁嘲笑你啊！”舒晴嚷嚷，“感情这事儿不都是当局者迷吗。恋爱脑怎么了，小远不也是恋爱脑吗？就说他俩，别看现在是挺好的，那当年他俩别扭那会儿，不也闹的咱们都鸡犬不宁的吗？”
秦灏然这下是真心笑了：“鸡犬不宁……你可真会用词，一会儿晚上你跟小远再说一遍这话。”
“哎，怎么了！我是他姐！而且要不是咱们当时助攻，他俩还不知道得较劲到啥时候去呢，我说他两句怎么了。”舒晴撇撇嘴，又有些不忍心的揽住秦灏然晃一晃，“秦灏然，都过去了昂，别想了。”她想想又问，“所以你今天是不是也不回去？”
“不回。”
“那咱俩一起骚扰秦灏天，烦死他。”舒晴冲着他挤挤眼，笑得一脸得意。
秦灏然看她一眼：“我是没脸回去，你至于的吗。姑姑姑父已经很讲道理了，也没逼着你去相亲什么的。你知道就咱这个年纪，其他那些现在还单身的人都承受着多大的家庭压力吗？”
“哎呀，”舒晴挥一挥手，“我和我兄弟们玩一天怎么了，明天，明天就回去请安，行吗？”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睛开始四处打量，“咱晚上怎么吃啊，秦灏天家这厨房干净的像个样板间似的。”
秦灏然顺着她也跟着转了话题：“大哥找了厨子，一会儿来家里现场做。”
六点半，大厨带着他的团队，以及一大兜子的菜和家伙什儿准时到了，还没来得及把准备工作全部铺陈完毕，秦灏远游亦航前后脚也跟着到了。
为了不碍着大厨施展拳脚，他们几个集体挪窝到客厅里给师傅腾地儿，一边儿喝酒吃小食，一边儿等着向来都是最不靠谱最没点儿的秦灏天。
秦灏远和游亦航比舒晴稍早一点知道秦灏然的事，不过到底也是木已成舟大局已定的状态，他们也没太多可说的，只是轮番儿送上了几句“明天会更好”之类的安慰，也就不再多嘴。话题很快就倾斜向了“看看这次秦总会没谱到几点”。
舒晴看着秦灏远一脸嫌弃的没大没小吐槽他大哥：“我敢说，大师傅full course都做完了，他也来不了。”
秦灏远这话说对了99%。等他们吃完甜点，开始喝咖啡的时候，屋外传来引擎声，秦灏远眯眼笑：“终于到了。”
“不好意思啊兄弟们！”秦灏天还是一贯的王熙凤式“人未到，声先行”作风，“本来下班点就能走的，一只脚踏出门又被抓着说半天事。”他走进来看着一屋子风卷残云后剩下的残羹冷炙，脸垮下来，“怎么着你们这是都吃好了？”
厨房里大师傅笑：“没事儿秦总，我这正给您做着您那份儿呢。”
秦灏天自己坐在厨房吧台边等着上菜，舒晴手里咖啡喝完，又去厨房要了一杯，索性在她大哥身边坐下来，眼睛望着客厅里那几个，叹口气：“秦灏然喝多了。”
秦灏天看她一眼：“你知道了吧。”
“嗯。”舒晴应一声，颇有些无奈道，“其实这话我就和大哥你说说，也不是我马后炮，但秦灏然当年那样儿……我看着多少就有些不靠谱，怎么说呢，虽说当时是不好给他扫兴，但总是就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吧。”
“不是马后炮。”秦灏天也叹一声，“当年我们谁没劝过？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咱几个关系再好，到底也就是个堂表亲，谁能替别人做他人生的主？更何况，灏然从小就是那么个沉稳冷静的性子，我们自以为对他了解，也有信任，相信他选的人，自然有他的道理，话也必不可能说的太不好听的。”
“其实想想，秦灏然经历这一遭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刚打出的咖啡很烫，舒晴端起来呼呼吹着，她从小猫舌，一点烫都入不了口，“我之前还跟秦灏然说人生难免要走些弯路，我也不是在随口安慰他，我是真这么想的。别的不说，咱近在眼前的这两位，之前走的弯路还少吗？”
秦灏天的菜开始上了，他没接话，埋头吃了起来。
舒晴端着咖啡也喝不了，没事干，只得拿眼睛瞥一瞥秦灏天，想起刚才秦灏然的话，没忍住了问：“大哥，这阵子……大舅舅他们有催你么？比如安排相亲之类的。”
秦灏天吃的认真，只掀起眼皮看她：“怎么，姑姑姑父让你相亲了？”
“……那倒是没有。”
“是吧，”秦灏天又继续吃他的沙拉，“姑姑姑父还是挺讲道理的，哦虽说姑父前些年总爱给小远说对象吧，”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他也还是很尊重小远自己的态度的——小远说不去，他也就算了。”
他没回答舒晴关于自己的问题，舒晴虽然这些年，和秦灏天从来都是互相呛呛插科打诨，一次正经天儿都没聊过，但毕竟就如秦灏然所说，这一家子里，从长相到性格，他俩才是最像的，所以有些话，秦灏天即使不说，她也能一下子明白过来。
“大哥，”她轻轻叹了口气，“都知道你忙，全家人，哦不，全宁城大概就没有人不知道你忙。不过，你到底是有个不那么自由的责任和身份在这里，虽说咱家大人都还挺通情达理的，但要说他们一点都不为你着急，不给你压力，也是不太可能的。”
秦灏天叉子顿一下：“晴，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不太一样了。”他抬头冲舒晴笑，“你今天半天叫我大哥的次数都快抵上过去好几年了，怎么了这是？”
舒晴噎一下，欲盖弥彰的喝咖啡：“关心一下你啊。”咖啡还是烫，她碰一下就嘶嘶吸气，好一会儿才补一句，“今天秦灏然说咱俩一样式儿的消极对抗，我推己及人，物伤其类的心疼你一下。”
秦灏天笑出了声：“我谢谢你啊。”他手里的叉子轻轻戳着菜叶，敛了笑意，“家里压力是有，但我倒是真不太在乎，是，念叨起来是挺烦的，不过我也都是在干正事儿，是真的没时间想太多。他们自己也理亏，催不到我什么。”他转头看舒晴，“倒是你，这个社会说到底，对女生的要求还是要更不公平，也更不合理一些，所以你的压力其实比我大，你呀，别心疼我，心疼心疼自己吧。”
舒晴轻咳一声：“……大哥，咱俩要不然还是别这么惺惺相惜了，怪别扭的。”
秦灏天“哈哈”一笑，把前菜推到一旁，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又换回了他一贯的浮夸语气：“有时候我是真觉得你这人，搞成现在这样也怨不得你。你这运气也是绝了。你说你条件这么好，结果呢，小时候跟航儿娃娃亲，然后大了人弯了，最后落你弟手里，你没捞着。后来自己谈那一堆不靠谱的，好容易碰上个靠谱的飞扬，啪一声，也弯了。还有你念master时那个好朋友……看着你俩那么登对的，结果……”他说着说着又开始笑，“你……人间不直的啊是吧。”
舒晴也开始笑，笑的手里的咖啡都开始晃晃悠悠，她赶紧放下杯子，正一正神色道：“跟他俩没关系。游哥那完全没谱的娃娃亲就不提了，至于老夏，当年分手前说实话——我不是在给自己挽尊啊——我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怪不得他们，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就不太合适和人谈恋爱。”
“得了吧你。”秦灏天翻个白眼，“当年你和飞扬分手，我记得你状态可有阵子不好啊。”
舒晴完全忍不住笑：“那不是状态不好，那是太震撼了——你们男生理解力有时候是真的有问题。主要是，我哪能想到我谈个恋爱还能把人给谈弯了呢？那我就忍不住想，天呐，是不是老夏在我这对整个女性全体都失去信心了啊，那我也太差劲了吧！”
秦灏天伸手敲她脑袋：“你脸可真够大的你。”
舒晴又哧哧笑了一会儿，摇摇头：“其实这些年心里的感受，虽然拧巴，跟别人也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大哥你，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吧。”
她这话说得坦然，秦灏天转头看她一眼就飞快的转回去，慢条斯理的吃了两块牛排才开口：“你不就想说咱俩一起爱无能么。”
“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哥，我可什么都没说。”舒晴终于感觉等到了咖啡适宜的温度，捧起来咕嘟嘟的喝着。
“是，我说的，怎么了。”秦灏天一脸不以为然，他突然笑了下，“不过，你不觉得挺逗的么，咱俩虽然爱无能，但还总对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侥幸。挺荒唐的是不是。”
舒晴呛一下：“……谁说的，我可没有。”
“嘴硬吧你就，你没有，你怎么不随便找个人结婚去？”秦灏天嗤之以鼻。
“我那是……”舒晴瞪他，“我那是不想伤害别人浪费别人的感情好吧！随便找个人结婚对别人就负责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在乎爱不爱的，舒晴，”秦灏天放下叉子，侧头看她，“多的是人更看重别的东西，你以为所有人结婚都是为了爱吗？你要真无所谓了，你找个也无所谓不在乎的人结婚，各取所需，哪怕只是应付一下家里，不也行吗？但你做不到的。舒晴，我们都做不到的。消极对抗，虽然消极，但我们也还是在对抗，不是吗？”
舒晴怔怔的看着秦灏天，这大概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三十多年里，第一次这样认真严肃掏心窝子的对话，而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第一次就能如此的直击心灵。
她还没回味过来要说什么，只听秦灏天瞬间又换回了平时的腔调，颇有些无奈的往椅背上一靠：“不过说心里话啊，也是真的不知道咱能这么消极对抗到什么时候去。姑姑姑父这两年还能忍着就说两句，等过两年，你要还这样，你再看吧。现在身边同龄单身的人越来越少了，躲不开的peer pressure啊……”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胳膊肘戳戳他妹，脸上露出点儿玩味的表情，“哎，就之前老惦记你那个，厉宇帆。”
舒晴猝不及防听到厉宇帆的名字，心里突的跳了一下，还没等她哥说完就“啊？”了一声。
“前阵子我有几次偶然在会所，还有商场VIP室碰见他，”秦灏天促狭的眨眨眼，“好像也谈恋爱了呢。”他“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当年那么追你，还巴巴儿跟去了纽约。后来前两年小远碰上他，跟我说他好像还对你挺旧情难忘的呢。我以前还跟小远他们开玩笑，说我们晴要是到最后实在不行，还有个这么死心塌地的可以回头看看，从了他得了，毕竟真心惦记了你十几年啊……你要说这不是真爱，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真爱了。反正这世界上大概也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对你这样的了。结果你看，现在人家也move on了。”秦灏天听起来颇有几分遗憾，“晴啊，你说，咱这运气，是不是就真的不那么对劲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消极对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