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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守株待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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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门房说谢少师三日前就出府采风了......至今未归。”
车内传出冷哼,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他倒是闲情逸致,快去京郊别院。”
“可这天已快黑了。”丹蔻扭头望向天际晚霞,神色难掩担忧,毕竟在世人眼里这两人自千秋宴后便已反目。
沈覃舟长长呼出口气:“那厮现在拿捏着邬邺琰,本宫若不遂他的意,只怕他决计不肯善罢甘休。”
丹蔻到底还是叩响别院的府门,奈何敲了许久也无人应声。
沈覃舟呵斥道,嗓音大有黑云压城的杀意:“既里面人都愿意当聋子,那就给本宫把门撞开,难道一扇破门本宫还赔不起?”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丹蔻得令旋即点了车后几名高大侍从,领着他们便快步上前,正是摩拳擦掌之际,大门却从里开了,害得为首跃跃欲试的丹蔻与开门的吴伯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不知殿下大驾有失远迎,老奴死罪。”吴伯见此架势,即刻反应过来,旋即匆匆迈过门槛便要下跪叩首。
“吴伯,敢让本宫吃闭门羹,几日不见你这谱摆得倒是愈发大了。”沈覃舟阴沉着脸利落下车,“你去告诉谢徽止就说是他姑奶奶来了。”
“殿下见谅,定是负责看门的小贾又跑别处偷懒了,回头我定饶不了他。”吴伯忙起身亦步亦趋跟在沈覃舟身后赔笑,“殿下还未用膳吧,晚膳已备好即刻便能开席。”
沈覃舟昂起下巴,眼中透着嘲讽,冷然道:“看样子本宫这是成了撞桩之兔。”说着她挥了挥手身后随侍悉数退去。
穿过仪门,沿着太湖碎石的小径往内走,入目即是花园,里头所栽植多是蔷薇、海棠等艳花,阔长的金鱼池漂着几朵睡莲,可惜叶下不见游鱼,唯有三、两只绿毛龟在其中不紧不慢划水。
静虚室内亮堂堂的烛光下见一张隽秀俊逸的脸,宽敞的屋子里只他一人在堂中端坐深深沉沉、明明暗暗,连个伺候婢女也没有,瞧着灿烂又寂寥。
“等多久了?”桌上摆有樱桃肉、芙蓉燕菜及八宝丁儿,另有清蒸鳜鱼,茨菰焖肉等几样精致小菜,都是往日她惯吃的,沈覃舟顺势挑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折腾这么久她也饿了。
谢徽止半垂丹凤眼睇她,话冷,面更冷:“我习惯戌时用餐,过了时辰无论你到没到我都不会等的。”
“邬邺琰......”到底还是沈覃舟率先开口。
“你若还想和我好好谈他,就安安静静陪我用膳。”
沈覃舟皮笑肉不笑:“若本宫偏不遂你的意呢?”
“那就免谈,公主自回府去,邬邺世子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谢徽止神色未变,目光却比月色还冷清,见她一言不发,笑中恶意初显,“想来耿郎中的下场,殿下这么快还未忘罢。”
侍女手捧铜盆洗手间隙,沈覃舟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儿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进四出的宅子占地不算阔,但布局紧凑雅致,远离闹市不理俗世。
说来这处院子还是她买下送他的,最初的陈设布居乃至奴仆杂役也均是照她意思置办的,结果谢徽止住得久,不知不觉这儿的喜好也就更侧他了。
谢徽止不似她那般重视口腹之欲,彼此也都不愿勉强自己迎合对方,于是每每同坐一桌这种泾渭分明之感就格外清晰。
似是察觉到对面不耐烦的目光,谢徽止抬头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就继续慢条斯理吃汤挟菜,动作行云流水,无可谓赏心悦目。
沈覃舟是晓得他用膳讲究细嚼慢咽的,却从不见他如今日这般,一顿饭吃了整整半个时辰还未完,不知道还以为接二连三吃闭门羹的人是他,待到侍女端上清茶润口,沈覃舟那双细而黑的眉终于蹙在一起:“你是不是故意的?本宫还有正事。”
汝窑青花盏被重重搁在黄花案上,谢徽止冷冷瞟她:“何谓正事?你还未成亲,便连陪我用餐饭的耐心也没有了?”
沈覃舟不耐烦同他缠磨,见他竟敢给自己脸色瞧,遂也抓起方才用的那双白玉骨筷一把摔下,只摔得瓷碟清脆刺耳,“你这是抽哪门子的疯?若你实在不想谈,本宫这就走,这事也不是非你不可。”
“正好,我也好奇陛下会不会为了你和世子那点儿女情长和满朝文武、和谢氏作对。”谢徽止轻轻嗤笑也不拦她,只安然坐着,眼里都是森然冷光,“又或者你就对你重金私养的死士这般有信心,觉得有他们在,邬邺琰就能安稳躲过他那位好叔叔跟朝廷的通缉和追杀。”
谢徽止微扬下颌,目光灼灼盯着她陈述事实:“昭荣,他不是我,你舍不得对他置之不理的。”
“这点小事原也没指望瞒过你,可你这般大动干戈又是何必呢?”沈覃舟面色阴郁,原地站了一会儿,清楚他说的不是气话。
谢徽止不去看她的装模做样,低垂眼帘,说起另一桩事:“听说殿下最近还打算豢养男宠?”
“少师手眼通天,本宫这还只是让云乔去调些家状,她转头就把消息递给你了。”沈覃舟沉默过后,咯咯轻笑,偏偏眉目极冷,“看来到底是留她不得了,整日待在本宫身边,竟还能悄无声息把消息传出去,可惜这么个人了。”
“除了云乔,还会有下个。”谢徽止闲敲着桌面不以为意道,“这些年你不也没少往我眼皮子底下塞人。”
“可本宫身边又何止她。”沈覃舟睃着他,见谢徽止只柔和地笑,怒火几要把别院烧起来,“邬邺琰若有命活,你今日所为,来日他决不会放过你的。”
谢徽止嘴角噙着笑,眸里烛光跳动:“往日不过是看在你的薄面上,不与他计较,殿下莫非真觉得我会怕他不成?”
“你承认了,你就是公报私仇。”沈覃舟偏首看他,眼里是说不出的讽刺,“人人夸你是端方清白的正人君子,只我知道你心术不正作恶多端,你这人分明就是伪善至极。”
沈覃舟抬眼瞪他:“父皇早有打算收拾邬邺凉,若邬邺琰败了,便是愿赌服输无话可说,赢了,两国交好,西洲重新称臣纳贡,他自己大仇得报,这本是场双赢的局。”
谢徽止微微一笑,指节搭在脸畔,翩然俊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洲连年大旱,他们想活只有劫掠边境百姓一条路。”他倚在圈椅内,头微微仰,阖着眼,捏了捏眉骨,“如今的邬邺凉是这么做,将来的邬邺琰也别无选择。”
沈覃舟愣了许久,突然失声。
“殿下,邬邺琰走了有七天了?”谢徽止那双凌厉骇然的眼眸倏忽抬起,桀然一笑,“你猜你留给他的死士死了有几个?又或还剩多少?”
沈覃舟许久不语,最后轻轻叹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你直说罢,这般煞费苦心,为的又是什么?”
谢徽止换上一种极为宁和,又极为疯狂的神色,他轻轻道:“内室新打了副阔大铜镜,八瓣葵花形,整镜朱红质地,藤花缠绕,繁缛富丽,殿下看了定会喜欢的。”
“所以,这就是尔所求之事?”
沈覃舟冷笑连连:“如今既是你向本宫求欢,不竭尽所有讨本宫欢心,反倒使下这般下作手段。”烛光照着她半边脸庞忽明忽暗,光影交织,沈覃舟斜眼去觑他,纯真中透着些艳丽妩媚,勾人心魄,“谢徽止,你的为人处世未免也太卑劣了些。”
美人如画,诸彩点染,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猛然击中男人心中那一点柔软。
谢徽止微微拧起眉头,唇角勾起,温柔一笑,将她的指控悉数收下:“我只论结果,过程曲折些也无妨。”
“可是本宫今日心情欠佳,尤其看你不爽,恐怕要让少师失望了。”沈覃舟掀起眼皮,睇着他,眼尾沾着点点轻红,“本宫沈魏的昭荣长公主,天潢贵胄,这世上事只分本宫想不想,断没有愿不愿意的道理。”
“至于邬邺琰,他那么喜欢我,想来便是死也不愿见我向你这狗贼妥协。”沈覃舟的声音温柔娇媚,眼波荡漾,用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近乎冷血无情的话。
谢徽止似笑非笑觑着她,咂了咂唇:“看来和公主的铮铮傲骨相比,世子也不过如此,公主最爱的人始终是自己呐。”他将茶盅搁下,看着她悠悠叹息,然后无不恶意,却又无不狎怩地俯身含了她耳上的明月珰。
沈覃舟瞬间不可遏制细碎战栗起来,微微仰起头,眼尾泛着玩味和嘲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样最好,倘若殿下方才真为世子向臣低头,那邬邺琰才真的非死不可。”谢徽止冰冷的手指抚上她同样冰冷的脸,看着她清凌凌的一双眼,刻薄冷笑,“殿下待我冷心冷清,那便最好待谁都一视同仁,否则谁若不长眼做了殿下的心头好,谁就别想活,驸马也一样。”
沈覃舟神色不变,瞳孔像针一般缩了缩,蹙眉:“你是在威胁本宫?”
谢徽止挑眉,眼里泛出奇异光彩:“殿下愿意这么说,那就这么想罢。”他幽幽叹息一声,捧住她的脸颊,心神激荡,将唇触在她冰凉凉的面颊上,“与虎谋皮终将反受其害的道理,我就教过你的。”
柔软的唇轻轻吻过她的唇角,理智回眸,沈覃舟眼中是清明和狠意,便要将人狠狠推开。
“那殿下为了自己呢?”谢徽止显然察觉到了,于是他稍离,声音低沉,呼吸浑浊且浓重。
沈覃舟顿了顿斜眼瞪他,不知此人又在盘算什么阴损招数。
谢徽止唇角挑起微笑:“殿下欲借尚驸马之名扶持寒门,那驸马初入朝堂的官职分寸就得好好拿捏了。”这笑容极冰,好像淬着剧毒,冷漠又妖冶。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会审时度势,也会顺势而为。
沈覃舟幽黑的眼盯在他面上,笑谑道:“少师,这是威逼不成改利诱?”
“其实你我之间情谊非比寻常,何必闹得如此难堪?”沈覃舟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得诡艳,“不若你向本宫低头,说几句软话,本宫自也对你多几分心软。”
谢徽止也盯着她,眼神明亮得摄人心魄,欺身逼近:“殿下......怜我。”
两人都不是善男信女,一切一触即发,谢徽止俯身啮咬在她唇珠上,泛着微微的疼。
沈覃舟眼中是怡然,像个胜者,她喜欢看他沉沦情欲,于是微张唇瓣,一点粉嫩湿滑的舌尖抵在贝齿间,他只能愈发孟浪了,弃了她娇艳的唇,轻轻含住她的舌,像觅中猎物般拖入巢穴,恨不能吞入肚腹。
情迷间不知他从何提只酒壶,才呷了一口,就低头送入她的口中,待到清酒饮尽,他便抱她款款入了内室。
家族间的微妙使彼此除了政敌,好像再不适合其他,于是年轻男女即使偶有贪欢暮爱,事后依旧谁也没把谁当真。
室内无声,入目却是绚烂灼眼的红,富贵雅致不再,香樽吐出袅袅轻烟,凤眼温柔被微垂的眼尾和黑长的睫扭转,调和成潋滟底色。
谢徽止将人摁在榻上,捧着脸腮亲下去,害得她钗环花钿都被拂乱,掉了好几枚在床上地上,鬓发也松散着,偏偏佳人风姿慵懒,脸上还挂着狡黠坏笑。
“都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般布置连龙凤烛都燃上了,可惜就差交杯酒。”沈覃舟依偎在他怀中,目不转睛盯着床帐里那床鸳鸯锦被,“少师莫不是还想同本宫入回洞房?”
谢徽止松开看她芙蓉艳色,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当时偷窥的那一幕,暖春的相国寺,她和邬邺琰藏在郁葱竹林里拥吻,她的手就搭在邬邺琰身上,小鸟依人。
“殿下,想要交杯酒也不是不可以。”谢徽止没有反驳她的调侃,转身便要去寻酒。
见他当真转身欲出内室,沈覃舟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袍,瞪他:“也不嫌麻烦。”
四角的灯明晃晃照着屋子红艳艳的,今日他兴致分外高昂,空气中逸散着他的闷哼,沈覃舟微微挣离他温热胸膛,伸手一摸果然喉结滚得厉害。
风流至妖,谢徽止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此刻流淌的都是风情,再细瞧,眼里又全是惊涛骇浪,黑亮得惊人,直勾勾盯着她看,她亦能从他眼中看出她散落满肩的如瀑长发,妩媚在眼,迷蒙混着醉意,红唇鲜润。
沈覃舟突然抬首睁眼,红润唇瓣颤抖,强撑理智:“......药。”
“一直用着呢......”许久他轻轻喟叹,“不会让你受孕的,放心罢。”
沈覃舟缓缓松了一口气,松开僵硬的身子:“那就好。”
他极专注,只管盯着她看,细碎的喘息声,畅快恣意,她已然化作一滩水,红唇咻咻,媚眼如丝,似犹嫌不够活色生香,于是故意把一点甜腻声响放大,妖冶魅惑,荡来荡去。
“有朝一日谢府破败,少师凭着这般颜色手段,想来也不缺锦衣华服的富贵日子。”沈覃舟气喘吁吁,眼睛晶亮,思绪开始浮想联翩。
“若殿下不是公主就好了。”谢徽止泛红的眼尾异常妖艳,目光游离在她的脸上心口,指尖轻点。
沈覃舟察觉他恣意纵情外的一丝郁闷,搂住他的腰,气息不宁,调笑道:“怎么?你还想金屋藏娇不成?”
“不行吗?”他愣了愣。
沈覃舟笑得明艳:“本宫可不是陈阿娇,你也做不成汉武帝。”
他轻轻搂住他的腰,眼波温柔得像湖水,在她的颈上蹭了蹭,心跳极快,闷声闷气:“沈覃舟,我恨死你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恨吧。”她坦然道,“你越这样,本宫越开心。”
沈覃舟见他单薄的眼尾红若滴血,没头没尾蹦出一句:“疼吗?”
“什么?”
“腿,听江太医说你腿骨摔裂了。”
沈覃舟垂眸视线落在他右腿那道狰狞上,眉目微蹙,似有不忍,仰首颤巍巍亲吻他湿润的唇,只是到底没有伸手。
谢徽止搂紧怀中的温香软玉,整个人都和煦下来,语气难掩抱怨:“已经过了那么久,你才想起来......”
时隔两个多月,在他最孤寂难耐的日子里,她从未露面,等他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假模假样假惺惺,果真是个坏女人。
“本宫何须你来救,那么多人在那还能真冲撞本宫不成,是你自己多此一举。”
“记得那年你送我和阿湛回宫,不也做得很好吗?冷眼旁观,见我差不多死里逃生再出手,顺水推舟成了救命恩人。”
谢徽止将她脸扭过来,亲吻她脸上的冷意,闷闷地笑:“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
“本宫只是懒得计较,又不是真糊涂。”
“那你还知道什么。”
“不告诉你。”
从妆镜里看,真是一双璧人啊,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谢徽止,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她将头附在他的胸膛上,体温炙人,听他热烈的心跳声,一动不动凝着他,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温柔似水,“千万别这样,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得很惨哦。”
谢徽止迎着她绵长冷清的目光:“殿下放心,不会有那天的。”
年轻人的兴致总是蓬勃,半梦半醒间,沈覃舟累得昏沉却也恍惚生出在同眼前人过新婚夜的错觉,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相比谢徽止就坦然许多了,云消雨散后只将她搂在怀里,两人肌肤相亲,微凉的面庞埋入她黑鸦鸦的青丝中深嗅,今日是馥郁的海棠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