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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妄加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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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你说要嫁人,皇后就着手替你准备大婚一应事宜,所有规格都按最高品阶,还特意从自己私库取了好些东西为你添妆。”
“皇后殿下给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她是谢相最疼爱的女儿,犹记那年红绸一路从相府铺到司马门,真是风光无限啊。”
沈覃舟身子微靠后,眸中多了冷然,岁月不饶人,五年过去了,她的阿耶分明还是旧时模样,可细节上却又做不得假,粗粝武夫到如今天下至尊差的不只是件黄袍,这些年老夫少妻的熨帖暖心、善解人意,也不知他待母亲之心是否如前。
沈铧抬眼觑她,知道她话里有话:“她还向朕提议等你出嫁后依旧将浮胧阁给你留着。”
沈覃舟闻言不由微怔道:“宫里亭台楼阁瞧着数不胜数,到底有数。父皇不担心今日为儿破例,他日宫中人人效仿?”
沈铧端起茶盏,慢悠悠浅呷一口:“你只说喜不喜欢便好,至于你那几个皇妹如今连字都认不全,用不着你操心她们的婚事。”
沈覃舟昂着头,语气轻快,声音轻飘飘的:“那可不行,这事只能我做,别人都不许。”
“小姑娘忒霸道了些。”沈铧瞧她板着张娇艳面孔,却还像个撒娇任性的小丫头,不由忍俊不禁,“同父皇说说看中哪家郎君了?”
沈覃舟拗过身子:“与其说这个,还不如父皇提前同儿讲讲哪些是选不得的。”
沈铧神色颇有些微妙,他沉吟道:“除谢、王两氏子弟不可,其余皆可。”
沈覃舟似笑非笑打趣道:“父皇怎会这般想,外头人可都心照不宣,儿若嫁做谢家妇于皇室助益才是最大。”
沈铧眉头上挑,饶有兴趣:“省省吧,那谢家就是个虎狼窝,你若真嫁过去,朕还得担心他们有没有把你生吞活剥。”接着他幽幽叹气,无不感触道,“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所以再难,为父也不需要你为朝政耽误一生。”
见她笑意渐浓,沈铧接着掀起眼皮打趣道:“当然你若自己想嫁,也不是不行。”
沈覃舟神情透着几分懒于掩饰的轻蔑,那点感动荡然无存:“父皇你是知道的,儿素来是看不惯那些所谓的世家,即便钟鸣鼎食如谢氏,儿也是看不上的。”
“陛下,萧尚书和李侍郎求见。”
“宣。”
萧故进殿躬身将手中名册捧起,喜形于色道:“臣等奉旨主持本科京试,现已试毕。此次考生共近五千人,阅卷处甄选出进士三百四十二名,还请陛下过目。”
话音刚落,掌印太监冯央便接过名单呈与案前以供沈铧御览。
“萧尚书一来,倒让本宫想起件事。”沈覃舟眉眼弯弯透着些漫不经心,“豫王的伴读这次也参加了会试,其中有个叫谢苑的,尚书可有印象?”
萧故心头微诧,默默瞥了眼公主,忆起公主择婿在即,思索片刻才道:“此子才思敏捷,但年纪尚浅少些阅历,故而文章虽写得花团锦簇,实则少些筋骨,还需再多磨炼番。”
见昭荣公主难掩失望,萧故顿了顿,又一脸欣赏称赞道:“倒是另一个伴读,性子看着温吞软绵,写出的文章却大气磅礴、立意高远。”
“这话有意思。”
沈铧合上名册,他重视长子课业,自也顺带了解过这几个伴读,相较于其他两个一文一武出尽风头,御史家的次子便属实暗淡许多了,如今看来莫不是沧海遗珠。
一座上京城,轻浮潋滟,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日子里,达官贵人、富商豪绅们流连的消遣之所,就是南街大大小小争奇斗艳的勾栏瓦舍和歌舞乐坊。
天下学子齐聚上京,蟠楼借着东风,包厢大堂夜夜爆满灯火长明,长袖善舞的坊主石娘这些日子更是赚得盆满钵满身价高涨,一跃成为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小富婆。
这日石娘还在前堂招呼客人,正喝下不知第几杯酒时,小厮小跑上前,低声附耳,石娘喜笑颜开的芙蓉面瞬间浮丝诧异,片刻消散,巧笑嫣然说着赔礼托词,充耳不闻那些挽留的话和人,转身匆匆钻入后院。
“呦,今儿是哪门子风把东家给吹来了。”人未至声先到,石娘摇着手中点翠琉璃扇,扭着水蛇腰款款而来,语调甜腻。
沈覃舟坐在美人靠上,随手翻着本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听你这话是不欢迎我?”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呐。”石娘凑上前替身旁人挥扇,笑嘻嘻道,“我这店你可也有股,都是自家生意说什么两家话。”
“快别扇了,怪冷的。”沈覃舟斜眼溜她,一手夺过扇子,停了停自己又忍不住摇起来,“记得你收过批书,里面有没有严白的地方志?”
“这我可记不清,总之东西都在库房堆着。”
石娘雪白的脸划过恼意,忿忿道:“东家你说这帮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兜里几个大子儿也不掂量清楚就跑我这儿花天酒地,最后没钱结账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用身上那些零碎破烂抵押。那些破书在他们眼里是宝贝,可在老娘我这儿只会虫蛀鼠咬占地方。”
“真当是宝,就不会落到你手里了。”沈覃舟缓缓将身子倚在椅圈里,慢悠悠道,“对了,抵押名单给我份,会试名次出来了,我倒要看看这般寒门贵子姓甚名谁。”
“名单自然是有,只是——东家我这儿也有一事相求。”石娘笑得谄媚又殷勤。
“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沈覃舟乜斜着她这幅做派,“喽,虽不是第一手,但也算热乎。”说着粉嫩莹白的指尖便从袖中取出薄纸一张,叮嘱道,“收敛着些,别给我招惹是非。”
“知道了,东家便把心安稳揣在肚子里。”石娘兴冲冲接过名单便迫不及待打开,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看好的人,“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就让老娘也当回伯乐。”
“随你。”沈覃舟笑吟吟扭头吩咐,“丹蔻,你去库房找找,有没有我要的书。”
丹蔻敛首,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石娘小心翼翼叠将名单收好,悠悠叹了口气,看向沈覃舟目光难得诚恳:“如今整个上京城都在传你要选驸马,你我相识三年,若没有你也就没有我石七娘今日的荣华,故也想厚颜无耻上赶着当你回娘家人,为你备份像样的嫁妆。”
沈覃舟咧出几颗雪白贝齿,眯眼笑成弯月:“这回可是你主动开口,邬邺琰不是走了嘛,他做的事银钱花销上定要舍得,别的我也帮不了他,你若真有心,就把我在你这儿所有分红拿去进奏院换做飞钱,存入沿途各大钱庄供他支取。”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也只有邬邺琰能让你这般劳心劳力,变着法的送人送钱了。”石娘眼珠一转,撇了撇嘴,有些酸言酸语,“老实说你对他到底有没有感觉?”
沈覃舟一脸狐疑道:“感觉?什么感觉?”
“少装傻充愣,男女之情啊!”石娘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气急。
沈覃舟呷了一口茶,茶味熟悉,味轻且甘甜,随即故作高深道:“谁说男女之间就一定得是爱情。”
石娘“啧”了一声,摇头:“嘴硬。”
马车行过长街,沈覃舟端坐在车内,听着外头妙音娘子叫卖讨价,鸟啼风落。
邬邺琰走了有几天了,临走前她跟符卫约好每隔半月飞鸽传书一次,算来现在也该过了永州地界了。
“殿下,世子府被查抄了!金吾卫拿着陛下的搜查令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车骤停,帘子刷一下就被挑开,沈覃湛探头朝前望去,远远便瞧见前方院落朱红大门上赫然贴着的封条,高高外墙下隔五米有一金吾卫,果然是跟当初耿家一般情形。
沈覃舟嘘了一口浊气:“罪名?”
“......里通敌国,还有质子外逃!”这两项随便哪一个都足以要了邬邺琰的小命。
“荒唐!”沈覃舟脸色有一瞬发白,冷声道,“去把他们管事叫来。”
周除原躲在后院跟兄弟们玩骰子,正运气不佳之际,恰来人禀告于是匆忙借故脱身,路上听人细说是位穿着气派谈吐文雅的女郎找自己,便知悬在头顶的刀要落地了。
“微臣周除拜见昭荣公主。”周除硬着头皮行礼。
“本宫担不起大人这一拜,周大人也不必紧张,找你不是来问罪的。”沈覃舟低头瞟他一眼,甩甩袖子,语气一转,“只是这全上京都知本宫和邬邺琰私交甚密,他回西洲探病这事儿本宫和父皇都是晓得的,这中间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动了手脚给世子泼脏水,大人可知情?”
周除头垂得更低了,心内焦躁,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殿下见谅,下官奉旨办差,至于其它一概不知。”
“周大人倒是人精,难怪这些年深受父皇信任。”沈覃舟微微敛眉,支手揉揉额角,心头积压些许躁意难平,“你有父皇旨意,本宫不想为难你,所以你只需如实告诉本宫,是谁指控世子即可。”
沈覃舟已不耐烦,又见周除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心知软的不行,还得摆出公主的气势压上一压。
其实她隐约也能猜到点什么,只是想不到那人会这么快就把刀插向邬邺琰。
“周除,你告诉本宫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可你若不说,那就自己掂量清楚能不能承担得起得罪本宫的后果。”沈覃舟嗓音寒栗,像刀锋从冰面刮过。
“下官惶恐。”周除顶着她寒针一样的目光,压迫俱人,心知自己得罪不起,只好祸水东引,“下官只记得领旨那日,陛下刚好在同少师手谈,至于其他真的一概不知。”
沈覃舟听罢笑意灿然,实则沉沉磨着后槽牙,恨不得咬碎某人:“丹蔻,改道去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