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緣繾綣》門兒清

13、失蹤

　　東岸音樂祭開場前六天:
　　『你不會一夜沒睡吧?你有找人聊聊嗎?』
　　商於懷看到崇脩竹的精神狀態，
　　知道他身心靈都在消耗，正被黑暗吞噬，是時候給最後一擊!

　　『沒有。我想好了，我要和他解約!商姐會幫我吧!?』
　　『我現在只能相信你，我認識的人也同他認識，他們一定會幫他說話!』
　　崇脩竹眼眶含著淚，不知是花了多大力氣才忍住，不掉下來，
　　他有試著想和其他人聊聊，但一想到所有人都和陳穗誠有相當關係，
　　他就停下來了，腦袋裡只剩那篇結婚報導和背叛二字!

　　『好。』
　　『這是單向解約的合約書，你簽好之後我會幫你處理後續，』
　　『我看你最近的演出是這個週末，你就不要出席，免得會有其他瓜葛。』
　　『然後，你先住在這間酒店，我盡快幫你找房子，再安排和我這邊簽約。』
　　商於懷輕拍著崇脩竹的手臂，看著他那雙修長有力的手，心中覺得可惜，
　　但他心思很質純沒有私慾雜念，實在太難控制，毀掉才是最快的!
　　這樣她帶的鋼琴家才有取代的機會，要不然年輕一代的鋼琴獨奏風芒全在崇脩竹身上，相較其他人的年齡，他又是如此年輕，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換人?!

　　『好，但我要先回序市一趟，取回我的畫，』
　　『看到自己的作品放在別人的空間裡，我覺得…噁心!』
　　崇脩竹停頓了很久才說出噁心兩字，
　　心裡雖然怨恨到極點，但終究是深愛過的人，他不捨得用難聽的字眼。

　　『這…那好吧！』
　　『你自己要注意安全，要記住都要用現金付款，這是暫時給你用的手機，』
　　『別讓道森先生追蹤阻止你的計畫，要不然我們都會完蛋!』
　　商於懷本想阻止，
　　但想著都已經拿到解約的簽名，再依崇脩竹現在這樣的狀況，
　　只要讓對方沒有心思練習，幾天之後的音樂祭開場演出和獨奏，
　　就算出席也無法有好的表現。
　　一旦有所失誤，她就能用媒體輿論大肆批評渲染，拉他下馬，
　　再利用簽名的解除合約做文章，兩個負面事件的連續作用之下，
　　崇脩竹肯定聲名狼藉，到時預計合作的樂團會規避風險而換掉獨奏家，
　　她帶的人就有機會搶空，哼！這樣崇脩竹就徹底毀了，再也無法在鋼琴獨奏圈裡立足!

　　『好，我知道了!』
　　『我已經預約好下午的班機，等等領到現金就出發，耽擱不了的。』
　　崇脩竹聲音很輕。
　　他不知道自己的衝動是對是錯?是不是應該要給對方解釋的機會?
　　但他現在一想到這些畫面，就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才發現，自己深愛的人竟把他當作遊戲，當作玩具，
　　甚至連小三的名號都排不上吧?!

　　同天的國內序市(+1):
　　『脩竹不見了?先說清楚!』
　　陳穂誠接起電話，是全體的群組會議?
　　這下累積了一個星期的瞌睡蟲全都不見了!
　　他回到國內一個星期，天天鏖戰到半夜，才和資訊安全團隊的負責人克里森，
　　成功拿下兩個案子。
　　這幾個月團隊準備的很辛苦，主要是因為國內沒幾個成功案例，只好在企劃報告上花更多的時間去解釋和展示成果，讓客戶願意買單。不過幸好innovator國內外的名氣夠，最終還是獲得好的結果，在主要的三個目標客戶中，只有陳氏集團不買單，但只要另外兩個大型企業有不錯的成效，不愁後面拿不到更大的案子。

　　『管家說脩竹今天早上七點拖著行李箱離開家裡，』
　　『自己走到街上攔計程車，彭齊正在追查最終目的地。』
　　大衛先開了頭，
　　早上九點他車子剛停妥，管家就狐疑的上前，確定家裡沒有人後，第一時間他找了彭齊和林若合，接著他們決定替崇脩竹和音樂學院請了病假。

　　『昨天欣蒂陪同他從演出地回來後，就沒有出現，連住的地方也沒有回去，』
　　『東岸早上十點，我已經停掉她所有的權限，社群平台密碼都已變更，』
　　『資訊安全做完掃描確認，目前暫時沒有其他衍生問題。』
　　林若合接話，
　　這是他們之前討論到欣蒂可能有問題的時候，就做出的應變計畫，沒想到還真用上。

　　『去年從國內展覽回來之後，她安靜了這麼久…還以為是回頭，』
　　『沒想到，卻是我們大意了！』
　　陳穂誠嘆了口氣！
　　當時一直沒有調查出她如何將行程訊息給到商於懷?
　　商於懷才能用拍到的照片，在社交平台和論壇上宣傳他們兩人的親密關係，
　　到後面傳言越來越露骨，甚至說陳穗誠是最大金主，鋼琴大賽上崇脩竹是靠陳穗誠買關係，和出賣自己的色相去換評委的認同票，連國內的傑出青年獎也是用同樣的方法，才獲得殊榮。
　　雖然自始至終沒有實證，也沒拍到崇脩竹的正面清晰照，但這一年多來不斷的緋聞和莫須有的傳言足以敗壞他的形象，就算陳穂誠不斷用其他擺拍的照片和新聞引導，照片非崇脩竹本人，而是他另有女友，但到後來反而有了反效果。

　　『最後一場演出只有欣蒂一個人陪著脩竹，我人在德國控場，』
　　『這兩天大衛帶著彭齊在趕文件，昨晚送他搭機來和我會合。』
　　『另外，我問過管家，脩竹確切進門的時間，再算上路程，』
　　『比預計時間超出了四個小時，但欣蒂回報給我的時間比這早了兩個小時，』
　　『不知道欣蒂帶他去了哪裡?』
　　林若合補充後續。

　　『小朋友手機關機，但定位還是在家裡!』
　　『上一條訊息是東岸昨晚的時間，我發給他，但他完全沒回，』
　　『這兩天都也沒有附卡消費紀錄!』
　　『彭齊!』
　　陳穂誠已經完全清醒，聲音還略帶沙啞，但情緒已經激動起來。

　　『他是成年人，不論從哪個時間點算，到現在失蹤時間還不到48小時，』
　　『不過，我已經動用關係調閱相關畫面，還需要一點時間，』
　　『計程車那邊問出他是到希爾珅酒店下車，只說和人約了吃早餐，』
　　『其他的沒和司機聊下去，司機說他看起來很憔悴。』
　　彭齊趕忙著回覆，深怕晚了半秒，會有人爆炸!

　　『我回去一趟!!!彭齊和茱莉亞先留在德國，繼續跟進合約。』
　　『大衛，後續隨時向我彙報!蒂芬妮，最近的一班飛機!』
　　『各位如果有接到勒索電話就直接報警!』
　　陳穂誠交待完就先下線，他已經耐不住性子，慌忙地整理行李，
　　等離開房間的時候，克里森卻沒被吵醒，還在呼呼大睡。
　　你到底去哪了?小朋友!

　　東岸音樂祭開場前五天:
　　『為何不知道他當天下午上飛機了?』
　　陳穂誠快到東岸的時候才知道消息，但已經來不及回頭。

　　『脩竹領了自己戶頭的現金買票，我是調了出境紀錄，往回追查才知道。』
　　『地勤人員非常有印象，除了認出是他本人外，』
　　『用大筆現金當場買商務艙來回機票，也只有他一個了!』
　　『文件你先看一下，這是東岸下午四點多送到辦公室的，那時他才剛登機，』
　　『這是一份單向解約合約，裡面的內容有許多錯漏的地方不說，』
　　『也完全不符合我們簽約的條件，看樣子應該是是商於懷提供給他的，』
　　『但對方應該知道這份解約不會生效呀!?』
　　彭齊提醒還有文件的事情，
　　但他也還沒弄懂，商於懷為何要讓崇脩竹簽一份沒有用的合約?

　　『所以是商於懷已經設計好一切，讓脩竹簽下合約，快遞送到辦公室!?』
　　『但她不懂為何脩竹堅持要回國內序市一趟?!』
　　林如合有時也搞不清楚小朋友的想法，非常跳躍，完全隨著自己的喜好！

　　『這是希爾坤酒店拍到的，可以清楚看到商於懷和脩竹的畫面，』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表情非常凝重，看的出脩竹一直在帽沿下擦眼淚，』『最後他簽了字，然後快遞過來收走文件，應該就是這份，』
　　『另外，還給了他一台手機，我已經找到家裡的，等等帶過去給你。』
　　大衛調出錄像，補充道。

　　『媽的!她到底跟小朋友說了什麼?!』
　　『商於懷還在酒店，欣蒂一定也還在附近，先找到她問清楚!』
　　陳穂誠剛下飛機，立刻往出境報到，大衛等在櫃檯邊交給他文件和換洗衣物，
　　他倒進商務艙的座椅內，連拿到文件都沒有細看，閉上眼，
　　腦海裡只有崇脩竹擦著眼淚的畫面，耳裡迴盪林若合說的，得不到就毀掉!

　　『喂!』
　　陳穂誠下飛機，招了台車就先往市區酒店，彭齊已經先到一步。
　　才下車就看到電話的來電提示，他實在不想接趙寧的電話，除了自己現在沒心情外，上一次的對話還停留在婚禮當晚，現在打來也是問何時回去的吧!?
　　但他們的同盟關係的確不錯，會打這個電話號碼，或許有甚麼急事!?

　　『喂!有個叫崇脩竹來找我，他叫我陳夫人，還說要把畫拿走!』
　　趙寧急切的聲音，立刻竄了出來，還壓低了音量。

　　『妳…妳幫我看住他，不准讓他走，他對我很重要。』
　　陳穗誠愣了幾秒後才回答上。

　　『腳長在他身上呀!大哥!』
　　趙寧沒好氣的回答。

　　『趙寧，算我拜託妳了!』
　　『幫我顧著他，我現在趕回去，很快就到，拜託了!』
　　陳穗誠邊喊計程車，喘著和趙寧說，
　　但心裡想的卻是小朋友怎知道趙寧是陳夫人的?
　　原來這就是欣蒂說的“商於懷說還有個大招”!
　　”商於懷故意壓低聲音和崇脩竹說的，我在前座沒聽清楚”!
　　靠!

　　『呼！你先跟我走!』
　　陳穂誠看到他了！瘦小的臉蛋，在風衣的襯托下更顯憔悴，
　　先一把抓住崇脩竹的手腕，深怕他不見一樣。

　　『之後再跟你解釋，先謝過。』
　　陳穗誠感激地看了眼趙寧，才把門帶上。

　　『你放開我!』
　　崇脩竹進了電梯才小聲的抗議，他還是替陳穗誠留了臉面！

　　『不放!等我解釋完，你要打要罵都可以，但我不會放手!』
　　陳穂誠壓著脾氣，雖然冷著臉但語氣仍然溫柔，
　　轉頭看著對方氣得眼淚直掉，嘴也嘟得很高，他恨不得現在就親上去！

　　『說吧!說完把畫還給我，我就走!』
　　崇脩竹聲音顫抖著，剛剛哭鼻子的腔調正濃，
　　合著衣服就坐在客房沙發一角，連帽子也不願意脫。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氣我，我說什麼你一定覺得我是在狡辯，』
　　『但先聽聽彭齊跟你說好不好?他可是放下事情就從德國趕了過來。』
　　陳穂誠蹲在他面前，拉著崇脩竹的手不放，
　　是他讓彭齊趕過來一趟，本來是不放心合約上的問題，但在他們知道事情全貌後，想說他的年紀也算的上是長輩，說的話比他這個當事人有說服力!

　　『嗨！小朋友！』
　　彭齊先柔聲的打了個招呼，才坐在他前面。
　　他早了一步到序市，托了人留意幾間五星酒店的入住狀況，很快就知道崇脩竹用現金訂了兩天的標準房，但只先寄放行李，人就離開也沒有叫車。
　　當下通知了還在飛機上的陳穗誠，直接改成總統套房，隨後大衛告知已經找到欣蒂，陳穗誠和她金錢交換下，讓她說出了商於懷的計畫。
　　四個人，一個在飛機上，一個在德國，一個在序市，另一個在東岸，討論後續的應對措施!

　　『彭大哥！哇！』
　　崇脩竹叫了人就先哭了!
　　大聲的把他這幾天的惶恐和痛苦都宣洩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住，有個人拿著溫開水和熱毛巾一直在旁邊伺候著。

　　『還沒開始之前，我先保證大衛絕對沒有找人去打你父母!』
　　彭齊決定從小事開始，
　　他拿出照片和專家佐證照片合成的說明。

　　『是商小姐說我父母有來找過我，說大衛帶人打了他們一頓，』
　　『還說警察吃了案子!』
　　崇脩竹擤了鼻涕邊說。

　　『絕對沒有，大衛從來沒見過你父母。事實上…是…』
　　『你父母拖欠高利貸被打傷，商於懷主動找上他們，說可以找你要到錢，』
　　『然後他們拍了假的照片，也去驗傷，並把大衛合成上去，』
　　『騙你說是老陳阻止你和父母見面，大衛把人打了一頓。』
　　彭齊說了之後，靜靜的等崇脩竹消化。

　　『那他們現在呢?』
　　崇脩竹不可置信的看向陳穂誠，他還以為自己愛的人怎會如此狠心?

　　『沒有欠多少，我讓蒂芬妮幫忙還了款項，』
　　『但也要他們保證，以後不能再以這種手段來勒索你。』
　　陳穂誠讓他看了欠條和協議書。

　　『所以…一開始的事件就是假的?』
　　崇脩竹吃驚地瞪大眼睛!

　　『是的，她故意製造這個騙局，先讓妳不信任身邊的人，接著才引出後面，』
　　『讓你陷入到不信任和遭受到背叛的漩渦裡。另外…』
　　『茱莉亞說，商於懷是故意要拍你父母和你跪下求情的樣子，』
　　『你父母說的話，欣蒂說的話，甚至連送你去的車子都是安排過的，』
　　『看圖說故事會成為崇脩竹棄養父母，甚至毆打他們，老父母下跪求情!』
　　『以外人的角度來看，車是我們慣用的，而欣蒂也是你的助理，』
　　『如果不是當事人，根本不知道真實狀況，她只要買通夠多家媒體，』
　　『散布假消息比病毒還快，水軍再拱火起來，國內外的熱門是跑不掉的!』
　　陳穗誠照著手機上的筆記，念給崇脩竹聽。

　　『怎會這樣?連欣蒂也是商於懷的人?』
　　『她們一起設下圈套欺騙我?!』
　　崇脩竹不敢置信，他一直認為欣蒂是不錯的助理!

　　『她有自己的問題，你不必為她感到難過!』
　　『況且她很早就已經幫忙商於懷傳遞消息，並非是最近的事!』
　　『欣蒂滿心忌妒你，她也只想賺錢，才聽信商於懷的讒言，』
　　『這兩年下來她光靠賣消息就賺不少，再加上我跟她買消息的錢，』
　　『這輩子應該足夠了!』
　　陳穗誠唏噓。

　　『所以你們已經知道商於懷的計畫了?!嗯…』
　　『回想當下我整個人都是暈的，她不斷用訊息包圍我，』
　　『把我帶進一團謊言的迷霧中，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好像只能靠著她這個浮木，順著她說的去做!』
　　崇脩竹看向兩位，他覺得實在可怕。

　　『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在密閉空間裡，只有她和你，』
　　『一步步帶你入局，沒讓你思考，更讓你懷疑不信任身邊的人!』
　　『也是欣蒂安排商於懷去接你，整個車上你就能聽他們說，』
　　『你又那麼善良，單純，一定會被帶進去!』
　　陳穂誠嘆了口氣，是他大意了，讓商於懷有機可乘。

　　『我才沒有那麼笨!』
　　『是商於懷後來說你…說你根本不愛我，說你已經…』
　　崇脩竹聽到這裡，生氣的嘟起了嘴，心裡的擔憂和壓力解除，開始反駁起來，
　　他都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前面這些他只是懷疑，讓他完全崩潰的是看到陳穗誠的花邊八卦和結婚的消息!

　　『老陳!我想我的部分結束了，資訊安全那邊也開始偵測，』
　　『澄清稿，發布通稿，我和茱莉亞都已經過好文字，就等商於懷出招。』
　　『剩下的我沒辦法幫你，沒有及時坦白的後果，只能由你自己承擔了!』
　　彭齊看崇脩竹情緒已經回穩，知道自己該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