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緣繾綣》門兒清

24、超級颱風

　　新年休假過後，崇脩竹直接到西岸錄音，並準備二月初開始的東西岸的巡迴，坦伯頓基金會還為此舉辦了好幾場售票形式的交流座談，德歇特、布朗、克托維教授和崇脩竹都會依照主題參加，道森投資的員工則陸續在休完假後，回到工作崗位。

　　『我進去拿大家的咖啡，大衛在外面等一下。』
　　陳穂誠說完便下車，今天是新年第二個星期的星期一，總算全公司員工到齊，早餐他買單，西岸和國內的員工同天同享。

　　『好。』
　　大衛簡單應了聲，並環看四周環境，從後照鏡看到兩位穿著風衣外套的男士，隨著陳穗誠進到咖啡店裡，但這是市中心最高檔的商業區，在繁華街道的早高峰，這樣人來人往的商務人士，好像也沒有什麼可疑的。

　　『超級颱風。超級颱風。超級颱風。』
　　陳穂誠旁邊跟著剛剛一起進去的兩位風衣男士，他一走出咖啡店，隨即看向大衛，用中文大聲喊了三次，接著就被他們帶著上黑色廂型車，快速離開。

　　『...』
　　大衛點頭示意。
　　他看到狀況後，心裡一驚，但只是開了車門，站在駕駛座旁看向陳穂誠，並沒有追過去，聽到指示後立刻開車離開。

　　『超級颱風。』
　　大衛撥通電話接通後，用很標準的發音說出，這是他少數有好好練的中文，傳達完，他照著應該要做的，在市區繞了三圈確定沒有人跟車後，才迅速回到公司。

　　『截止剛剛，沒有被禁止交易，也沒有收到任何訊息。』
　　卓騁懷先開口，他確認過歐亞的交易狀況。

　　『帳戶狀況也都正常，沒有其他異常。』
　　蒂芬妮確認每個帳戶都能正常使用，innovator亦同。

　　『這兩天的搜尋並沒有甚麼異常，暗網上也沒有徵兆，業務也都正常。』
　　克里森啟用加密視訊，回報國內情況。

　　『張興懷簡訊也回我無災害。』
　　『老實說，我這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律所那邊也沒有。』
　　『老陳可以打一次電話，應該等等我就能接到。』
　　彭齊絞盡腦汁回想，他和卓騁懷兩人坐在辦公室中間的會客沙發，都盯著紅色座機電話，就放在蒂芬妮的桌上。

　　『沒人跟隨。』
　　大衛跑進門就先回報狀況，後續才說了一下剛剛的狀況。

　　『他會說超級颱風，那表示是政府相關單位將他帶走，但又沒有其他動作，事前也沒有知會?!律所也完全沒有相關消息?!』
　　彭齊又梳理了一次狀況，照理來說律師事務所那邊應該會有消息才對，如果甚麼都沒有，要嗎…事情很大!要嗎…只是私人喝咖啡聊聊!
　　『大家就一切照舊，也不用先窮緊張!先下線吧!』

　　一分鐘有60秒，一小時有3600秒，三小時有10800秒，五小有18000秒，
　　這樣熬下去也不是辦法，要報警嗎?

　　『店裡和街道上的監視器畫面很清楚，他們有出示證件且說了好幾句，老陳才點頭和他們一起走，車牌資料是被隱藏，人臉還沒查到。』
　　『但這麼久為何不讓他打電話!?在等甚麼?』
　　『林若合說小朋友一直在錄音室，手機在她這裡，她偷看過九點多有發簡訊給他道早安，說今天是最後一天錄音，要忙到下午三點過後才有空，老陳有回覆，看時間是來的路上!』
　　彭齊開始喃喃自語，他覺得自己有幻聽，一直聽到電話響!

　　『聆! 聆! 聆!』
　　尖銳刺耳的電話鈴聲今天第二次響起，接通後會自動錄音，
　　他們四個人除了彭齊的手機號碼外，還要會背這支電話的號碼。

　　『Hello!』
　　彭齊等大家都過來，手上準備好紙筆，才接起電話。

　　『…看40那份，找超過3的。』
　　陳穗誠前面按照對方給的稿子唸完，交代讓道森藝術經紀不要擔心，最後用中文快速唸出這十個字，對方急切的要求不能講中文下掛掉電話。

　　『這是甚麼意思?』
　　卓騁懷撓撓頭，他和彭齊聽了好幾次錄音，稿子的內容更沒重點，只說是官方調查所需，道森藝術經紀目前90%是崇脩竹，只有10%是道森投資，這句話也只是在說和崇脩竹說明原委，讓他不要擔心。

　　『我懂了，40%那份，還記得去年我們投資的那家公司嗎?』
　　『年前老陳讓我整理他們送來的獲利明細，說這兩天他要再細看一次!』
　　『找超過3的，道森投資加上老陳自己投資3.5%剛好超過3%，應該是要我聯繫有投資超過3%的投資者，他們或許會有答案!』
　　彭齊大喊一聲，馬上往回走向他自己的辦公室。

　　『我知道了!彭大哥和桌子你們放心!』
　　崇脩竹開了擴音，和林若合一起聽完彭齊的電話，他全程用中文講述一次今天的狀況，僅限於可以道外人的部分。
　　其實陳穗誠之前有和崇脩竹說過，雖然他只是一名小小的私募投資人，但也有可能會有不利的時候，他基本上都有做安排，就讓彭齊去處理。
　　就連剛剛彭齊也是這麼說，雖然還不知道嚴重程度，但基本上道森藝術經紀是不會受影響，這通電話的意思也只是安慰他的心緒而已。

　　『按照之前的行程，不需要改變，一切照舊，其他的我會處裡。』
　　彭齊很訝異崇脩竹的冷靜，還是重新交代一次。

　　『好，我知道的。』
　　『德歇特、布朗、克托維教授這兩天都會到，我們得再多排練幾次，另外還要參加座談會，按照計畫要到二月中才能回家幾天。』
　　崇脩竹翻著筆記，原本錄音可以不用這麼趕，但因為三月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挪前和西岸的巡迴放在一起。

　　『今天記者陣仗超大，都擠到外面去了，何時古典樂界有這麼熱門?』
　　林若合調侃地笑起來。

　　『全世界找不到人問，可能是覺得我會有答案吧!』
　　『就連約翰．坦伯頓也沒有出現!』
　　崇脩竹才剛和彭齊結束通話，這一個月內沒人可以說出個所以然，外界只能聽到風聲揣測，很多投資執行長前後都被請進去，但沒人出來。
　　當然律所的律師們，連彭齊就算知道也不敢多說甚麼，只能說些他在裡面都好，送書送衣服進去都收的到。

　　『這次馬其頓領銜的巡迴主題是『朋友』，邀請來重量級的藝術家們，以各種重奏的方式來呈現，接下來我們也會舉辦各種主題的座談會，歡迎大家踴躍購票入場參加，目前僅剩下少數幾場還有座位，請大家趕緊搶票，以免向隅。』
　　『現在我們歡迎這次巡迴的藝術家們，克托維教授、德歇特、布朗，最後當然是我們最期待的馬其頓．崇!』
　　主持人宣布記者會開始，閃光燈依序閃著，直到最後根本是無縫隙的閃，讓人睜不開眼睛，所有的攝影大哥全部對焦在同一人身上，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請問馬其頓，目前道森先生的狀況如何?』
　　記者提問，全場一片嘩然!

　　『才第三個問題，就變成財金新聞專場!』
　　『我是藝術家馬其頓，不是知名的經濟學人馬其頓．威爾森!』
　　崇脩竹淺淺的笑著，眼神非常自然，面對問題也沒有閃爍，還能調侃對方!

　　『他沒和你聯絡嗎?』
　　記者追問，甚至站了起來!

　　『這樣好了，你們問然後我登記下來，只要不是和古典樂界相關的問題，
　　一個問題要買100張我入圍的演奏專輯如何?我可是認真的!』
　　『剛剛那位記者，你問了兩個問題，報上名字和媒體，要買200張專輯，帳單隨後送到你們公司!』
　　崇脩竹半開玩笑半當真，撒嬌起來的功力更是無人能擋，聲音清亮好聽，尾音帶點上揚，再加上呢喃的鼻音，似乎讓人不自覺地答應所有要求。

　　『好!喬許，西岸新聞網。』
　　記者大聲說道。

　　『我最後一次和他聯絡是今年年初在西岸錄音的時候，看樣子他不能隨意和外界聯絡。』
　　崇脩竹想了好久，如何讓用詞有點空間，但又能表達準確。

　　『知道何種原因被帶走的嗎?』
　　另一個舉手報上名號。

　　『你這個問題很虧喔!答案只有三個字!哈哈哈!我免費多送你幾個字好了!』
　　『不知道!』
　　『全部的狀況都沒有公開，我只知道他是安全的。』
　　崇脩竹笑了出來，但他的回答也是事實。

　　『道森先生的狀況會影響你之後的演出嗎?』
　　另一邊一個小個子的記者，也舉手報名。

　　『我的演出安排都是由道森藝術經紀公司和經紀人處理，都是獨立分開，不會有任何影響。』
　　崇脩竹很慎重地回答這題，這也是樂迷最關心的。

　　這場記者會直播效果不錯，佔了財金的版面更登上當日熱門不退，崇脩竹坦然回答的態度更是讓人讚賞，倒是苦了其他三人講沒兩句話，卻得陪坐兩個多小時，不過再累也算大力宣傳了這次的巡迴和個人名聲。

　　『當代傳奇!』
　　『古典鋼琴界的神手!』
　　『再創三重奏的新高峰!』
　　有新聞和座談會的造勢，西岸首場的重奏實在轟動，在強烈要求下，破例在隔周多加兩場演出，曲目更是有所變換，讓樂迷大飽耳福，不過這幾場沒有白色桔梗。

　　『歡迎回家!』
　　大衛給了崇脩竹和林若合一個大大擁抱，他們快兩個月沒見面，也似乎在給彼此打氣安慰。

　　『還是沒有消息?都超過一個月了!』
　　崇脩竹皺起眉頭，看著大衛搖搖頭後，他輕嘆一聲看向窗外，沒再多說。
　　他點開和約翰．坦伯頓的聊天訊息，停在兩個星期前，問候對方是否安好的問句?但對方也是未讀未回，再加上他沒出西岸的活動，所以猜想應該也出事了!

　　『沒事的，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布朗坐進後座，他拍了拍在副駕的海倫，這讓開車的林若合也跟著笑了!

　　『是結婚戒指!』
　　『店家說打了很多次道森的手機但都關機，只好打到辦公室這邊來，我幫他拿回來的，現在交給你了!』
　　『別擔心，道森先生會沒事的!』
　　蒂芬妮邊說邊遞了一個精美的紙袋給崇脩竹。

　　『謝謝!』
　　崇脩竹拿著紙袋，眼淚隨著思念和擔憂，就在此時找到出口，宣洩不止，蒂芬妮趕忙抱住他，兩人哭了好一會才停。
　　他決定打開盒子，正面看著好像兩枚簡單的寬面素銀戒，但內圈卻不一樣，大指圍的那枚裏面鑲了一整排共11顆小碎鑽，另一枚是一排3顆一排8顆的小碎鑽。

　　『我明天還會去一趟，你不用太擔心，一切都好!』
　　彭齊翻來覆去也只能說這幾句話，但大家都看得出他的黑眼圈有多重，這個月在公司和律所兩邊協商，有時大衛還載他去會見其他人。
　　公司其他人照平常的行程在走，除了互相聯絡安慰一下外，其他的也都不能做甚麼，或許，這個時候靜下心就是最好的方法。

　　三月初結束西岸的巡迴，德歇特和他太太先住到布朗那邊，可以就近照顧和練習，待月底東岸開場。

　　卓騁懷、林若合和大衛，他們三人輪流陪著崇脩竹，張興懷也過來住了幾天，練習的時候就請克托維教授過來，楊列敘還是會在固定時間通話練德文口說，克里森則是忙到爆炸，生活工作倒也沒有失去重心，但誰也沒有提，大家一起度過令人難過的三月，很遺憾的，在東岸的開場還是沒有看到白色桔梗!

　　『達成認罪協議，繳回不法所得及罰款，停止一切職務為期36個月。』
　　卓騁懷著手賣出在貴金屬和高科技產業的部位，大衛準備四樓出售合約給想要買的租戶，張興懷清些冷錢包的資產做填補，彭齊擬好卓騁懷、張興懷代行職務公告。

　　『接出來了!』
　　彭齊通知，等一切都處理好，真的將人領出已經又過了一個星期。

　　『為何要認?』
　　陳穗誠很不高興彭齊的處理，一坐進車裡就質問起來，雖不到怒目相對，但聲音卻是冷的可怕。
　　他走出來的時候穿著針織衫和皮外套，一件洗舊的休閒褲和短靴，臉是白了點但氣色不錯，大衛遞上咖啡，才開車回辦公室。

　　『不認!再待一年也出不來!』
　　『你看看其他九位，現在還在裡面，大把大把的律師費一直在燒，累積起來說不定比罰款還多，你以為多待一天可以抵銷罰款嗎?』
　　『人出來，錢可以再賺，停止職務但沒說不能私下授意，不是嗎?』
　　『他們就是殺雞儆猴，不會輕易放過的，認了他們才算達到目的，我們雖然受點傷但至少根基還在。』
　　彭齊苦口婆心勸著，
　　他奔走三個月，想盡各種辦法，直到見了重點官員，才算看明白這一切。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陳穗誠雖然聽了建議，簽下協議換取自由，但自始至終都不是他的意思。

　　『老陳，他們裡面沒有誰對誰錯，不是非黑即白!』
　　彭齊看著比他年輕十多歲，義氣方剛的少年，嘆口氣說道，對方語塞。

　　『這三個月辛苦你們了!』
　　『蒂芬妮這邊算個數，我應該能填得上。』
　　陳穗誠坐在沙發上，除了辦公室內的人，視訊螢幕裡還有四個，林若合的鏡頭遠處是四個人正在練習下一場的曲目。

　　『沒關係，不用了!人沒事比較重要，就當減資。』
　　『我們也能夠再賺回來，是吧!?』
　　卓騁懷撞了一下對方的肩頭，張興懷和楊列敘也都沒有意見。

　　『謝啦!』
　　陳穗誠露出他招牌的笑容，是傲氣帶點輕蔑，和在崇脩竹面前的開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