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緣繾綣》門兒清

3、生死關頭

　　『敬愛的哈布斯教授您好，
　　很開心為您推薦一位未來的鋼琴家馬其頓?崇，...
　　附上他的演奏作品...』
　　『敬愛的哈布斯教授您好，
　　很高興獲得您的回信，...
　　上個月起已按照我提出的計畫，找到一個願意接受的啟蒙老師...』
　　『敬愛的哈布斯教授您好，
　　這半年的效果奇佳，附上馬其頓演奏的蕭邦:降E大調夜曲...
　　學校平台式鋼琴教室練習每周三次，每次兩個小時...』
　　『敬愛的哈布斯教授您好，
　　啟蒙老師利用作曲家的作品，講述生平，創作理念，樂章的組成方式和樂理，
　　馬其頓最近愛上李斯特，...』

　　『老陳，脩竹的父母已經第三個月沒有匯入生活費，』
　　『明天我會寄出催告信，以保障我們公司的權益。』
　　『對了...聽大衛說有幾次他等脩竹下課時，有遇到他的父母，』
　　『似乎是約好時間的，但每次只在校門口聊了幾句，就不歡而散。』
　　彭齊翻著筆記，繼續報告著。

　　『诶!小朋友沒跟我說!』
　　『但到底是他的父母，我也沒辦法說甚麼，』
　　『不過這個月有點忙，似乎也沒和他說上話，這周末再和他談。』
　　『嗯!德語課程得安排上了...』
　　陳穗誠一邊看著哈布斯教授的回信，腦裡計畫著崇脩竹明年完成中學後，
　　啟程去奧地利接受當地正統音樂學院的教育。

　　他託人尋覓到的這位教授，很驚艷崇脩竹的表現，希望可以收他為學生，
　　更是答應這兩年讓他在這邊唸完中學，並依照陳穗誠提出的計畫培養，
　　況且教授再過三年就退休，從今年開始不再公開招收新學生，
　　等明年秋後他名下只剩崇脩竹，等於是一對一的教學，這讓陳穗誠很開心，
　　但他也不想讓小朋友知道全部實情，就當作是新年和生日的禮物吧!

　　『好的，德語的課程會先安排在周六上午。』
　　『下一件是注資案...大家請看檔案，』
　　『這是innovator公司的背景調查，微型公司規模，』
　　『最成功的開發軟體就是張興懷之前幫大家安裝的市場分析軟體，』
　　『主要是利用可學習的AI技術，持續更新全球市場狀況和標的價格，』
　　『還能依據客戶需求作客製化，但也因為沒名氣所以使用的客戶不多。』
　　『另外，目前還在開發階段的虛擬貨幣追蹤工具，除了追蹤之外，』
　　『系統還能顯示當時成交價，市場狀況等資訊，提供佐證參考，』
　　『這項也是巧妙地串連運用運算技術，做龐大資料處理。』
　　『這項開發引起跨國軟體公司的興趣，透出收購意願，』
　　『但沒有下一步動作，據了解是高層還想等他開發到收尾，再看軟體成效。』
　　彭齊喝了一口咖啡，總算是把這星期忙碌的結果做了呈現。

　　『這就有意思!雖然虛擬貨幣的價格不穩，但我是很看好他的未來...』
　　『現在大企業對這樣的投資商品一直抱持觀望的態度，就連政府也漠然，』
　　『這個工具如果使用度不夠廣泛，所以也不想貿然收購。』
　　『現在趁機注資進去，無論未來收購案成功，或是市場打開之後，』
　　『我們都能有30%以上的獲益，時間成本最長三年，風險的部分...』
　　張興懷除了亞洲金融市場外，一直對新興金融商品有研究，
　　他繼續在掛幕上投放出自己的調查成果和投資效益簡報。

　　『嗯!桌子你覺得呢!?』
　　陳穗誠用肩膀推了一下坐在右邊的卓騁懷。

　　『我覺得...我們應該到他們公司看看!』
　　『畢竟我們在東岸，innovator在西岸，得實地看一下比較保險!』
　　卓騁懷專長在美國股市和實物期貨，他對於不熟的東西希望能眼見為實。

　　『我同意!另外我也想到當地的律所調閱相關報告和財報，』
　　『注資金額已影響到我們公司自己的財務穩定，需要再慎重些。』
　　彭齊開口，是從財務和法律的角度，做最後的把關。

　　『好，我也想當面和innovator的老闆聊聊，雖然之前視訊會議上見過，』
　　『也調查過他，和我們都是同胞，但這次金額的確不容掉以輕心...』
　　『彭齊，你和蒂芬妮安排，我們四個人都過去看看，大家也都安心。』
　　陳穗誠做最後的裁示，雖然他對於虛擬貨幣的前景抱持樂觀，
　　但畢竟要投資一家公司20%的股份!如果是100%是不是會更不一樣?

　　『之後我也想學，幫誠哥也畫一幅!』
　　崇脩竹整個人往前，臉都快貼在油畫上，他好興奮可以這麼近看著，
　　再加上美術館裡的暖氣，讓他整個臉都紅撲撲的!

　　『好哇!等你幫我畫!』
　　陳穗誠拉住小朋友的手臂，怕他重心不穩，趁著心情好，
　　『聽大衛說你父母來跟你見過幾次面?!』

　　『喔!』
　　『他是不是甚麼事都會跟你說?』
　　崇脩竹好氣沒氣的收起了笑臉。

　　『當然，但最主要是因為好像沒有聊得很開心!?』
　　『近個月你的話也少了很多，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怎不告訴我?』
　　陳穗誠很在意，臉色也跟著嚴肅起來。

　　『沒有啦!想說...誠哥這幾個月很忙，就不想跟你說!』
　　他說謊時，眼睛亂瞟，臉也不敢抬!

　　『之前誠哥誠哥的叫，但現在我倒像是個外人了?!』
　　『我沒想知道你們聊了甚麼...』
　　『...只是想告訴你，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
　　陳穗誠撫摸了對方的臉頰，有點紅有點燙!

　　『我...』
　　『我也希望永遠都能陪在你身邊!』
　　崇脩竹淚眼矇矓的看著對方，巴眨...一顆珍珠沿著臉龐落下，
　　快速的漠入陳穗誠的拇指，瞬間融化了對方!

　　『小傻瓜!』
　　陳穗誠溫柔的口氣，像是對著情人，更像對著自己的小孩一樣。

　　『我喜歡你，陳穗誠!』
　　人害羞地把臉埋到陳穗誠的胸口，崇脩竹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不敢動彈等待著...

　　『...好了!別趁機把鼻涕擦在我的外套上!』
　　陳穗誠順勢揉了幾下對方的頭，那柔軟的髮絲讓人愛不釋手，
　　另一隻手摟住對方的肩頭，雖然高了也稍微有肉，但還是顯得單薄。
　　他每個字都聽得清楚，但不敢回應，也不想拒絕!

　　『呵呵呵!...我想吃冰淇淋!』
　　崇脩竹抬起笑臉，眨了好幾下眼!雙手環著陳穗誠的腰間抱得很緊!
　　好吧!至少他沒有拒絕!

　　『哈!』
　　『你們看這個窮鬼還佔著練習室!』
　　『欸!繳錢了嗎?還這著裝模作樣的給誰看啊!?』
　　帶頭的開了鋼琴練習室的門，就往前走邊叫囂，後面跟著三個同夥的男生。

　　『這兩個小時是我預約的時間，請別打擾!』
　　崇脩竹不想再和他們多說話，在這練習室的每分每秒他都得珍惜，
　　好不容易預約到的時段，他想把每首樂譜都練習到，所以他沒有整首彈，
　　只有彈標注的幾個重要段落，和他需要再加強練習的連音。

　　『呦!不理人呀!這麼跩!』
　　『你一直練這個有甚麼用，怎不參加比賽呀!?』
　　『是繳不起報名費吧!?』
　　『他彈這是甚麼鬼東西?裝厲害而已吧!』
　　『說不定他連鋼琴級數都不知道是甚麼吧!?』
　　『他老師也不想抽考他的吧!聽說就只是要他回去練習!』
　　『這哪是在學鋼琴呀!是被放棄了吧!?沒用的傢伙!』
　　這幾個霸凌的同學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便把他的樂譜全往的地上推，
　　東丟一本西甩一本的，連貼上的標籤都散落滿練習室。

　　『窮鬼!』
　　『沒用!』
　　『窮鬼!』
　　『沒用!』

　　老師聽到聲音過來也只是制止，要崇脩竹把東西整理好，趕快離開別佔了下一位預約練習的時間。

　　『是!』
　　崇脩竹默默地整理著樂譜，這幾個月幾乎都會遭受到同學們的言語霸凌，
　　就從上次他們在學校門口聽到父母來找他哭窮開始。

　　『脩竹，我們沒錢給生活費了!』
　　『你看你念的這麼貴的學校，相信也不缺我們這一點吧!』
　　半年未見的第一句話就讓人寒心。

　　『這是誠哥幫我找的學校，我不知道多少錢。』
　　『但你們不是答應說要給生活費到...』
　　崇脩竹非常訝異自己的父母既然連生活費都不願意給!

　　『今年不景氣，我們收入都變少了，』
　　『你還能練甚麼破琴，就不計較這一點了吧!?』
　　『看你這樣子也沒參加甚麼比賽吧!?就死了這條心別浪費錢!?』
　　『到時候你沒成名，小心還都還不起!?』
　　的確這兩年國際情勢非常差，很多人都受了影響而失業，
　　但看到送出去放養的竟然過得這麼好，兩個勢利眼開始吃味起來，
　　說話也像刀一樣劃在自己兒子心上。

　　『我以後變成甚麼樣子，你們不用管!』
　　『可以滾了!我也沒錢可以給!』
　　崇脩竹壓著怒氣，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著。

　　『有錢了不起，他是這樣教你和父母說話的嗎?』
　　『跟你要錢，是看得起你，你可是姓崇，別忘了!』
　　『沒用的東西，跟你要點錢還沒有，還裝甚麼闊...』
　　『以後別想回來跟我要半毛錢!』
　　『這麼大老遠的，你還以為我想來...』
　　父母幾次過來拿不好處，話說也越來越難聽，都忘了他只是個孩子!

　　『你怎麼吃這麼少?是生病了嗎?』
　　陳穗誠好不容易抽空回家和崇脩竹一起吃晚餐，但對方除了吃飯都不說話，
　　但連最喜歡的牛排也沒動幾口。

　　『沒有，就是有點累。』
　　崇脩竹其實想問為何不讓他參加檢定考試?
　　他問了老師，老師避重就輕，說沒有在計劃裡，
　　他看了報名表，發現裡面的練習曲他都沒有練過，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誠哥根本沒有在培養他?是在騙他?

　　『是功課太多了嗎?』
　　『我倒覺得是你練得太認真，每天都得練上五、六個鐘頭...』
　　『還說要學畫油畫呢!』
　　『啊~不會是戀愛了吧?!是哪個女生?』
　　陳穗誠笑了出來，他沒有想到這小孩實在太上進，
　　他和老師所列出的曲目，都按照時程練習上，根本不需要操心。

　　『...』
　　崇脩竹驚訝的看著對方，眼裡泛出悲傷，
　　他強忍著閉上眼，深呼吸後，才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我吃飽了!』

　　該死!
　　陳穗誠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整晚兩人再無交集，
　　連自己要到西岸出差三天，還是大衛送崇脩竹上學的時候交代上的。
　　『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