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言》与君陶然

32、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从明逸找到贺言之开始，贺言之对明逸一共说了两句话，两句都是：放过我吧。

　　明逸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贺言之对自己避之不及，弃之如敝履。

　　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贺言之的漠视，更接受不了贺言之虽然在他身旁，但是时时刻刻想的都是逃离。

　　他这一辈子，一直都是为家族，为事业而活，在遇到贺言之之后，他第一次想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贺言之是他的人，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他伸出手去触碰贺言之，却敏锐地感受到他的瑟缩。

　　“阿言，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想逃离我。”

　　贺言之很累，他闭上眼睛，薄唇轻启，说了他回来以后最长的一句话：“先生……贺佑之对我说，是你间接害死了我的哥哥。我知道，错不在你，错不在贺佑之……但是哥哥还是死了，那错在谁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或许，错在我，错在这个世道……是我不配，是我不配拥有平和宁静甚至幸福的生活，我这样的人，就应该活在泥潭里，不配被拉上岸……先生，我们提前解除婚约吧，好聚好散，别让我拖累你。”

　　最掏心掏肺的话，往往最是伤人。

　　明逸猩红着眼睛，抓住贺言之的肩膀，将他禁锢在床上，俯下身去，道：“贺言之，你把我当什么了？能接受情感的时候靠过来，情感受创了就一把把我推开？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情感慰藉器吗？我告诉你，贺言之，我不管你是不是接受我，你这辈子，逃不掉了。”

　　话毕，狠狠吻了上去。

　　贺言之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由于自己的原因，两人相处，向来发乎情止乎礼，感情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牵牵手，或者规规矩矩的拥抱……这么露骨的接触，贺言之从未尝试过，也分明不想尝试。

　　这太亲密了，他接受不了。

　　他奋力推拒着，奈何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撼动精壮alpha分毫，只能被迫承受着这个如雷暴一般的亲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了贺言之已经放弃了反抗。

　　或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明逸的身上很热，连带着周遭空气都旖旎潮湿了起来。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红酒的醇香，贺言之心里想，莫不是酒窖里的红酒瓶碎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香……香的他有些醉意，有些想随着这般香气沉沦，一醉方休。

　　明逸终于结束了他的亲吻，他微微抬起头，摩挲着贺言之有些发肿的红唇，双目迷离：“阿言，你闻到了吗？我的信息素。”

　　贺言之蓦的瞪大了双眼，眼中充满着惧怕以及无措。

　　什么？原来这般浓醇的酒香，竟然是明逸的信息素……这般浓度，足以到了出情热的程度。

　　他开始奋力的推拒，反抗，可双手始终被明逸牢牢钳住，蚍蜉撼树，无法撼动分毫。

　　明逸双目猩红，钳住贺言之的下巴，道：“阿言，和我一起醉下去吧。”

　　贺言之惊恐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盯着明逸，一字一句道：“明逸，如果你今天强迫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明逸苦笑：“阿言，我不强迫你，你就会原谅我了吗。”

　　不是问句，这更让贺言之意识到，这回明逸是玩真的了。

　　他哭道：“我原谅你，只要你不这么做，我就原谅你，我就原谅你……”

　　明逸温柔怜惜地吻掉贺言之眼角滑落的泪珠，道：“那就做了再说。”

　　——

　　不知过了多久，明逸终于结束了，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缠绵的味道，合并着蒲公英清苦的香气以及浓醇的红酒香，闻起来就像是蒲公英酿成了酒，酒又醉了人。

　　贺言之费力地扭头，看向东向的窗户，似乎太阳即将从地平线升起，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的颜色。

　　他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似乎是他这般污浊之人，不配见到日出东方这般恢弘盛大之景。

　　“阿言……”颤抖的声音微微响起，明逸伸出手，想去把贺言之的手从脸上拿下来。

　　“滚。”贺言之沙哑的声音响起。

　　明逸没有动，执着的想让贺言之的眼睛露出来，让他看看这世界……还有，看看自己。

　　“滚——”声嘶力竭，贺言之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不甘、不愿、不爱宣泄出。

　　明逸顿住了，他知道，或许是真的，贺言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

　　赵姨是过来人，看见二楼卧室亮了整整一夜的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天刚亮，她就煮好了粥，用保温功能温着，等二人起床便可以吃饭。

　　也不知道两人相处的如何……看昨天夫人回来的情景，似乎二人之间并不愉快。

　　她这么想着，便听到楼上一声凄厉的“滚”。

　　她吓得一哆嗦，急忙出了厨房去查看。这里虽然是明氏老宅，但是隔音非常好……昨天整整一晚上，房中都没有传出什么动静，足以见得今早这一嗓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出来，看见明逸衣衫不整地从楼上下来，她试探性地问道：“明总，我煮了粥，你要不要给夫人送过去？”

　　明逸双目无神，说道：“你直接送上去吧，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了。”

　　赵姨在明家工作了三十年，相当于看着明逸长大的，还照顾过明逸的双亲，豪门大宅里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再加上昨晚的情景，今早凄厉的喊叫，自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自家明总，等不到又被伤透了心，用了点强硬手段。

　　明总也真是的，都等了这么久，眼瞅着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关键时刻等不及了呢。

　　赵姨这么寻思着，端了一碗粥上楼。

　　二楼的门没有锁，而是虚掩着，估计是明总匆忙离开忘了关，屋内之人体力不支也没有来关。

　　她轻轻敲了敲门：“夫人，我进来了啊。”

　　屋内并没有人回应。

　　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充斥着浓郁的酒香，夹杂着不是很精神的蒲公英气味，还有一丝丝的旖旎之味，闻起来就像是蒲公英被狠狠蹂躏了一番，花都谢了的感觉。

　　赵姨走上前去，将餐盘放在桌子上，一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夫人，总闷着对身体不好，我们见见光透透气。”

　　贺言之并没有回应。

　　她接着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举到贺言之的头上：“呀，夫人，贝贝来看你了。”

　　贺言之将捂住眼睛的手放下，无神的双眼看了眼小猫，扯开嘴角笑了笑。

　　赵姨将小猫放在床上，然后将贺言之扶起，把床上餐桌架好，把餐盘端了过来：“夫人，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精神和贝贝玩。”

　　贺言之嗓子有点疼，根本吃不下东西，但赵姨一直对他照顾有加，他敬重赵姨，不好拂了赵姨的面子，于是拿起餐勺，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他感到身上有点痒，低头看了看，小猫正在他身上乱蹭，还闻着什么。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恍惚，随即崩溃，一把掀翻了床上餐桌：“啊——啊——”

　　他不再干净，不再独善其身，不再了无牵绊。

　　他身上的味道，就连小猫都能闻到。

　　小猫也在嫌弃他。

　　赵姨看着突然癫狂的贺言之，有些心疼，这得是多大的压力，才需要这般发泄出来。

　　她本来想来给他讲讲明逸小时候的故事，告诉他明逸从小到大都经历了什么，多么不容易，明逸和他一样，很难爱上别人……可就是这么一个很难爱上别人的人，就这样爱上了贺言之。

　　但是现在，她看见贺言之这般情景，有些于心不忍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未曾经历过贺言之的痛苦，又有什么立场将自己的想法在这般情景下灌输给他，她未曾涉及两人感情，又有什么资格对着二人品头论足。

　　她想明白之后，蹲下身子，默默收拾被贺言之扫翻在地的碗筷和残粥，离开屋子的时候，回头说道：“夫人……一会儿我再把饭送过来，养好身体，别和自己较劲。”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接下来，还得看明总的。

　　明逸看见赵姨下楼，急切地上前问道：“赵姨，他……怎么样？”

　　赵姨低头示意明逸看手上端着的被打碎的瓷碗片，苦笑：“明总，这回……你太冒进了，夫人他情绪有点激动，你得让他缓缓，顺便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让他原谅你。”

　　明逸从下楼之后就没有沐浴洗漱，身上散发着和二楼房间一致的旖旎气息。他一直紧紧盯着楼上的动静，方才那声痛彻心扉的呐喊他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只是心存侥幸，觉得这份呐喊不是冲着他来的。

　　现在，他是真的后悔了，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那么冲动……对贺言之来说，这么做不是困住他，而是彻底的推开他。

　　他好像错过了他的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