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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武志到地方的时候,在场的都是自己的人。尸体的味道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蒋风递过来口罩,武志接过戴上。
      “这事归巡察管。”武志问:“怎么传到我这边了?”
      蒋风低声道:“死的这个是开店的,关系很广。前段时间找咱们的人牵线,顶着鼠帮的名头送了辆车做结婚礼物,车还摆在林毅和那。”
      林毅和,是武苓的结婚对象。武志明白了,巡察的效率太低,这人生前又出了不少力,估计是哪个人发了善心,一来二去,就把话递到这边了。
      尸体已经腐败的不能看了,致命伤在脖子上,浸满污血的抹布还放在柜台。武志挑起来看了看,凶手应该是用这块布压住了动脉,避免血液喷溅。地上还有块布,沾了点血,看起来是用来擦手印的。
      手法倒很熟练。武志想,他问一边的蒋风:“丢了什么东西?”
      “东西太多了,正在对。”蒋风答道。
      武志还想再问,外面嘈杂起来,一个男声在外面喊:“这里由我们接手!无关人等离开!”紧接着武朴就进来了。武朴手背在身后,身后拥趸众多,身前还有个男人,听声音是刚刚出声的人。男人高声道:“这里由武先生接管,无关人等离开!”
      这无关人等肯定是指武志等人了。蒋风冷笑一声,说:“广放,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是这么擅长给人当狗啊。
      广放的脸瞬间涨红,蒋风还要在火上浇一次油:“脸都红了,怎么,尾巴都夹在屁股缝里了吧。”
      广放的脸涨得跟猪肝一样,蒋风确实打到了他的痛处。广放是犬类嵌合体,嵌合体特征不偏不倚,就是他屁股上那根尾巴。广放早就切了那条尾巴,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但蒋风这些来得早的老人,都知道广放曾经的外号。
      武朴神色淡然,看向武志:“你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
      “失礼了。”武志说完,对蒋风道:“我们走。”
      “可是……”蒋风话没说完,武志加重语气道:“快点。”
      蒋风虽然不解,但还是执行了武志的命令,让下面的人收工。蒋风开车,问后排的武志:“咱们回哪?”
      回照相馆,不知道武苓还在不在那,武志想了想,最后说:“回我的住处。”
      “广放跟个太监一样。”蒋风嘲笑道:“见一个舔一个。”
      武志知道蒋风真正嘲笑的其实是武朴,武朴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太子身边自然要有几个太监,帮他吆喝壮壮声势。武志原来觉得好笑,现在只觉得厌烦。武兴自己就是弑父才爬上位子的,这么多孩子,没见过有一个涉及鼠城核心权力的。武朴做着春秋大梦,没成招笑,成了招灾。
      到了地方武志下车,没走几步蒋风便追上来说:“老金帮郑文华处理过些脏事,郑文华兴许是担心暴露,所以让总部来处理。”
      所以武朴才来得那么快,太子怎么能不讨好前朝老臣呢。武志看着蒋风,知道她说这些的用意。现在时局变换,武兴年纪也大了,武志的声望还算不错,他们这些下属,自然希望自己的头领能争一争,搏一搏。
      武志说:“随便吧,郑文华活不了多久了。”武志知道这个理由很烂,但他还是忽视了蒋风失望的眼光,回了住处。他现在只觉得很累,很无聊。
      阴暗的地下室,一团阴影正在蔓延。
      “我好累啊。”
      “唔姆……”
      “武苓要嫁人了。”
      “唔——”
      “你知道武苓是谁吗?”
      那团阴影骤然爆发出嚎哭,奔雷一般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内。武志拿出手帕,给阴影擦去眼泪:“哭什么,你连武苓都不认识。”
      “你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人认识你。”

      宁知晓把迟余撕碎的照片粘起来,又把易彩的照片剪下,贴在补好的照片上。
      许思被易彩的照片盖住,虽然大小有点违和,但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宁知晓补完递给易彩,说:“你把这个给他。”
      易彩接过端详:“这有什么意义吗?”
      “他觉得有意义就有意义,他要是觉得没意义,那就没意义。”宁知晓耸肩:“但我肯定觉得有意义,不然也不会忙活这一趟了。”
      她们在一家杂货店里,宁知晓借了剪刀,又买了胶带,完成了这个工作。走出杂货店,宁知晓叫了辆三轮车,让易彩上去。
      宁知晓说:“你回去让他赶紧想办法回七号城,我有点事,办完就去找你们。”
      “那你呢?”易彩问。
      宁知晓没回答,易彩想下车,被宁知晓拦住,说:“我比你聪明,笨蛋不许管聪明人的事。”
      宁知晓让车夫去宏利宾馆,车走远了,易彩不住地回头。宁知晓远远地挥手,直到易彩离开她的视线。
      鼠城西北方向,靠中心的地方有一片区域,十分繁华,除了明面上的饭店酒馆,还有许多暗里做皮肉生意的。欣欣酒吧就是其中一员,店里的老鸨胡婆与老金熟识,有小姐惹事,老金本不想出面,是当时恰好在鼠城的宁知晓出头,扯了老金这张虎皮,帮酒吧平了事。其中弯弯绕绕,不值多提,但因此胡婆与宁知晓搭上了线。
      当时惹事的妓女叫春华,宁知晓也是因此与春华相识,更是偷偷给春华行了不少方便。宁知晓又叫了辆车去欣欣酒吧,刚进门就有人认出了她。一个梳着蓬松发髻,涂着亮片眼影的女人扑过来,高声和宁知晓打着打招呼:“哎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还记得我不?”
      宁知晓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她的名字:“秋水?”
      秋水的眼皮在霓虹灯下闪着光,她压低声音对宁知晓说:“你去见老金了没。”
      “去了,不过又走了。”宁知晓说:“咋了,有事找他?”
      “啥啊。”秋水娇嗔一般打了宁知晓一下,她眉毛飞起来,带着隐秘的兴奋与好奇,小声说:“老金死了!”
      宁知晓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死了?这听谁说的?”
      “都传开了!你不知道!”秋水还想拉着宁知晓说话,胡婆走过来横插一脚,她穿着那件最常穿的蝴蝶衫,上面布满黑红的蝴蝶翅膀,远远看去斑斑点点。胡婆打断秋水:“去去去,就知道说闲话,该干啥干啥去!”秋水翻了个白眼,这老女人就是想让她多去接客,免得耽误她赚钱!
      胡婆问宁知晓:“怎么今天来了,是老金?”
      “不是,我从密林回来还没见过他呢。”宁知晓笑笑:“我找春华。”
      胡婆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她是知道宁知晓和春华的关系的。但很快,胡婆顺滑地转出一副哀戚的神情:“个小浪蹄子,跟着男人跑了!”
      宁知晓心里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她顺着胡婆的话说:“是,春华哪都好,就是心气太高,不老实。”
      胡婆听闻这话,脸上的表情又换了一副,仿佛宁知晓摇身一变,变成了她的知心人。胡婆恶气冲天:“可不是!我供她吃供她喝,给她穿金戴银,她居然还想跟着野男人跑!”
      “那你损失不小啊。”宁知晓说:“这么大一个人跑了。”
      “没跑成。”胡婆说这话时,得意从她的眉梢里飞出来,胡婆说:“那男人根本就没想带她跑,报信给我了。”
      “那人呢?”宁知晓问。
      “她自己不长眼,一头撞到墙上,死了!”胡婆说:“要我说还是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钱是没了,也算是出了口气。”胡婆拉着宁知晓,絮絮切切地说起来,春华是如何地不通人性,不知感恩,那个嫖客是如何的通情达理。宁知晓压抑着抽她的冲动,问:“春华没了,兰泽呢?”
      兰泽是春华的义妹,宁知晓也知道。胡婆察觉出些味道,止了话头,笑道:“找她干嘛?”
      “人死情在,我总得去看看。”宁知晓说:“兰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可不是!”胡婆说:“你去劝劝她。”胡婆半拉着宁知晓的手臂,边说边把她往酒吧后面带。胡婆带着宁知晓站在一扇门前,说:“兰泽就在里面,你帮我好好劝劝,年纪轻轻,别整天寻死觅活的。”
      宁知晓答应下来:“行。”
      宁知晓开门,房间里久不通风,一股陈旧的味道充斥着房间。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宁知晓走到窗边挑起窗帘,窗户外被铁皮焊死。
      床上的女孩始终面朝墙,背对着宁知晓。宁知晓开口:“兰泽?”
      兰泽没有出声,宁知晓又说:“我是宁知晓。”
      “滚!”
      宁知晓等着,兰泽在那声咆哮后就没再出声,宁知晓不得不上前晃了晃兰泽。宁知晓的手刚碰上兰泽,兰泽反手就是一巴掌,被宁知晓抓住。兰泽的巴掌又软又绵,宁知晓问:“他们是不是没给你吃饭?”
      昏黑的房间内,看不清兰泽的表情。宁知晓从口袋里剥出一颗糖,塞进兰泽的嘴里。兰泽咬紧牙关,拒绝着那颗糖。宁知晓说:“你死了,胡婆只心疼她的钱,可你姐姐该有多心疼你?”
      兰泽牙关松动,让宁知晓把那颗糖推了进去。兰泽舔着那颗糖,没有说话,片刻后,先是呜咽,而后是嚎哭,兰泽的痛苦在这间密室里回荡。
      兰泽抱着宁知晓,泪水浸透了她的衣领,兰泽的背后,宁知晓的手在轻轻拍着。兰泽的哭声渐渐平息,宁知晓问她:“春华是怎么回事。”
      兰泽告诉宁知晓,春华接了个客人,是刚来城里的羽帮的人。那人连点了春华好几天,好说些好听话,什么要赎春华出去,春华当真了。结果那人给胡婆告密,春华年纪大了赚不了钱,胡婆就想杀鸡儆猴,当晚就把春华打死了。
      宁知晓问:“春华的遗体呢?”
      “编织袋一装,扔外面了。”兰泽咬牙切齿,外面,就是三号城外一处埋尸地,城里的没主的尸体都被丢在那里。
      “我年纪到了,她就想把我卖出去,还卖给那个干部。我不愿意,她就把我打得半死。打不服我,她又怕亏钱,就把我关在这说好话。”兰泽的话里还夹杂着哽咽:“她看我软硬不吃,就在这饿我。你要是不来,我就饿死在这了!”
      不会的。宁知晓心里想,接下来就是她会让你的朋友来劝你,要是你不肯,她就要打你的姐妹。你自己死不要紧,总不会看着你的姐妹死。宁知晓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心中生出几分羞耻,她开口道:“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武志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擦枪,是很久之前武兴送给他的枪,还有一盒子弹。武志一点点的拆开,弹簧套、滑套、枪管……武志一点点的拆开,擦拭上油,再一点点的组装好。
      武志面朝窗户,他的居所远离人迹,窗外一片黑暗。武志枪管朝向自己,扣动扳机。
      什么都没发生。击锤打击击针,击针撞了个空,武志没有装填子弹。门外敲门声响起,贾力勤说:“队长,迟余找你,他现在人在总部。”
      迟余?武志把枪收回抽屉,原本武志想招揽一下迟余,帮武苓一点小忙,已经没这个必要了。武志犹豫片刻,回道:“备车,我现在过去。”
      迟余踏进鼠帮总部的第一秒就感到了熟悉,看到的每个人都让迟余想起小时混迹的帮派。从前要靠许活才敢抬头看人,现在则是——算了,迟余在心里自嘲一笑,
      但他来这本就是狐假虎威的。迟余在会客厅等了很久,武志姗姗来迟,一进门他就问下属:“怎么没人给迟先生上杯茶,去。”下属离开,武志对着迟余致歉:“见笑了,最近帮里忙着事情,招待不周,请多海涵。”
      “我开门见山了。”迟余话音刚落,便有人敲门。武志应允后,那人进来上门添茶,然后竟然立在原地,迟余和武志的脸上同时流露出不满,迟余问武志:“这就是你这的规矩?”
      武志呵斥那人:“谁让你留在这的?滚出去!”
      来人定在原地不动,武志冷笑:“巡察队的赵自强,你当我不认识你?武晨推你出来,当心变炮灰。”
      那人脸色一变,急匆匆地离开。武志对迟余道:“见笑了。”
      “鼠帮也是内忧外患啊。”迟余负责情报,自然知道武晨何许人也。
      武志回道:“确实,我没有你的福气。真是天降大礼啊,可惜许思留下个孩子,不然你不就板上钉钉了吗?”
      “啊,原来是我搞错了。”武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原来那是迟兄你的孩子啊,真是高瞻远瞩。当时那么努力,原来是替老婆出头啊。”
      迟余的表情已经有点扭曲了。武志和自己的初见就是在许思的生日宴上。那时迟余还对家庭心存期冀,拼命讨好许思,挑衅武志,最后惹得自己一身腥,还是武志这个受害者解围。迟余本以为是武志宽容大度,没想到他早知道内情,事情结束后,还要专门告诉迟余来欣赏他的反应。
      迟余想到自己的来意,硬生生压住自己反击的欲望:“我不是来和你斗嘴的。”
      武志扬手,示意迟余继续。
      “我丢了辆车,想让你帮我找找。”迟余说:“我们车队开了两辆,一辆留在城内备用,一辆开出城外,城内的那个被偷了。”
      武志嘲笑:“怕弄丢了车妈妈怪你?”
      迟余问:“火气这么大,武苓结婚就这么让你难受?”
      武志猛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表情失控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武志说:“我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迟余问。
      武志没有理会迟余,径自离开。
      武苓要嫁人了,自然不需要手下帮她做事,总不能把迟余打扮打扮,当陪嫁丫鬟塞过去吧?
      武志感到一阵好笑,好笑后,武志感到了深深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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