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时见你》呼呼一下就好啦

7、多久没恋爱了

　　重新在网购平台下单了个玻璃花瓶，宋悠悠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很多网上的资料不完整，她又打开购书平台买要用的书。恰逢平台有大促活动，她顺势对比着之前列的想读清单多买了些。

　　加完购物车，草草一算，有三十多本，不过无所谓，又不怕房间放不下，绝大多数书她都是看一遍就卖到二手书平台。

　　以前李遇还开玩笑，说有个哲学家说过一句话，“人就是食物的过道”，她的房子就是书的过道，从网购平台回来待几天，被翻一遍，又流转出去。

　　宋悠悠很认可“过道”这说法，重新卖给需要的人，总好过堆积在房子里闲置。

　　很多东西，品尝和体验过了就好，她没有占有的执念。

　　对人，也是一样的态度。

　　陈承那样的优质男青年，跟她在一起两年，有过许多次亲密无间的□□交流和时而默契时而不大对频的精神交流，已经足够了。

　　二十七岁的宋悠悠觉得，把陈承放生进婚恋市场重新流通，于她而言，是一件积功德的好事。

　　诚然，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分手几个月时，她不再想去找他，只仍然在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时，拐十七八个曲折无比的弯，也能十分匪夷所思地想到他。

　　在一处街心广场旁等红灯，看到一群大爷大妈满身桃红柳绿跳广场舞，音响里传出节奏明快铿锵有力的唱词，一遍遍重复发问，“谁是你的新娘，谁是你的新娘？”

　　她被问得傻站在原地动不了，一瞬间头皮发麻，心底酸意上涌，怎么也压不住，最后找了个路边的公共卫生间哭了一鼻子才理好情绪。回家又忍不住上网查，才知道那是《乡村爱情》的插曲，还被她自以为是听错了，人家唱的分明是“谁是我的新郎？”

　　分手两年多，她跟李遇一起吃渝县一家有名的牛肉拉面，李遇习惯性跟老板说不要放香菜。吃完面出拉面店，她后知后觉记起来，她今天居然没有想起陈承。

　　两人还在一起时，她记岔了他和之前某一任的饮食习惯，误以为他不吃香菜，两个人一起吃饭，她主动跟老板说他不吃香菜，不要给他加香菜。话音才落，他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好在她反应还算快，连忙诚恳道歉，伏低做小压低声音说了好些好听话，他才没拂袖而去。自那之后，她每回听到人家说不要放香菜，就会想起自己这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处，想起陈承那副醋海翻波的吃人眼神。

　　第四年，她渐渐只会在喝了酒以后短暂地想起他，时长大约维持在几秒钟，也终于将他重新定了性，一个青春里用来遗憾和怀念的人，一段已经破碎的捞不起来的美好。

　　中学时，她偶然读到一个台湾诗人的诗，写“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年轻的心只觉伤感之余又极浪漫——有个酒后可以想起的爱而不得的人，一段老了能下酒的绮丽忧伤的心事，使一个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人突然有了故事，多好。

　　他就是她的故事，也只是故事而已。

　　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迷恋故事，故事只适合深藏心底，没人的时候拿出来咂摸咂摸，为之心酸或者心悦片刻，仅此而已。

　　比故事更重要的，是当下的生活。

　　她虽然年纪不大经历不多，可也读过些著名和非著名的文学作品，知道回忆这东西的玄妙，很多时候，时间、距离各种东西，会给回忆蒙上一层好看的滤镜，使得回忆里的人铭心入骨难以磨灭，近乎无可替代。

　　她要对抗这玄妙之力，手中唯一的武器不过是眼下的生活。

　　她不做被回忆捆绑的人，现实的日子也许不是现阶段想要的，可她无法逃离，就必须认真对待、努力经营，从中找到美，找到爱，找到快乐。

　　在她心底，人要一天一天去度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得过好了，过值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卢景岳出现了。

　　或者，也不能说出现，那人一直在她身边，在同一个办公室，只不过，在那个时机，两人恰好爆发出了一点男女间的暧昧情愫。

　　卢景岳是做设计的，是他们部门的头儿，比她大三岁，那时候刚好二十九，离而立之年就差临门一脚。

　　老于那段时间接的项目比较多，分配给她的是一个做速冻水饺的品牌升级项目。她从文案转到策划时间不长，经验也不足，老于肯给她机会，她很知足，她又一贯好强，自然要全力以赴做好。

　　有一天通宵熬夜写方案，早上没敢开车上班，在地铁上眯了半小时就去了办公室，为了防止打瞌睡，连着喝了几杯黑咖，如她所愿超强待机了一整天。下午快下班时，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敲键盘的指尖发抖，满头的冷汗，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捂着胸口沉沉呼吸，脸色白得像纸，路过她座椅去接水的卢景岳先发现了她的反常，急忙将她扶着开车送去了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她劳累过度心律不齐，血糖也有些低。

　　卢景岳看着护士帮她挂好吊瓶，下楼去买面包和巧克力，让她吃了升血糖，拿给她时才发现自己下意识选了低卡的黑巧，有些尴尬地解释说想着女孩子都要减肥，没多想就拿错了，让她将就着吃，她听得好笑，也没多想。

　　精神不济，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醒着的时候两个人没多少话可说，又不好干巴巴互相看着，他索性拿出手机，给她读网络段子，她身心疲惫，还得忍笑不打扰病房里的人，不过还是很感激他不怎么周到的照顾。

　　第二天一大早出院，李遇请了假来接她，老于让她回家休息，卢景岳因为忙工作，只在微信里问候了她身体状况，两人便没再联系。

　　在家休整了一天重回办公室，卢景岳笑着跟她问好，说了些要她爱惜身体不要太拼的客套话。

　　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认真观察他的长相和工作习惯，发现他脾气很好，像他平淡的眉眼一样，没什么大的起伏，工作上也认真负责，为人和善，很愿意照顾新来的同事，跟他们部门乃至整个公司的人都处得相当和谐。

　　最初并没觉得真能发生什么，只是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温暖，尤其是在压力巨大的工作环境下。像个有事情时能关照一把的近邻，她对他并没有对心仪异性的邪念。

　　直到她有一回思路堵塞，不愿意被同事看到，偷偷跑去楼下的楼梯间里抽烟，回来时还有些蔫蔫的，垂着头没发现楼道里有人，卢景岳也静悄悄的没发出声音。

　　还差几级台阶，楼道里的声控灯突地灭了，她顿了一下，小心翼翼摸黑抬脚，刚走了一级台阶，便觉一只小腿被人握在大掌里，继而听到低沉的笑声，“走路不看路啊？”

　　她压住了喉头急欲迸发而出的尖叫，却没阻挡住身体前倾的惯性，半压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卢景岳配合地往后仰倒，又是一阵低低的笑声，问她，“你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

　　她感觉到他胸腔随着笑声一鼓一鼓，面色涨红，撑着身侧的阶梯手忙脚乱爬起来，才站定，磕磕绊绊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想问题呢，有些出神，没看到你在这儿坐着。”

　　“嗯，没事儿，我开玩笑呢。”卢景岳语气不急不缓，停顿了几秒，又问她，“抽烟了？”

　　她轻咳一声，“啊，没灵感，刺激刺激。”

　　“嗯，我也是，来抽根烟放松下。”

　　卢景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问她，“坐下聊会儿？”

　　“好。”

　　卢景岳拍掌点亮了声控灯，两个人坐了几分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基本上都是工作的事。

　　自那以后，她偶尔去楼道时，他会随后跟来，有时候说几句话，有时候一起抽烟，像是读书时的课间休息，因为短暂，越发显得可贵。

　　这种可贵感渐渐延伸到了陪聊、陪抽烟的人身上，工作日跟他在一起的几分钟，让她觉得放松和闲适，这种感觉跟他的人给她的感觉一样，是舒适的，熨帖的。

　　她想，跟这样一个人一起生活的话，应当是可以的。

　　没多久，在一次楼道闲谈中，卢景岳有些烦躁地掐了掐眉心，告知了她一个他自己纠结许久之后做出的决定，说他打算辞职跟几个朋友一起创业，说他已经三十岁了，又不是本地人，家里家境平常，一切都需要靠两手打拼，这么打工下去虽不至于穷，可距离想要的生活依旧遥遥无期。

　　她稍稍有些意外，老于开出的待遇在平城同行业里算是不错，记得他之前提过工作以外也在接私活，赚得不算少，目前有一套小公寓在供房贷，也见过他有一辆日常通勤开着的代步车。她不知道他口中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还没问出口，他先问了她，“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她踌躇了大概有半分钟之久，终究还是点了头。

　　年轻时不是没想过专属于她的婚恋剧本会是什么样，也许同很多都市里的适婚男女一样，有一点好感，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未来如果没有大的变动，他们会按部就班地见家长、领证结婚，甚至生小孩。

　　这是最大概率会出现的情况，也是她最不愿接受的。

　　然而，时过经年，卢景岳开口表白时，她却动摇了，也许，是时候试一试和一个带给她温暖和熨帖感的人在一起。

　　她像被雨水打湿的木柴，而他是厨上煲汤的文火，不能快速燃起火星四溅的烈焰，可微小的火光，也照样是火光。

　　她愿意相信，这样低度的燃烧尽管微弱却能持久，好过灼人又短促的迸发，留下一地灰烬。

　　那天，在谈了很多次天的楼道里，他吻了她。

　　她不知道是身边太久没有男人，还是当下太意外，总之，在他的唇贴上来的瞬间，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兔。那个反应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取悦了卢景岳，他笑着调侃她，“多久没谈恋爱了？”

　　她尴尬得要死，却嘴硬道，“是你凑上来太突然了，我没做好心理准备。”说完大概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又缓了声音找补了一下，“以后习惯了就不会这样了。”

　　“嗯。或者，你比较喜欢主动，我也可以配合。”他语气促狭，仰着脸等她主动吻他。

　　她莫名烦躁起来，看着卢景岳的脸，想起和陈承第一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