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葬于斯》石零形

2、新认识的人

　　她就坐在那里，同于前几日。我原本打算深呼吸一口气，但是没有，迈步便行至她身旁。头脑有些空白了，只懂得说出一句预先准备的话语，幸运的是声音正常。
　　“你好。”
　　“你好。”
　　“我是住在你隔壁的。”
　　“啊，我知道隔壁家有个小妹妹。我们是第一次见呢，你好呀。”
　　“那个……”
　　“怎么了吗？”
　　“我身上没带钥匙，想向你借一下手机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可以吗？”
　　接过手机，在她旁边坐下，拨通了昨晚背下的号码。在我的手机里，这个号码一直有着备注，用于学校里填写信息的是爸爸的号码。手机扬声器传出妈妈温柔的声音，我与她说明了情况。
　　“哦。”通话结束后我将手机递还给她。
　　“怎么样？”
　　“妈妈说她不能提前下班，让我去朋友家等。可是，我不好意思去。”
　　“为什么？”
　　“我感觉我们的关系已经生疏了。”
　　紧张又随便地继续说了几句，我的口中并没有谎言，但心脏还是跳得很快，直到我期待的邀请成真。成功的安心和喜悦勾起了唇角，笑容可能太过灿烂了。
　　但我是个小孩。在她家客厅里，接过她递过来的百香果茶和蛋挞，仔细品尝时被夸赞了可爱。
　　我一直注意着，墙上挂钟里的分针正在走向12，时间很快就会到六点。
　　“你平时会喜欢做什么？”我问她。
　　“画画。”
　　“啊，我也喜欢画画。不过，因为没什么天赋，不能十分喜欢。”
　　“我稳定下来前也总感觉自己天赋不够而难以投入，但是，一旦成为了‘会画画的人’就会总想创造出什么，画的意义于我也越来越重了，这是一份幸福呢。”
　　“怎样能够成为‘会画画的人’呢？”
　　“学到会，快或者慢。你想学会吗？”
　　她给予了我一份莫大的好意。此后每次的下午放学回来、每个假日我都能够来到这里，她说她一般都会待在村里。
　　笨拙地涂抹着颜料，或者看着她手指纤长的白皙的手与笔尖及颜料。在二楼，一幅一幅印象派画作无序挂放在画室的枪灰色墙壁上，在眼角的余光里，群青涂抹出的靛蓝色之间，怒然的血红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望过去，视线静止，几秒过后才意识到画中是一只眼睛，顿然感觉毛骨悚然。
　　“怎么？”她的声音慵懒又清冷。
　　“…没什么。”
　　“要专心才行，如果你真的想学的话。”
　　“对不起。”
　　她轻轻地笑了声，“对不起什么，只是见你走神提醒一下。你在看的那幅，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一直看不太懂，挺想知道你看着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有些可怕，被那么大一只眼睛看着……眼白上还有很多血丝……”密密麻麻……
　　却被她普通地挂放在那面墙上。
　　“那是一朵白玫瑰。”
　　的而且确是一朵白玫瑰。叶片被穹苍渲染上浅蓝至靛蓝，本身的暗绿刚才被我忽略了。花瓣灰白，其轮廓与阴影以浅红至血红勾勒出。被俯视着画出的没有瞳孔的花，仍然在高处俯视着我。
　　“这幅画真的属于印象派吗？”
　　“画出它的人觉得属于。”
　　“你喜欢这幅画吗？”
　　“喜不喜欢……是一般性的喜欢的，但我喜欢的画只有一幅。”
　　“哪幅？”
　　“不在这里，莫奈的《日出·印象》。”
　　是往向明亮的画，太好了。
　　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喜欢的画只有那一幅，时间太晚，家人出声催促我回去。染有两种笔迹的那方帆布被盖上了一件白色罩布，我们离开画室，我离开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