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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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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帝神情凝重,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扶扶,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
他此时面如死灰。
过了半晌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看来你们是早有准备,算准了今日朕会如此是吗?”
盛宣帝说着,不住的摇头。
事已至此,不论谢扶扶是精怪妖物,还是使了什么诡诈手段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圣旨已出,今日他已禅位给姒无哀。
一切都迟了。
但最后他还是想听听看,谢扶扶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盛宣帝开口道:“谢扶扶你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谢扶扶听了盛宣帝的话后,挣开了姒无哀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轻咳一声,“的确是早有准备。”
脸上的神情复杂,是又兴奋又平静地奇怪模样,就像是刚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三生,喜上眉梢又把持着站定。
谢扶扶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看向盛宣帝,清咳了一声后道:
“大抵还是准备了几日的,幸好陛下你夜里常偷偷安寝在柔妃娘娘故居之中,我们好在这殿里动了手脚,耍点小花样。”
谢扶扶说着退回到刚刚倒下的位置。
估摸着到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后,谢扶扶伸出脚,脚尖先是虚虚地点了点,然后猛地踩下一脚。
只见她脚下的地面突然陷下去一块,约莫一米靠外的另一边的地面上,同时出现了一块翘起。
盛宣帝微微蹙眉,
皇宫之中,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被人动了这种手脚,他却完全不知道。
谢扶扶脚尖继续施力,脚下的木板便顺着轴承一点点的翻转过来。
她一边翻动一边道:
“我画了图纸,前些日子,趁你不在大殿的时候,叫守一他们偷偷潜入进来,做了这个可以翻转的木板。”
先前他们进殿之后,行礼只见不断调整位置就是为能让谢扶扶假装自刎时正好跌在这块板上。
然后等着时机差不多,谢扶扶便拔剑假装自刎顺势倒在这块木板上面。
她躺好之后,再由姒无哀假装发疯,姒无哀凑过来时正好挡住了盛宣帝的视线。
趁着这个间隙,谢扶扶翻动身子,一下子就翻身转到木板底下的空间去了。
此时被翻动到上面来的,就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固定在木板另一面的无头女尸。
只要衣裳和身形相似,倒地的姿态又差不多的话,一眼就很难看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谢扶扶翻身到了地板下面的时候是面朝下的,她在底下棺材大小的的长方形空间里迅速转个了身,使自己躺着头朝上。
之后再打开一道事先测算裁量好的小暗格,通过暗格把自己的头露出来,整个机关就完成了。
盛宣帝目瞪口呆,苦笑了一声,
“你刚刚说我补刀,你这般设计,岂不是是算准了我会再补上一刀吗?”
谢扶扶却摇头,同样苦笑一声道:“不是算准了你会补刀,而是算准了你今天非要杀了我不可。”
姒无哀闻言攥紧了拳头,抿着嘴眼含杀气地看着盛宣帝。
直到谢扶扶拉了拉他的衣角,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后了两步。
盛宣帝哑然。
她说的一点没错。
“因为知道朕决意杀你,所以用一具已死的尸身任朕去杀是嘛。”
“谢扶扶,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你就不怕被我一眼发现,当场拆穿吗?”
谢扶扶摇摇头,又偏头朝着下方看了看那具女尸。
她在那具尸体大多数会造成致命伤的位置都安置了血包,盛宣帝用刀去砍也好,用剑去刺也好,都流出鲜红的血来。
手感和视觉冲击都完美无缺,一时半儿盛宣帝都很难有所察觉。
但,这个诡计实际上还是有一个较大的问题,就是两具身体不在同一层。
因为不在同一层,谢扶扶从底下伸出来的脖子与尸体的连接处一定会有些许的不协调。
所以谢扶扶一开始要自刎,让长发和血浆模糊那个位置,使得怪异之处能尽量显得和谐。
谢扶扶柳眉微微一挑笑道:“我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再说,陛下这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吗?”
“倒是朕大意了。”
盛宣帝呆愣了一瞬,半晌回神苦涩地低笑一声回道。
谢扶扶却含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是大意了,他是太急了些。
“陛下可知这是何人的尸体?”
谢扶扶低头看了看那具被盛宣帝一剑刺穿了心脏的尸体。
说来也巧,
守一从城郊乱坟岗找回来的的这具女尸正是孙思窈的尸体。
她也是自作自受,被姒无泽抛弃之后整日自怨自艾闷闷不乐,最后自个儿吸食了那种缝在锦囊里的“异域香料”不幸过量而亡。
“何人的?”
“陛下可能不认识她,她叫孙思窈,是姒无泽的侍妾。”
“哦?那又如何?”
“孙思窈这一生一心都想着倚靠别人,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她生时有奇遇却不想着好好利用,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道她以为更容易的那一边。”
谢扶扶说着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陛下你也一样不是嘛。”
盛宣帝闻言一愣,旋即又哑着嗓子笑出了声:
“呵呵,谢扶扶你果真是妖物吧,朕怎么觉着这天下间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呢。”
谢扶扶没回话,只是淡淡地看着盛宣帝,看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脸上不受控制地落下两道清泪来。
对于盛宣帝谢扶扶是有几分同情的。
几十年之前,
盛宣帝坐上了龙椅,握持着绝对的权利却没有完全匹配的能力,于是在江山与美人之间,盛宣帝选择了要天下而弃美人于不顾。
然而等柔妃也就是姒无哀的母妃,真的香消玉殒之后。
盛宣帝这才突然发现,
江山对他来说不重要,苍生黎民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人死了,还是他亲手送上的白绫赐死的。
从那一刻开始盛宣帝就疯了。
他发疯的想要报复一切,从那一刻起他只想要与世界同归于尽。
几年之后盛宣帝终于在朝堂上有了说一不二的魄力。
那一年,他为柔妃翻了案,世人大多以为那是盛宣帝顾忌封守在边疆的声望才旧案重提。
却无人知晓,那时候的盛宣帝根本不在乎什么封守,不在乎什么边疆,不在乎什么天下大权。
他是一只沐浴在火中,浑身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凶兽。
他想要拉着所有人,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一起下地狱。
可惜他他虽然癫狂,但性格中的那一抹怯懦却是怎么都无法割舍。
他明明已经大权在握,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典故朝纲,但是就是觉得自己办不到。
盛宣帝一次次地在午夜梦回崩溃绝望,他害怕背负骂名,他害怕死后面对列祖列宗,他害怕的事情太多了,这让他迟迟不敢真的动手。
后来姒无哀长大了。
盛宣帝便将一切都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果然,姒无哀不愧是他的儿子。
身上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疯狂的种子。
长大后的姒无哀与盛宣帝几乎一模一样,很快就极端的,病态的,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谢扶扶。
但姒无哀比盛宣帝更顽固,更狠辣,更狡诈,更毫无顾忌。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谢扶扶,其他人的性命在他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于是盛宣帝便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姒无哀的身上。
他希望能借着姒无哀的手,将这个他仇恨了一辈子的大盛国毁掉。
所有人都给封容陪葬才好!
盛宣帝谋划着,等着姒无哀一步步地除掉那些可能碍事的人。
然后,只要他能让姒无哀亲手杀了谢扶扶就好了。
只要姒无哀为了江山,亲手杀死了谢扶扶的话,很快,他一定会后悔的。
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肝肠寸断,心如死灰。
想必他也会和自己一样,生出想要与世界同归于尽的心来。
到那时,他的执念就可以达成了,对了,还有封守,有封守这样用兵如神的将才跟在他的身边,这一天一定会很快到来的。
屠尽天下人的那一天,一定会很快..
可是...
谢扶扶盯着盛宣帝看他脸色的神情一变再变,忍不住握紧了姒无哀的手,一字一顿道:
“陛下,你还没明白吗,姒无哀与你到底是不同的。”
盛宣帝如遭雷劈,思绪一下被打的错乱。
他定定地看了看谢扶扶,又看看满脸不悦的姒无哀。
盛宣帝苦着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是啊,是不一样。”
他爱上的是封容,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而姒无哀爱上的是谢扶扶,一个不会输给任何人的狡猾狐狸。
他一念之差为了稳坐江山放弃了封容,而姒无哀就想谢扶扶说的,就是自己身首异处也不会伤她分毫。
他们虽是父子,
但终究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盛宣帝垂着眸子,孤零零的坐在宝座之上,止不住的苦笑。
姒无哀兴许是有些烦了,眉头缓缓皱起,低头看向谢扶扶。
“扶扶,此间事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谢扶扶瞪了他一眼,
“事了?还差点儿事儿呢,怎么昨日还同你说的话,今日你就忘了。”
姒无哀瘪嘴,“没忘,只是突然觉得,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