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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朝颜花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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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安成了冷宫中的常客,她经常会在半夜筱花睡着后,偷偷溜出去看苏护。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渐渐明白,此苏护非彼苏护。
此苏护乃小苏护。
虽然没有找到彼苏护,宁安安看到他小时候的样子,她还是挺开心的。
小时候的苏护多可爱呀。
有时候她没来得及回到珍兽苑,苏护还会掩护它,背着云长和桃香,悄悄的将她藏到被子里,哄她睡觉。
这时的苏护才有一丝小孩天真的样子。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被人打破了。
有天晚上,一大群宫人簇拥着一个人到了冷宫。
桃香见着来人,企盼的眼神在黑夜中亮的吓人。
宁安安只听她激动的大喊:“拜见陛下。”
她的声音难掩喜悦,估计以为是陛下终于想起了冷宫的废太子,要把他们迁出冷宫了吧。
可惜,被叫陛下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她。
宁安安很快就见着了那个桃香喊陛下的人,他一脸病容,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癫狂。
桃香抬头,眼中的希冀瞬间湮灭。
此刻的她,就像一朵被暴雨摧残后的奄奄的花朵,精神气全都消失了。
皇帝开始发狂大笑,桌上的灯台被他拂到地上,所有他触手能及的东西,都被他摔到地上。
乒乒乓乓!
室内一直回响着东西落地的声音。
每一下都敲击到人的心里,让人心头发颤。
幸好地上只是一片石板地,没有可燃物,前面被指落的灯台,灯火跳跃几下后,熄灭了。
宫人没有跟进来。
黑暗中,他带着一身酒气冲到了内室,几缕发丝因为他之前激烈的动作散落开来,衬的他格外狼狈。
“那个孽种呢!”
他嘶吼着,像一只受伤咆哮在野兽,随脚踢碎了放置一旁的陶瓷盆。
巨大的声响吓的苏护只能捂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窂窂的抓住被子,似乎这样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如今变成奶猫的宁安安做不了什么,只能陪他窝在被子里,用头蹭蹭他的脸,无声的安慰他。
这位狼狈的帝王狠狠的将室内所有的东西摔的摔,毁的毁,妄图以此发泄他心中的郁气。
残破的宫室犹如狂风过境。
留下残余遍地。
没人任何宫人敢上前相劝。
他们犹如石雕木塑,无声且沉默。
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被里,只有一个捂嘴含泪,因太过惧怕而浑身发抖的小男孩,他惶惶不安的搂住那只试图安慰他的无力小奶猫。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的小脸已经被捂到通红,他听到外面没了动静,他才敢小心又小心的拉开一点点被角。
被角的外面,有一双眼睛阴沉沉的望向他。
黑暗中,四目相对。
小苏护因为太过惊惧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疯癫的帝王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他露出可怖的笑容:“抓到你了。”
他说着,一手将苏护从被子中拎出。
四五岁的瘦弱男孩,被他拎的犹如小鸡仔一般。
苏护难受的摆头,抠他的手指,男孩力气太小,无法摆脱他的钳制,哭腔祈求:“父皇,你放开我。”
像受了什么刺激,被苏护喊父皇的哀帝苏长明将他扔在地上后,开始疯狂大笑,他悲怆大哭:“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苏护不敢呼痛,默默躲到墙角,瑟缩成一团。
哀帝像个疯子一样,走到墙角,轻轻的摸了摸苏护的头,对他笑:“公主不在了,为免她地下寂寞,你就下去陪他吧。”
话才说完,他就双掌握住苏护的脖子,开始慢慢收紧。
小苏护用手掰他的大手,小脸因缺氧而发红,他嘴巴张着,像条即将因搁浅而亡的鱼。
“你放开他!”宁安安愤怒的大喊,结果出来的声音是喵喵的厉吼,甚至由于她太过弱小,威吓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又可笑。
哪有人会将一只小猫咪放在眼里。
宫室内外的人像没听见她的吼叫一般。
她挠了挠尚且稚嫩的猫爪,一双猫眼因为太过愤怒而慢慢变绿。
“喵!”
“你给我放开他!”她发出喵喵喵的吼叫,躬起背脊,一爪子狠狠的挠到了哀帝的手上。
爪子划破了哀帝的手背,血珠沁出,一滴一滴的落地,哀帝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双手继续捏紧。
眼见着小苏护开始翻白眼。
宁安安只能更急切的拼了命的挠他,最后喵的长鸣一声挠到了他眼睛上,他才吃痛的捂住眼,发出一声痛喊。
门外的木头人们终于有了动作,一个个高喊着陛下,进屋救驾。
光亮出现,几个宫人扶着哀帝,灯光笼罩下的他,血流满面,手背皮肉翻飞,就像一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回,回宫。”
宫人抬着软轿将他们的皇帝陛下接走,有内侍去御医局请了太医。
光亮消失,没人理会缩在角落里生死不知的苏护。
只有一只爪子沾血的小奶猫,喵喵的急喊他。
门外的桃香就跟丢了魂的死人一样,愣愣的望着门口,一直都没缓过神。
苏护两手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干呕,泪珠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眼尾干涸的泪珠变成长长的泪痕。
宁安安焦急的喵喵喵,想要安慰他。
猫头一低,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跳到他怀里,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苏护瘫靠在墙角,低头看着这只小花猫,哑着嗓子,一字一字的说:“小,花,猫,你,快,走。”
走?
不行!
要是她走了,他可怎么办,宁安安将猫身窝成一团,赖在他怀里。
苏护拿这耍赖的小猫没办法。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心底实在不舍得驱赶这只以身救他的小花猫,而且刚刚发生的事,让他太过恐惧,他身边只有这只小花猫,好像有猫在,他就,不会,那么害怕。
小苏护抱紧小花猫,在角落里愣神许久。
直到听到云长的声音,小苏护才醒过神来,一再催她,该离开了。
宁安安放心不下小苏护,但是她也不能一直待在这。
要是那个人反应过来,让人捉她,她估计就猫命不保了,于是她一步三回头的,从窗口跳了出去。
据说,近来皇宫里发生一件大事,皇后娘娘养的那只猫,桃桃它变成了怨灵,回来找皇帝陛下报仇了。
没见着宫里养猫的主子们皆纷纷将猫寄养到了珍兽苑,不敢将猫养在宫中,就怕哪里碍到陛下的眼,吃了挂落。
宁安安难得老实了一段时间,悄悄的窝在筱花身边,天天等着筱花投喂。
想来没有那位皇帝陛下打扰,有云长在,小苏护肯定会没事。
有时她也会想起苏护,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看着自己的猫垫,猫猫叹息。
这摸不着头脑的梦境,她究竟该怎么才能出去,那个小光点的能量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小的猫脑袋装不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想不通的问题,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算了,算了,车到山前自有路,果到秋时定会熟。
宫里时时都有新事,如今宫女和太监已经不太讨论云香皇后和冷宫太子的事了。
几个小太监躲在角落里赌钱,其中一个在冷宫供值的小太监翘着腿抖脚,笑:“哥几个,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一个小太监叹了一声晦气:“还不是最近朝堂不平静,我们陛下又在宫中发脾气,总管让我们小心点,这不寻了个事头躲出来。”
翘腿的太监拱了拱手:“哟,失敬,哥居然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
被他恭维的小太监,郁郁的摇头:“别提了,自从那位去了,咱们这位也跟疯了似的。”
其他一个小太监接腔道:“可不是,现在没什么热灶可烧,动不动就掉小命,还不如你们冷宫的自在。”
翘腿的小太监眼珠一转,笑着招呼人:“咱这一条贱命,别说那些不高兴的了,来来,哥几个不就是来寻个乐子。”他摇着色子冲另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另一个小太监会意的捂住肚子告辞:“哥几个先玩着,我肚子疼,先走了。”
“去吧,去吧,别在这扫兴。”
躲在檐梁架上晒太阳的宁安安,猫步轻巧,一路跟着小太监到了冷宫。
猫眼看他接过苏护手里的银珠子,俯身在苏护耳朵前说了什么。
苏护点头。
待小太监走了,苏安安才喵喵喵的向他打招呼。
看见小花猫,苏护的眼神灵动了许多,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宁安安从墙上跳下,任由苏护把她抱在怀里。
“才一段时日没见,你就长大了许多。”小苏护托住她,将她竖抱在肩头。
宁安安想和他聊点什么,一张嘴就发出喵喵喵的声音,无奈只能作罢。
小苏护摸着柔软的猫毛,内心获得短暂的安宁。
他开始像小猫倾述,说起云长私下去帮人调香赚钱买米,给他置衣。
他把自己偷藏的银锭融成小银珠子,托宫里的小太监帮他打探消息,还让小太监给他买了纸笔。
说到这里,他整个人有一丝难掩的得意,已经长大的猫猫会意的喵喵喵捧场。
他笑了一下,忽的,他的小脸上浮现不属于他年龄的忧愁。
估计是想到了前边小太监递给他的消息。
他摸了摸猫头,嘱咐她:“这几日,你乖乖的待在珍兽苑,莫要出来。”
闻言,猫猫也愁。
这个哀帝,每逢朝堂受了气,便会找地撒气。
也不知道他究竟搭错了哪根筋,就看小苏护不顺眼,每次必定是要到冷宫闹一场。
好在,最近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只摔东西,不打人。
每次一打听到哀帝的消息,小苏护就难掩心中恐惧。
过往的父子之情已成昨日云烟,昔日的脉脉温情不再,如今的哀帝只让他感到惧怕。
只听到他的声音,小苏护就会感到一阵窒息,身子发抖。
宁安安喵喵喵的安慰他,爪子拍了拍脖子上的小袋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袋子里面装了一些糖果和小果子,这可是她给后宫女们卖萌赚来的,宁安安不以为耻,很高兴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筱花看她欢喜,还特意给她缝了个小布袋,给她装这些东西。
其中有一种糖,味道似樱桃,酸酸甜甜,最得宁安安喜欢,她特意留了两颗给小苏护。
一人一猫相处久了,小苏护大概也能明白小花猫表达的意思,他从她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嘴里,也不嫌弃那是猫食,吃的十分开心:“小花猫,真希望你能永远陪着我啊。”
猫猫摇头,小朋友,你在想什么呢,这是一场梦,梦醒了,猫就没了。
小苏护也不管小花猫能不能听懂,抱着她,看着远方的火烧云。
远方的云红通通的,看过去离地面很低,像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橘红色的霞光映在小苏护的眼睛里,宁安安总觉得的他像要哭了一样,连忙又喵喵喵的安慰他。
小苏护还是很好哄的,他笑了笑,看着天色放下怀里小花猫,说道:“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宁安安四爪落地,有些担心他,长长的喵了一声。
小苏护冲她挥手:“明天见。”
宁安安拉长着喵嗓,长长的回复了声喵。
珍兽苑安安静静,原本赌钱的小太监们不见了踪迹,以前总在墙角偷情的侍卫宫女也不见了身影。
树上的鸟雀不敢欢腾。
宁安安抓住一只小鸟雀问它,才知道,今日陛下,岂止是不高兴,听说在朝堂上用剑杀了几个大臣。
这个消息激的宁安安猫背弓起,心下难安,就欲去找苏护,却被筱花拎住后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