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江风年

32、挖人

　　这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看不见陈舟背影之后，林洛低下头看他的笔记，字迹漂亮，一丝不苟，上面贴着的便利签写着公式，偶尔有些地方还写了自己对题目的理解。

　　林洛一页一页翻阅着。
　　这本笔记应该记了很长时间，陈舟很细心，他每次写的时候都会写上日期，现在只剩下一小部分空白纸。

　　林洛翻回第一张，上面记录的日期是去年九月，也就是在阳城的时候就开始写了。
　　但翻到一张的时候，有些问题。

　　林洛手指轻轻抚上它，这张被人撕烂过，上面的皱褶尽管被人极力抚平仍清晰可见，胶布重新粘了上去。
　　他看了看着这页的内容，都是普通的题目和解答过程。

　　撕的时候很干脆。

　　林洛再翻了翻其他的页，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看起来有点像被冲动破坏一样。
　　他自己撕的？

　　林洛觉得陈舟就像个巨大的谜团，需要一点一点拆开，可是速度太慢了，不如问本人来的快。
　　就在他沉思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头看——

　　一张朴实无华的大脸。

　　林洛：“！”
　　林洛：“你谁？”

　　来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打了个领带，挺着大大的啤酒肚，一张脸不怒自威。
　　林洛还以为是教导主任来了。

　　男人一改往日的严肃，变得亲切可人，如果忽略他背着的手上握着的戒尺的话。

　　“顾老狗又来了，”一班的学生嘀嘀咕咕。
　　“一天就盯咱们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班主任呢”
　　“他面前的男生谁啊，怎么坐咱们班位置上了？”
　　“好像是一中的林洛”
　　“我靠，他来干什么，刺探敌情？”
　　“来找陈舟的吧”
　　“啊？他俩还有关系？”
　　“听说是认识的，我还看见林洛送陈舟上学”

　　四下窃窃私语声起，被开场音乐掩盖下去。
　　顾主任这会儿没空理他们，他正想方设法拉人，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尽量温柔说：“你就是一中的林洛是吧，我是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

　　还真是教导主任，林洛心想，全天下的教导主任都是一个样吗？
　　他合上手上的笔记：“主任好。”
　　还有啥事？

　　顾主任循循善诱：“觉得三中这艺术节怎么样？”

　　林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如实说：“挺好的。”
　　顾主任听见这话后，接着问：“那想不想来三中？”

　　林洛以为自己听岔了：“啊？”

　　顾主任极力推荐：“我们三中虽然建校不久，但短短几年成绩惊人，去年前年都有十几个学生上了全国前五的大学，不仅如此，我们学校还注重劳逸结合，课外活动踊跃开展，今年乒乓球得了省一等奖，而且今天的艺术节你看到了，学校舍得在这方面花钱，不像一中，连假期都给学生克扣，别说这些活动了，根本没有。”

　　怎么还捧一踩一的，要是老吴知道了，非得找上门来质问他，凭什么污蔑一中。估计还能在校门口挂个横幅，大呼：冤枉！

　　林洛开玩笑道：“主任这是在挖人？可我还不太想挪窝，怕换了地方成绩下滑。”
　　顾主任坚持不懈：“林同学，你只要过来，学校一定会把最好的学习资源都给你。”

　　不怪顾主任这么坚持，只是刚胜任教导主任的时候就给学校立下过军令状，这次高考状元必须在三中，为此他特意跑关系，去阳城花费重金把陈舟挖了过来，显而易见这个决定非常正确，陈舟一来就给他夺下市第一的桂冠。只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他需要找个备选，显而易见，林洛时最合适的人选。

　　林洛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个备胎，估计冷笑一声，然后再也不来三中了。

　　林洛：“还是算了吧，贵校有陈舟就够了。”

　　顾主任没想到他会提起陈舟，难道是不甘心被陈舟压一头，于是说：“少年人，有压力才有动力，你们两个一起学习，准能一起进步。林同学，三中是诚心邀请你，只要你来，学费全免，每个月还有补贴。”
　　林洛惊讶：“待遇这么好？”难怪陈舟会转学，否则傻子才回在高三这个紧要关头转学。

　　顾主任看他有点松动，以为他要答应了，结果接下来林洛一句：“算了，我不差钱，懒得换学校。”

　　顾主任：“……”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好坚持了，他在一班后排找了个位置跟学生挤了挤，差点把学生挤下去，学生也是敢怒不敢言。

　　方世龙看顾主任离开，才敢靠上来，坐在林洛旁边，好奇问他：“刚才顾老狗跟你说什么了？”
　　林洛：“没什么，就是问我愿不愿意来三中。”

　　“啊？他居然连你都不放过，简直是——”，半天没想好词，只好放弃，方世龙继续追问，“那你呢，同意了？”
　　林洛：“没，要是同意，我班主任不得追过来杀了顾主任。”

　　方世龙放心下来：“幸好没同意，不然我的名次又要降一名了。”
　　林洛没好气：“出息。”

　　方世龙辩解道：“你不懂，名次对于我们有多重要。”

　　林洛想说：你不懂，名次对我更重要。
　　在以前，他是非第一不可的，虽然现在也是。

　　台上的灯光骤然熄灭，片刻过后又重新亮起。
　　文静一身白色连衣裙，拿着话筒走上台，大方端庄。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今天艺术节开启。艺术是情感表达、创造力闪烁，从音乐到绘画舞蹈，从古至今丰富精神世界，此刻，众多精彩表演将至。那么让我们一起沉浸其中，感受艺术的魅力与惊喜。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陈舟同学上台致辞。”
　　接着文静向陈舟示意。

　　陈舟从容不迫走上台，聚光灯底下，他的神情平淡，手上并没有拿稿子，面向全部学生及老师，拿起话筒，冷淡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
　　“很荣幸今天站在这里，艺术是心灵的语言。在这里，我们施展才华、放飞梦想……”

　　他站在舞台上，就算什么也不做，灯光也会偏向他，本该如此。

　　“感谢艺术节这个舞台，让我们尽情展现热爱与创意……”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与林洛对视。

　　林洛朝他挥了挥手，比了个“你真棒”。

　　陈舟语速不慢，脸上露出笑意，离得近的学生都能看出来的变化。

　　“真帅啊”
　　前排有女生说。

　　要以前林洛肯定是不屑一顾，不过现在嘛，他仔细看着台上的陈舟。
　　中肯想：确实挺好看的。
　　也就……比他差一点，不多，就一点，嗯。

　　“未来我们会继续追光前行”
　　陈舟说完最后一句话，把话筒递给主持人，下台往林洛那边走。

　　林洛看他过来，调侃：“优秀学生代表？”
　　陈舟从容，对坐着的林洛，居高临下：“嗯，应该的。”

　　林洛挑眉：“你还挺自恋的。”
　　陈舟：“过奖。让让，我要进去。”

　　林洛这次不是侧身让他进，而是站起来让他。

　　等陈舟坐好后，林洛重新挨着他坐下。
　　他把刚刚和教导主任的对话当笑话跟陈舟讲了一遍。

　　陈舟听后，说：“为什么不答应？”

　　林洛：“……啊？你希望我来三中？”
　　不对，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好像上次陈舟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陈舟静静看着他，片刻之后笑了：“我开玩笑的。”

　　林洛无语：“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陈舟：“为什么不能？”
　　林洛靠近他，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狡黠道：“你就像小说里那种，出身书香门第，品行高洁，看人一眼都是施舍的清冷贵公子。”

　　“对我评价这么高？”
　　“实话而已”

　　舞台上的表演开始了，林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错过了陈舟说话。
　　“都是假的”

　　——

　　等艺术节结束后，顾主任本来想找陈舟谈谈奖金的事情，之前答应过他，考一次市第一给五千，上次的已经给了，这次还没给，正准备叫他去办公室，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一打听，有人看见陈舟和林洛一起出了校门。

　　顾主任奇了怪了：“他俩怎么认识？”
　　他问的正好是一名女同学。

　　女同学面色潮红，兴奋的说：“当然是好兄弟了，比兄弟情还要深的情意。”
　　顾主任看她一眼：“乱七八糟说什么呢，赶紧去学习，别浪费时间了。”
　　女同学：“……哦，”直男不懂，哼！

　　林洛安排一会儿吃什么：“好久没吃烧烤了，去李氏烧烤店怎么样？”
　　江华鑫双手赞同：“好久没去，馋死我了。”

　　陈舟当然不会不同意：“走吧。”

　　他们很幸运，店里人不多，找了个通风的地方坐下。
　　“陈舟，我们去拿菜吧，”江华鑫略过林洛，对陈舟说。

　　林洛：“我呢？”
　　江华鑫直接说：“你的口味我都知道，我替你拿还不好吗？”

　　既然这么说了，林洛拿出手机玩：“那你们去吧。”
　　陈舟跟江华鑫不熟，甚至没说话几句话，他平时话就少，不熟的话就更少了。

　　拿菜功夫，江华鑫悄悄问陈舟：“你跟你们班班花在一起了吗？”
　　陈舟拿菜的手一顿，反问：“班花是谁？”

　　江华鑫：“不会吧，你连自个班最好看的都不知道？文静啊？”

　　陈舟淡淡道：“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