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编码2054》雪叮呃的猫

49、梅利沙(四)

　　由于课上被Kai搞出的闹剧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堂课比平时下课晚了许多，解散时大家都已是饥肠辘辘，作战部的几位队长立刻围上来嬉皮笑脸的找言羽凌兑现承诺带他们去吃大餐。看着别的部门的人都走光了，言羽凌手一挥把作战部另外那个小组的几位队长也都叫上了，一行十个人浩浩荡荡往餐厅走去。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斜阳把岛上的一切都染上了金色，每个人脸上都透着忙碌一整天后终于可以放松的愉悦。言羽凌被一群队长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有说有笑地走着，这群从世界各地人种里选拔出的佼佼者一个比一个更高大强壮，言羽凌好歹也是堂堂185好男儿，被他们包围着就像走在一个防护罩里，让他格外有安全感，仿佛现在就是导弹来了这帮人也能用手指给弹飞。
　　餐厅是纯西式的，他们把几张桌子拼到了一起，言羽凌被放到了最瞩目的那个位置，而韩炡则坐到了距离他最远的地方，不论其他人怎么笑怎么闹，他始终保持着安静。
　　这里的食物非常好吃，一点不输给外面高级餐厅的水准。言羽凌跟着大家一起喝了点酒，心情十分畅快，他好想宣布这群作战队长就是他在梅利沙最喜欢的人。九位队长性格外貌各不相同，但有个共同点就是身上都有种洒脱，那是一种见惯生死后方能形成的气质，他们既不傻更不单纯，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无数场心灵涅槃，最终将内心的伤痛化作了俯视苦难的勇气。与这些人比起来，言羽凌觉得自己以及他过去环境里的大部分人都很幼稚而不自知，在衣冠楚楚下追逐着他人制定的目标，烦恼着不知所谓的烦恼，为看似很重要实则很可笑的事情焦虑。他坐在这群人中间就像是被一圈小太阳包围着，让他急切地想要拥抱这一份洒脱。
　　浑身腱子肉的队长Marco笑着对言羽凌说道：“言博士，你今天的那番话说的可太好了，帮我们作战部狠狠地提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们这群人只是表面上风光，背地里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们这帮粗人，嫌我们出身差学历低，我们来上你这个课自己也都挺没信心的，怕水平不够跟不上，会拖累你的进度。”
　　言羽凌摇摇头：“你们完全没有影响我的课程进度，我承认在最开始的摸底测试中作战部整体排名略微靠后，但是你们是我班上学习最认真也是提高最快的。你们也不是什么粗人，你们每一个人是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的，领导力、组织力、应变力、学习力都是一流的，并且你们在今天的课上也向大家证实了这一点。”
　　Marco憨憨地笑笑：“言博士，你说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我们就是笨鸟先飞，今天那个比赛我们也是撞大运，真没想到能拿第一，不过看着那个Kai吃瘪的样子，我们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言羽凌认真地说道：“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你们能拿第一，我说这话并不是在恭维你们。实不相瞒，今天这个比赛题目是我精心设计的，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多模块同时并行，再把它们整合到一起得出结果，它最考验的不是技术本身，而是团队的整体水平和协作能力。在以往的小组讨论中我已经观察到你们作战部所呈现出的高度默契，这是你们优于其他部门的地方，所以你们胜出并不是偶然。至于Kai，他的表现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早就看出他是个独断独行的人，也私底下调查过他的口碑，他也算是夜莺元老级的技术人员了，到现在还只是个小组长不是没有原因的，今天这场比赛就是我为他打造的一面照妖镜，让他原形毕露。”
　　“哎言博士，你学坏了哦！”队长Jin笑着说道，他是个脸和身材极为不协调的人，脖子以上斯文儒雅，脖子以下强壮魁梧。
　　言羽凌挑挑眉：“我这叫灵活运用，谁让他把我的课堂搞得乌烟瘴气，本来好好的学术讨论氛围被他弄得像批判大会，我忍他很久了，我知道他之前对你们多次语言冒犯，你们也忍他很久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一直没爆发，但是他今天太过分了，我绝不能容忍他这么侮辱你们。”
　　“可是言博士，你就不怕他报复吗？那人绝对是个小心眼儿，今天在课堂上他都敢这么说你，背地里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阴损的事来。”
　　坐在言羽凌旁边的Romeo说道：“怕什么，这里是夜莺，他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工作上使绊子，以咱们言博士的本事还能怕他那点小伎俩不成？生活上搞阴谋诡计，那就更别想了，咱们整个作战部以后都是言博士的坚强后盾，谁敢跟言博士过不去那咱们就叫他悔不当初！”说着他十分自然地搭上言羽凌的肩膀，举起手中的酒杯，“言博士，你放心，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他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Romeo天生一对桃花眼，水蓝色的眸子笑起来弯弯的，自带蛊惑人心的魅力，他有着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搭配上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有种独特的野性。
　　言羽凌客气地跟他碰了下杯：“谢谢！”
　　“别客气！”Romeo痛快地干掉了杯中的酒，顺势凑得离言羽凌更近了些，丝毫不打算放开搂着他肩膀的手。言羽凌能清晰地闻到Romeo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混合着发情期的雄性特有的气息。这段时间Romeo一直在课上对言羽凌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想干什么，而他自己也没打算掩饰。
　　酒已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聊的话题也越来越不着边际。一群荷尔蒙旺盛的人聚在一起讲的最多的就是男欢女爱那点事，毕竟都是一群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及时行乐是他们无可厚非的生活方式。借着这股氛围，Romeo的试探也变得越来越放肆，他以酒喝多了觉得热为由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背心，故意向言羽凌展示起身材，要不是这家餐厅有一定的档次，他估计早就连背心都脱了。
　　“言博士，我可否冒昧地问一下你的性取向？”Romeo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向言羽凌的眼神愈发地不加掩饰，他向来喜欢有的放矢，讨厌浪费时间。
　　Jin在旁边有点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戳了戳他提醒道：“Romeo，言博士是我们的老师，你注意点分寸！”
　　Romeo毫不在意地笑笑：“老师也有七情六欲嘛，再说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言博士，你不介意吧？”
　　言羽凌微微摇摇头：“不介意，我是双性恋。”
　　“我果然没猜错！”Romeo开心地再次把手放到了言羽凌的肩膀上，“像你这样的男人如果只拘泥于一种性别就太浪费了。”
　　Jin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Romeo，对言羽凌说道：“言博士，你别理他，这家伙一喝多就开始胡说八道。哎对了，周日的活动你会来吗？”他试图用转换话题来缓解Romeo失礼带来的尴尬。
　　“周日有什么活动？”言羽凌不解道。
　　“团建运动会啊！你不知道吗？”Romeo在一旁又插话道，“这个星期天就在岛西侧的那片海滩。”他边说手边隔着薄薄的衬衣轻轻捏着言羽凌肩头的肌肉，似是对那肌肉的形态很满意。
　　言羽凌有点想甩开他的手，但又不想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他转向坐在另一侧的Luca，趁着跟他说话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把身子移了移，摆脱了Romeo的咸猪手。“他说的是什么团建运动会？”
　　Luca看出了言羽凌的意图，于是细心向他解释道：“言博士你来这岛上应该还没有三个月吧？这里每三个月都会进行一次团建运动会，主要就是沙排、沙滩足球、冲浪、皮划艇一类的海边项目，目的不是比赛，就是大家一起玩玩增进友谊。咱们这个岛相对比较封闭，这里的人平时日常生活都比较单调，一天到晚面对的基本上都是自己部门的那些人，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容易产生一些情愫，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之前发生过几次因为同部门的人感情纠葛而严重影响到工作的事，组织就开始重视这个问题。为了让大家能扩大交友范围，别整天盯着那几根窝边草，基地就特意每三个月举办一次运动会，鼓励大家都走出去多认识些人。言博士你有兴趣可以来参加一下，哪怕只是去看看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的。”
　　Romeo在一旁又凑了上来：“对啊，你刚来这里不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点人，言博士，你打过沙滩排球吗？”
　　“上学的时候打过，水平一般。”
　　“那就行了，周日你来跟我一起打沙排吧，保证让你玩儿得开心。”他是真的醉得有点忘乎所以了，竟趁着说话的机会凑上来闻言羽凌身上的味道，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失控扑上去。
　　言羽凌心里十分不爽，很想给Romeo的厚脸皮来上一拳，但当他刚刚握紧拳头时，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韩炡吃定他的模样，一股邪火涌上心头，他默默放开了拳头，任凭Romeo对他调着情。
　　Jin在Romeo更加失态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酒杯，把他从言羽凌身边拽开。“行了你，别再喝了，你问过人家言博士是不是单身了吗？就让人家上场比赛。”
　　Romeo无所谓地耸耸肩，很显然他根本不在意这一点，但话既然说到这了他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句：“言博士，你是单身对吧？”
　　“啊……我……我是。”言羽凌心虚地瞟了韩炡一眼，而韩炡正毫不感兴趣地看着别处。言羽凌压抑着心中的失落，对身旁的人问道：“这个跟上场比赛有什么关系吗？”
　　Jin对他解释道：“算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吧，团建的时候只有单身的人才能上场比赛，就是一种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方式，暗含着想要寻找对象的信号。有伴侣的人可以去观看，但是不能上场。”
　　“这样啊……那我还是算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Romeo大笑起来：“言博士，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放心，那些参加团建的人也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都怪Luca刚才给你解释的太含蓄了，这个活动说穿了就是帮大家解决生理需求，是人就有需要，堵不如疏，压抑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问题，如果每个人都能够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直面这件事就能减少许多隐患，你说是吧？”
　　“嗯，是。”言羽凌讪讪地点点头，直面自己的需求他可以做到，但对在场某个特定的人的需求是令他困扰的事。
　　Romeo很满意地搂上言羽凌的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言博士你可一定要来啊！到时候除了Andy和Marco他们两个有家室的之外我们这些人都会上场比赛，你就跟我们一起，我们都会罩着你的。”
　　言羽凌笑道：“你确定这是在帮我吗？跟你们这群队长在一起，把我衬得像个苍白弱小的肌无力患者，我以后在这岛上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Romeo哈哈大笑，上下打量起言羽凌的身材，灼热的目光恨不得把言羽凌身上的衬衣烧穿。“怎么会，以言博士的资本，怕是接下来都要忙不过来了，不知道我有没有幸排个队……”
　　其他几位队长开始深深的后悔刚才没阻止Romeo坐到言羽凌旁边，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有人干咳示意，有人小声呵斥，Marco干脆站起身走到他后面抽了他一记头皮：“够了你，丢人显眼！坐那边去！”他拎起Romeo的后脖领把他提起来扔到一边，然后自己坐到了言羽凌的身边，“言博士，不好意思，这家伙喝多了，我代表作战部向你道歉。”
　　Marco在这群队长里年纪最长，说话最有分量，Romeo虽然不满但也不想去跟他对着干，只能不情不愿的坐到旁边的位子上，远远地觊觎着言羽凌。
　　言羽凌的心思却始终在一言不发的韩炡身上，他试探地对韩炡问道：“韩队长，你也会去参加团建吗？”
　　韩炡还来不及回答，Romeo在一旁又跳出来插话道：“哎对了，老韩，我都忘了你了，之前团建你总是在外面出任务，这回总算是赶上了，跟我们一起去吧？”
　　Jin在旁边捅了捅Romeo，轻轻摇了摇头：“韩不会去这种活动的，他情况特殊。”
　　Romeo不以为意地说道：“啥情况特殊，不就是心里有人么。”他转向韩炡用下巴指了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没事儿，一起去吧，你想着那人和你解决需求不冲突，你一直这么耗着也没人给你颁个最佳守寡奖不是？”
　　韩炡低头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笑道：“你说得对，这么耗着没意思，我去。”说完他当着言羽凌的面取下了戒指，只留下一道清晰的戒痕。
　　……
　　言羽凌很少会允许自己喝醉，他讨厌不能自由支配身体的状态，生活里已经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他不想再把最后这一点点对自我的控制权也交给酒精。但当他眼看睁睁着韩炡摘下了他们的结婚戒指时，还是忍不住多灌了两杯，虽不至烂醉，但身体有些轻飘飘的，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明显晃动。
　　Romeo趁机凑过来一把搂住他：“言博士，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言羽凌刚想说不用了，就听韩炡站起来说道：“是啊，你喝醉了，我们大家一起送你回去吧。”
　　其他人立刻接收到了韩炡的信号，纷纷起身道：“对啊，正好你的宿舍楼就在我们回宿舍的路上，我们一起送你回去。”说完几个人就上来把言羽凌围住，硬是把Romeo给挤出圈外，一群人前呼后拥护着往餐厅外走，那阵仗就像是一群保安在护送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言羽凌被弄得哭笑不得，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他也懒得再挣扎了，干脆享受起这份超级待遇。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言羽凌宿舍楼下，言羽凌跟各位挥手道别然后走到身份识别区，AI验证了他的身份后大门自动打开放行。
　　Romeo依依不舍地伸出手想要挽留，被Marco揪住后脖领一把给拽到身后，大家一起笑意盈盈地跟言羽凌道晚安，只有Romeo被按在后面捶胸顿足地惋惜。
　　待言羽凌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后，大家纷纷转身回宿舍，全然无视Romeo的抱怨，所有人都知道Romeo是副什么德行，跟他废话等于对牛弹琴，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Romeo垂头丧气地跟在队伍后面，言羽凌微醺的诱人模样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这种看得到却吃不到的痛苦让他抓心挠肝。
　　“你真的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响起，Romeo转头瞥了一眼一脸严肃的韩炡。
　　Romeo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什么问题吗？我喜欢他，他也不讨厌我，大家你情我愿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喜欢他，你只是想睡他。”
　　“有区别吗？我觉得我会很喜欢睡他，你别看他表面挺端庄稳重的，我能感觉到他会是那种在床上特别放得开的，我就喜欢这种反差大的，啧啧……光想想都受不了……”
　　韩炡默默攥紧了拳头：“他可是我们的老师，你不想让他惹上麻烦吧？”
　　Romeo笑道：“这里又不是学校，他只不过是教我们一门技术的□□而已。”
　　“即便如此，只要他的课一天不结束，你们就是师生关系，岛上虽然鼓励大家交往，但严禁利用层级关系胁迫对方与自己交往。你心里很清楚这种上下级关系一旦搞出问题，作为上级的那个人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所以你从来不敢碰你队里那些向你示好的兵，你自己绝不敢触碰的底线为什么要让言博士去破坏？！你这样会害了他！”
　　Romeo毫不在意地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绝对好聚好散不会纠缠不休，哪里会让他惹上麻烦！这种事情只要处于下级的那个人不吵不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那也不行！你说不闹就不闹，人家言博士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要为了你冒风险？而且就算你能好聚好散，也防不住有心之人拿这件事去大做文章。”
　　“谁会那么无聊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啊？”
　　“你别忘了，言博士可是为了我们刚得罪了那个Kai。”
　　“哦……”Romeo拍了下脑袋，“我把这茬儿给忘了，那货确实像干得出这种事儿的。”他低着头边走边琢磨，“那如果我低调一点儿，不让人知道这件事，又或者我等到这个课结束了再去追他，是不是就没事了？”
　　韩炡暗暗咬了咬牙：“你就非盯上他不可了吗？！”
　　Romeo十分老实地点点头：“嗯，如果得不到他我会寝食难安，他是我见过的聪明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也是好看的人里最聪明的，没遇到他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智性恋，他站在讲台前从容自若的样子实在是太性感了，如果能睡到他绝对是对我人生的一种升华。”
　　韩炡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的人生就是靠这个升华的？！”
　　Romeo嘿嘿一笑，看着Marco他们在前面都走远了，才拉住韩炡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不靠谱，只是想玩玩，我也不否认我对他就是见色起意，但是最近越接触，我就越被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吸引，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既脆弱又强大，让人又想保护又想依靠，我觉得我对他着了魔了。”他抬头看向远方的星星，自嘲地笑了笑，“韩，咱们这几个人里面只有你跟我取向是一样的，所以这话我只对你说，你别看我整天吊儿郎当的谁都不怵，其实面对言博士我是自卑的。如果哈，我是说如果，他能看上我的话，我对他可能真的不只是玩玩。”
　　韩炡停下脚步看着他：“你认真的？”
　　Romeo耸耸肩：“怎么，你以为只有你有感情？我也是人好嘛，我也会对美好的人动情。不过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肯定不会看上我这种人，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只求能睡到，其他的不敢想，我可不会像你一样为了一份感情把自己守成一块望夫石，轮不到我的我才不去奢求，这样就永远不会有痛苦。”
　　韩炡沉默地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泛白的一圈皮肉下能感觉到浅浅的凹陷。Romeo或许说的对，无所求就没痛苦，只可惜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