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编码2054》雪叮呃的猫

54、梅利沙(九)

　　打人事件的第二天，Kai就回来上班了。他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中辗转反侧了整整一晚上，最终决定向言羽凌的淫威屈服。很显然言羽凌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如果他还想要这条命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哑巴吃黄连，不对任何人报告这件事，因为战略部不可能因为打了个助理就撤言羽凌的职，最大的可能是言羽凌借机提出要将他从项目组除名。这绝对是Kai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因为按照惯例，这种保密级别的项目如果有人中途退出，那么在项目被公之于众前这个人都要生活在严密的监视之下，然而在现实操作中通常没有那么多人力去监视这些人，于是“车祸”、“意外”、“自杀”就成了这些人最常出现的结局。眼下对于Kai而言，什么前途什么履历早已不再重要，如何保住性命才是关键，之前是他太低估了言羽凌，现在恶魔已经亮出了本来面目，他就不得不改变策略放低姿态。
　　当Kai鼻青脸肿地回到实验室时，项目组里的成员几乎没有人对他表示关心，毕竟谁愿意靠近一个活靶子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呢？整个项目组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大家明明还是做着跟之前一样的工作，但一切似乎全都不一样了，言羽凌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头随时会发疯的野兽，没人知道他下一次会把獠牙对准谁。
　　然而言羽凌却表现得完全让人出乎意料，他不仅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巩固自己的权威，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好说话了。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又开了个会，在会上表示会悉心听取诸位的意见，也希望大家不要心急多给Carson博士一点时间，同时他给Carson博士设置了一个考察期限，要求他至少在期限之内把现有资料里的内容全部走通，否则的话他就会考虑向上面要求换人。而最令大家惊讶的是，他在会上宣布Kai成为整个团队的项目助理，停止一切与项目本身无关的杂务，只负责跟RBCI有关的事务，允许他参加所有项目会议，并可以随时发表自己的见解，同时所有资料对他共享，换句话说，Kai一跃成为这里除言羽凌外唯一可以横跨所有模块对整个项目接触面最广的人。这个决定几乎是在宣布的一瞬间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反感和嫉妒，因为只要Kai不随便浪费这个机会，认认真真吃透这个项目的每一个细节，等这个项目完成后他完全可以在简历上把自己包装成下一个言羽凌，到新的雇主那里摇身一变成为项目经理，这在这群高傲的博士眼中简直就像癞蛤蟆登堂入室般难以接受。
　　但这一次，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有人敢对言羽凌的决定提出质疑，就是眼前这个面带微笑说话温文尔雅的男人，昨天就在这间会议室里把一个人打得半死，而那个被他打的人此刻正带着一身的伤唯唯诺诺地坐在他对面。在亲眼目睹了那一切之后，没人再敢把言羽凌表现出的和善当成糖欣然吞下，他们只感到彻骨的寒意，言羽凌笑得越完美他们就越害怕。
　　Kai用他那双肿到只能勉强睁开的眼睛心如死灰地看着言羽凌，这一刻他才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杀人诛心”，过去他只是个没人放在眼里的小杂役，而现在他就是整个项目组的公敌，做这个项目助理他将没一天好日子可过。最可悲的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不论是被排挤被找茬被穿小鞋，都好过被静悄悄地灭口。止痛药在慢慢散去，他在逐渐涌上来的疼痛中愈发地感到后悔，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在课上冲撞言羽凌，不，早知如此他都不会去上言羽凌的课，有言羽凌在的地方他就绝不踏入半步，他从没见过报复心如此之重的人，比魔鬼还要可怕。
　　…………
　　作战部的办公大楼外观上跟其他部门的基本一致，但内部的装潢却多了许多战争的铁血味，冰冷坚硬整齐是对其风格的最佳形容，让人走入其中都忍不住挺直腰板不敢再懒散。言羽凌在专人的指引下走向位于地下一层的秘密会议室，这里的走廊宽敞明亮，墙壁上有着逼真的电子模拟窗，完全没有地下室的阴森感。
　　之前在言羽凌的情报提供下，夜莺派出特情人员打探清楚了RBCI位于三大洲的服务器具体的位置和安保情况，接下来就准备派出精锐部队一举拿下。作为对白熊公司安保技术手段最了解的人，言羽凌责无旁贷地成为了此次行动的技术支持，他今天就是来给那支精锐部队做战前技术指导的，一想到心心念念的服务器就快要到手了，言羽凌就激动得手心发痒。
　　会议室的门打开的一瞬间言羽凌却愣住了，他最熟悉的九位作战队长整整齐齐地坐在里面，一个个面带微笑地对他打着招呼。
　　“言博士，我们猜就是你！”
　　卫兵在身后把门关上，言羽凌惊讶地看着这群人：“怎么会是你们？你们不是这里的教官吗？”
　　Marco笑着说道：“是教官没错，可我们也会接到其他任务，这次是战略部特意请我们这些人出山，因为据说这个任务对电脑技术的要求比以往都更高，我们这些人可是你带出来的学生，是整个作战部最适合这项任务的人。”
　　言羽凌沉吟了一下：“你们是雇佣兵，可以自由选择不接一些任务的不是吗？”
　　“是啊，但是我们听了战略部的人对这个任务的描述，感觉这是把你教给我们的东西用于实战的绝佳机会，而且虽然他们没说这次的技术支持是谁，但我们根据情况猜测应该就是你，这简直就是你单独给我们开小灶，我们哪有不来的道理。”
　　“但是这次的任务很危险，看守这几台服务器的是白熊之前秘密研发的新型作战机器人，对于它们的参数我们掌握的资料非常少，根本没有经验可以借鉴。”言羽凌无比纠结地看着这群人，他知道自己很虚伪，如果在这个任务里不幸牺牲的是一群陌生人，他只会惋惜但并不会痛苦，可眼前这些人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朋友，他们中任何人出意外他都会悔恨终生，更不要提这其中还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人。
　　Romeo在下面嬉皮笑脸地说道：“言博士，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你放心啦，那几个小机器人跟我们以前遇到过的危险比起来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儿，你就等着我们胜利凯旋吧！”
　　其他人也接道：“是啊，言博士，正是因为对手是机器人我们才更要去，这可是难得的涨见识的机会，一般人想去还没这个资格呢。对了，这次行动可不可以算成这门课的实习啊，回头结业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们加点分呀？”
　　“对对对，给我们加点分，我们要是能排在技术部那群鼻孔朝天的人前面，这事儿够我吹好几年的！”
　　“何止好几年，我肯定吹一辈子！我没上过大学，这可是我唯一一次碾压高材生的机会！”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硬是把气氛给活跃起来了，言羽凌看着他们的一张张笑脸，心里稍微宽慰了点。
　　在此之前言羽凌对韩炡的工作都是概念模糊的，除了很久之前从新闻和监控看到的画面外，他对韩炡执行任务时的样子都是抽象的想象。直到今天他真正参与到这个任务里，深入到每一个细微的步骤，才知道这是一项对个人素质要求多么苛刻的工作。头脑敏捷、反应迅速、身体强壮，这些都仅仅是最基础的要求，作为一个特种兵最重要的是能承受住各种高压，绝不能出错的高压，随时面对死亡的高压，以及关键时刻要狠心果决的高压，这些都是言羽凌所不能想象的，他连在那些博士面前扮演个变态项目经理都紧张到晚上睡不着觉，根本无法想象这群队长是怎么能长期生活在这种压力下不崩溃的。这一次的技术支持，让他更加直观地了解了这些人的工作，也更明白了他们每个人的心理和性格形成，尤其是对韩炡，他开始理解了他这两年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也逐渐品味出了曾经的那些眼神和未说出口的话语其中的含义。
　　“这三台服务器是互为备份的，你们可以把它们想象成互相有心灵感应的三胞胎，你们九个人需要带兵分成三组，在相同的时间里获取它们，以免白熊有时间转移或锁死其中的一台或两台。我对你们的战术能力不是很了解，接下来我会把任务细节展开来一点点讲明，你们再根据实际情况来自行调整分组。”
　　言羽凌对着面前的屏幕，脑子里清晰地勾勒出他们潜入白熊各个总部时的样子。“这里是控制室，也是整个行动的最危险的地方，它由火力配备极高的机器人把守，这些机器人的外壳防御力非常高，普通的子弹对它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最好的方法是破解它们的程序，而不是强攻，但问题是它们有世界上最严密的防火墙，普通的计算机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才能破解它们，而能最快破解它们的计算机就是它们把守的那三台服务器。”
　　“也就是说要解除这几个机器人的攻击就要先接近目标物，但要接近目标物得先过机器人这关，对吗？”
　　“没错，这其实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这个不难，我们可以派人吸引机器人火力，再有人绕到背后去获取目标物，言博士，用目标服务器解除机器人武力大概需要多久？”
　　“每台服务器都有三重密钥，前两重分别是一个生物密码和一个固定密码，我们的人已经弄到手了，第三重是动态密码，具体加密方式特情人员没有掌握，我做了破解的程序模块，需要你们在现场根据情况调用模块，不同的模块所需时间不同，破解时长大约会在三到十分钟之间。”
　　“行，那我们就按照十分钟来算，扛上十分钟有问题吗，哥几个？”
　　一群人笑着打趣道：“小意思，十分钟都扛不住算什么男人！”
　　言羽凌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们一阵，说道：“我想在这里补充一点，这几台服务器所用的材料都十分坚固，极难遭到致命性的物理破坏，所以你们在行动中不必过于小心，在使用火力方面不需要有顾虑，以最大程度能保护你们自身安全为核心，服务器坏了我有办法修，人一旦有伤亡就无法挽回了。”
　　一群人惊讶地看着言羽凌，身为雇佣兵的他们总是被强调要按照要求完成任务，爱惜生命向来只是他们个人的事，战略部这次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完好无损地取回三台服务器，可言羽凌却告诉他们要保护自己，这不仅不是他的义务甚至还有违上级的指示，如果不是真的在乎他们这群人，谁会轻易这么做。他们虽然平日里都很喜欢言羽凌，但也只是作为学生对老师的喜欢，在他们内心深处一直都知道言羽凌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阶级在每个人身上打下的烙印让他们不敢奢望言羽凌真的能跟他们交心，可眼下言羽凌这一番话是实实在在地打动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Marco带头说道：“言博士，谢谢你的这份心意，我们收到了，我也明白你第一次做技术支持害怕看到队友出意外的心情，但是我们这个职业就是这个样子，承担风险是它的一部分，你放心，我们有分寸，会尽我们所能完成这个任务的。”
　　言羽凌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虽然为了防止泄密这里是没有任何监控的，但他还是本能地担心被偷听。“各位队长，以下是我的私人请求，请你们在此次行动中务必以个人安全为第一，无需考虑服务器的完整性，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终止任务甚至动用破坏性极强的武器。我向你们保证，无论如何我都有办法，不会让你们被战略部追责。请你们所有人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一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言羽凌的态度似乎并不仅仅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但却又想不出其他原因。这个时候，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韩炡开口道：“我们会的，我向你保证。”
　　听到他的声音，言羽凌忽然忍不住眼眶泛红，不得不赶忙转过身去。他的纠结与痛苦并不完全源于担心，而更多的是内疚，为了防止泄密九位队长并不知道这次要获取的几台服务器是用来做什么的，身为士兵他们只是执行任务的工具，并没有被赋予深究来龙去脉的权利，如果他们知道这些服务器是脑机接口的核心，而未来夜莺最可能的就是把这项技术用于像他们这样的士兵身上，不知他们会做何感想。
　　言羽凌此时的眼泪分毫不差地落进了Romeo的心里，Romeo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亲人，曾经的好友也分道扬镳，更没有跟他生死与共的爱人，他从事这份职业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人真心期盼他完好无损地归来。
　　“言博士，等这次任务回来，请跟我约会吧！”Romeo无比真诚地说道。
　　所有人都愤怒地瞪向Romeo，且不说他在这个场合说这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言羽凌刚才这番表态让他们已经在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结果Romeo转头就说要泡人家，现在在这群队长眼中Romeo简直就是个要拐走自家小白兔的大灰狼。
　　“Romeo，闭嘴！”
　　“我不！我是认真的，言博士，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来，你跟我约会好不好？”
　　“言博士，你别信他的，他用这个理由不知道骗过多少人了！”
　　“我这次是认真的！言博士，我从很久之前就确定你就是我想要的人，只是因为你是我的老师我怕给你带来麻烦才迟迟没有行动，我对你真的不是只想玩玩而已，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认真考虑一下，这个约会就当是你给我的一个盼头，让我有动力完好无损地回来见你，好不好？”
　　言羽凌面色为难地看着他，Romeo真的很会见缝插针拿捏人，这一句“给点盼头”简直就像是在考验他的诚意，直接把他架到了这里，如果他不答应这个约会，那前面的那些话就瞬间打了折扣。
　　Marco恨不得把丢人现眼的Romeo给一拳打昏，讪讪地打起圆场：“言博士，你别理他，这家伙没事就喜欢发疯。”
　　“我没有发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会真的喜欢言博士？”
　　“你赶紧把嘴给我闭上……”
　　“你喜欢他他就必须要跟你约会吗？凭什么？”就在几位队长极力阻止Romeo的时候，角落里的韩炡突然站出来质疑道。
　　“我没说必须啊，我只是希望言博士能答应给我个机会彼此加深一下了解，这样我就更有动力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嘛！”
　　“那如果言博士不答应你，你就不回来了？”
　　“啧……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能抬杠啊？我只是想要个盼头，盼头你懂吗？”
　　“哦这样，那我也要。”韩炡把目光转向言羽凌：“既然是盼头，我也要。言博士，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来，请你也跟我约会。”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向韩炡，今天是见了什么活鬼，Romeo那个没谱青年不着边际也就算了，怎么韩炡这个一向稳重的也跟着发了疯？
　　Romeo不爽地盯着他：“韩炡，你什么意思？你比谁都更清楚我是真的喜欢言博士，为什么要来搅和？”
　　“我没有搅和，言博士又没有许给你，我希望他也能考虑一下我，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你不是有个忘不掉的前任么，你不是为了等他不知拒绝了多少人么，你现在要让言博士考虑你算怎么回事？”
　　“我不等了行吗？我也觉得言博士是个不错的人，不可以吗？”
　　“你少来！我前些天找你借东西的时候你还在那一副大痴情种子的模样呢，什么时候调的头，我怎么不知道呢？”
　　“就今天，现在，怎样？”
　　“你……”
　　“都给我闭嘴！！！”Marco气得一拍桌子，“这里是重要的战前技术讨论会，不是你们争风吃醋的场所，要吵出去吵，作战部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怒目而视地紧盯着对方。
　　言羽凌轻咳了下，调整了下状态：“两位队长，私事我们放到私下里再谈好不好？接下来我要给大家详细讲述一下如何解除一级安全戒备的方法，请每个人务必仔细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