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如倾》木星灯

2、第二天

　　“糖糕一块三一斤咯——好吃不贵——快来买咯——”

　　翌日，赵喜悦是被巷口的吆喝声叫醒的，她从小就在城市长大，较少听到这样带着调的吆喝，与刺耳的鸣笛声比起来，算得上是悦耳。

　　她心情不错，哼着小调，简单洗漱后，就下了楼。

　　这个民宿规模不算大，共五层，每层大概三四个房间，尚且容得下一个小旅行团。

　　整体风格偏古朴，油亮的木色和山城的氛围很搭，每层都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从走廊凭栏处眺望，一览无遗的山景美色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此行不虚。

　　不过，温差有点大。

　　赵喜悦转身又回了房间，找了件开衫披上。关门时风带了点力，弄出了声响。赵喜悦下意识瞧了下隔壁的房间，依然紧闭，似乎毫无动静。

　　昨天傍晚的那点小插曲属实有点小尴尬。

　　转念一想，多大点事儿，她甩了甩情绪，噔噔踏步下了楼。

　　还没到一楼，赵喜悦的视线穿过楼梯转弯处，看到何照照和另个女生头碰头，凑在一起。从上往下看，几乎看到不到她俩发缝，她随即拍了一张图发给张倩。

　　赵喜悦：这里的人，头发都这么多吗？

　　张倩：？哪里
　　张倩：？不会是青黎吧
　　张倩：哈哈哈哈xswl，你真的去了？
　　......

　　赵喜悦嘴硬：没有，不是，没事了。

　　张倩试图拨视频电话，被赵喜悦光速拒绝了。

　　赵喜悦：网上看到的。
　　张倩：那怎么不敢接？。

　　赵喜悦停在一楼拐角处，手指悬在屏幕上，在想用什么语言搪塞张倩。

　　背后传来一句如古潭般低沉的声音：“借过。”

　　由于注意力集中在聊天框里，赵喜悦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侧身，让出空间，但楼梯很窄，还是和身后的人的肩膀撞了一下，手一下松了力，手机顺势溜了出去。

　　赵喜悦迅速去接，但身后的人速度更快。

　　她双手捧住了对方的手。

　　他的手很大，能把手机完全握住，也骨节分明，赵喜悦用柔软的掌心去接，触感有些硌手。她免不了余光偏移，是何照檩。

　　万物总是有偏爱的。

　　晨光就这样简单地照在他的脸上，都足以让他的双眸更亮，更深，仿佛波光粼粼下，一颗光滑的鹅卵石。

　　“谢了。”

　　赵喜悦利落地拿回手机，跟在他后面下了楼梯。

　　他长得高，就算落了两节楼梯，赵喜悦也将将和他平齐。

　　关键是，他的头发也很多！！

　　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发质又好、发量又多的？

　　这里真有点玄幻，赵喜悦腹诽，是不是因为还没受过职场毒打？在职场待个两三年，头发基本少一半。

　　她把头上的鸭舌帽按实了些。

　　楼下两位女生见何照檩下楼后就熄了声，两人紧贴着站，似乎有点紧张。何照照喊了声哥、姐姐早上好，而后又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女生。

　　旁边女生瓜子脸，大眼睛，细发柔顺，有点内向。

　　她脸蛋有点红，支吾会儿，也没说上来，何照照忍不住替她开了口：“哥，这是我好朋友小沁。”

　　“檩哥，你好。”

　　说完，汪小沁的脸更红了，像上了高原红一样。

　　真可爱，赵喜悦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倒了杯温水，慢慢喝着。

　　何照檩坐到木桌旁，波澜不惊地开口：“怎么了？”

　　何照照顺势拉着汪小沁坐下，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她也不忘赵喜悦：“姐姐，你也过来吃，小沁买了好多。”

　　“好呀，谢谢妹妹们。”

　　赵喜悦拿了一个茶叶蛋，在桌上一敲、一滚，再慢慢拨壳，自在得很。

　　汪小沁：“檩哥，我被录到庆大了，和你一个专业，以后能向你请教吗？”

　　如果有，此时bgm应该是紧张、欢快的，蜜嗓般地唱出女孩的弦外之音，再拉近镜头，能看到女生紧张时，微微颤抖的睫毛。

　　桌上四个人，只有赵喜悦最轻松。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戏的情绪最外露、还是她碰鸡蛋的声音太大，何照檩先往她这边瞥了眼。

　　赵喜悦递了递眼色，你快答复人家啊。

　　何照檩眉间带着严肃，回答一板一眼：“大一基本都是通识课，跟着老师学就可以了。”

　　无趣。

　　年龄不大，倒是古板。

　　桌上无声片刻。

　　“没事的，干嘛想那么多。以后你就来找我，反正咱俩就在隔壁，我帮你在学校抓我哥。”何照照打圆场，换了话题，“对了，哥。这是昨天的那个姐姐，她叫赵喜悦，开心的那个喜悦。”

　　赵喜悦吃完最后一点蛋白，拍拍屑壳，干脆地伸出右手。

　　何照檩眼光落到眼前的手，白皙修长，指腹上残留茶叶蛋的汁水印，他没动，嗓音清冷：“不用客气，我叫何照檩。”

　　赵喜悦自然是注意到了，撇撇嘴，有点洁癖吧，真端着。

　　但自然也就不怕昨天的插曲了。

　　这种端方、古板、寡淡的人，断是说不出“我昨天确实看到你的胸罩和内裤”这句话的。

　　不知道是哪个[lin]，她也没问，问起两个女孩来：“你们说的是庆大和华大吗？”

　　“是啊，我在华大，小沁在庆大，我们准大一。”何照照点点头。

　　赵喜悦拿纸巾擦了擦手，放在汪小沁面前，笑容可亲：“学妹，欢迎哦。”

　　“真的吗？”何照照惊讶。

　　汪小沁也很激动，双手握了上来，眼睛亮亮的：“学姐，你大几啊？”

　　“啊，我看着这么年轻吗？”

　　赵喜悦单手托着腮，有些逗弄地问，眼光扫过何照檩，佯装失落，“我毕业快三年了，是这桌上年纪最大的吧。”

　　何照照昨天见过她的身份证，摆手：“没有没有，我哥研三了，他和你一样大。”

　　“噢，这样啊。”赵喜悦乜了一眼。

　　何照檩垂着眼，置若罔闻似的，茂密狭长的睫毛洒下一层阴影，他拿起一杯豆浆，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出门了。

　　待他走后，汪小沁的脸蛋红消了许多，问起学校的事来：“学姐，我是庆大中医学的，你是什么专业的呀？”

　　赵喜悦：“我是学传媒的，读医学很累的哦，怎么想到学这个？”

　　何照照笑嘻嘻拆穿：“因为我哥也是这个专业。”

　　“别乱说，”汪小沁嗔闹道，“我...我就想以后也开一家医馆，回青黎上班。”

　　赵喜悦挑眉问道：“医馆？”

　　何照照点头，颇为自豪地介绍：“我们青黎医发馆小有名气的，有些明星都来我们这儿调理身子，养发护发呢，可不是普通的洗发店。”

　　赵喜悦向前倾身，鸭舌帽帽檐拢出一小块空间，离何照照很近。

　　她上手挑起何照照的发丝，用指腹碾了碾，浓黑茂密，似绸缎一样光泽，好奇问，“昨天我看你在旅游图上标了好几家，哪一家值得一去？”

　　“就...出门左拐直走，第一家。”

　　赵喜悦说动就动：“好，我去看看。”

　　她离开后，汪小沁见何照照还呆滞着，问：“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喜悦姐好漂亮。”何照照难捺紧张，“她刚刚那样挑我的头发，还离我这么近，一点毛孔都没有！”

　　汪小沁也很赞同：“她说她是学传媒的，会不会是主持人啊？”又猜测：“但我们没见过，会不会是网红？”

　　“都有可能。”何照照思考着，“她好像是一个人来的，待会问问她。”

　　·

　　出门左拐。

　　沿着青砖小路徜徉前行，大概步行五分钟的路程，就见一块四四方方的木质牌匾，上面拓印着“首乌堂”三字，颇有古代医馆的风范。

　　赵喜悦盯着看了须臾，踏门而入，前台男生问了句：“您预约了吗？”

　　赵喜悦摇头，男生要了她的证件，又还给她：“您往右边走，何医生在里面。”

　　往前十几余步，赵喜悦叩门，听到请进后，她推门。

　　一位身穿中山装的男人于木桌旁，他坐如松，细纹明显，精神矍铄。他的眼神如古波般沉稳：“请坐。”

　　赵喜悦上前坐下，探究的目光还在何医生上流转。

　　何医生肃着脸：“第一次来？”

　　赵喜悦不掩饰道：“是。”

　　“把手腕给我，”何医生扣上她的脉搏，静了片刻。他也在观察赵喜悦的面容，“你摘了帽子，坐到我旁边。”

　　赵喜悦照做，何医生用手电筒看了她的头皮状态，又挑起额线、头顶、后脑勺、耳后的几处发丝端详了片刻。他让她坐了回去。

　　而后，他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道：“拿着这去药房。”

　　“好的。”

　　何医生忽地笑道：“小姑娘，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不怕我这里是骗人的？”

　　“本来是有点，”赵喜悦弯弯眼角，狡黠地说，“但我看了一下您的头发，就没什么想问了。”

　　何医生爽朗地笑了。

　　“不过，”赵喜悦起身离开，门开到一半，又回头调皮地补了句：“只要不是假发。”

　　何医生中气十足地笑出声：“哈哈，小姑娘，有意思。”

　　赵喜悦到缴费处交完费后，去了药房。

　　药房很好找，中药抽屉占满了整面墙，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他伸臂放回抽屉，背脊完全舒展开，宽肩窄腰，勾勒出富有力量感的线条。

　　赵喜悦喊他：“何照檩。”

　　何照檩怔楞了一瞬，徐徐转过身子。

　　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男人发梢被汗水沾得略湿，他的眸子清亮如泉，望进去，莫名让人心静。

　　她最爱拍的特写就是眼睛。

　　眼睛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状态和情绪。

　　有人眼型极好，但眼白浑浊，显老态心机；有人眼睛略小，难以放大情绪；有人微垂着眸，轻颤睫，就能抓住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