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如倾》木星灯

3、拍照

　　何照檩接过药单，背着身子，抓药。

　　这儿就他们两人，赵喜悦踱步，四处观察着，随口问道：“这是你家开的吗？”

　　既然都姓何，也不难猜出两人的关系。

　　“嗯。”他应了声。

　　赵喜悦继续说：“你爸爸挺年轻的。”

　　何照檩顿了一下，将找好的中药材放在桌上，淡淡开口：“何医生是我爷爷。”

　　“我靠！”

　　赵喜悦没忍住，掩住口，瞪圆了眼，“你爷爷？”

　　何医生的声音中气十足，声带是衰老最慢的器官，听不出年龄。他脸上的皱纹也不多，可能是严肃着，仅仅法令纹明显，再者就是他茂密的头发，规规矩矩地三七分，鬓角很短，几乎看不出几丝白发。

　　她觉得最多也就四十岁，自然不会往爷爷的身份上靠。

　　“我靠。”赵喜悦难掩惊讶，忍不住又添了一句。

　　“......”何照檩眉头皱起，认真道，“别说脏话。”

　　“哦。”

　　赵喜悦感到深深的欺骗感，她的目光在何照檩脸上扫着，何照檩和何医生的长相也有七分相似，他老了以后会不会也和何医生一样，也这么显年轻？

　　为什么她上了两三年的班，张倩说她至少老了五岁。

　　......

　　赵喜悦耷拉着肩，托着腮，忧心忡忡道：“我掉的头发真的会长出来吗？”

　　来这的人经常会问这句话。当发量成为审美的一部分，愿意为此花大价钱，趋之若鹜的人不在少数。头发生长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与基因、作息、心态等息息相关，他通常保持缄默。

　　但今天，也许她表现得太在意，何照檩迟疑几秒，算得上是安慰：“坚持，是可以的。”

　　“你发誓？”

　　“不然，我就举报你们家是黑店。”

　　......

　　来势汹汹的语气，何照檩眉宇间有一丝无奈，顿感棘手，抬眸之瞬，落入带着笑意和戏谑的双眸。

　　何照檩了然，嗯了声，仿佛不在意：“随你。”

　　赵喜悦抿了抿唇，见他敛了眼皮，摆出一副不再理会她的冷漠样子，只专注整理药材，包团、系绳。

　　过了会儿，何照檩拎着十五个纸团袋和一张用药说明，放在柜台面前。

　　？

　　“要吃这么多东西吗？”赵喜悦皱巴着脸，仿佛下一秒就能尝到苦味。

　　她这种状况还用不着吃药，何照檩把用药说明放在面前，用手指点了两下，让她再看得清楚一些。

　　哦，都是发浴所用，不用吃药。

　　这深得她意，但是哪里有发浴的地方？

　　赵喜悦：“你知道的，我住在民宿，没有地方搞这个。”她环顾四周，“你们这里有吗？”

　　何照檩：“有，你到前台，他会带你去。”

　　“好的。”

　　赵喜悦爽快回答，仍站在原地，她低着头，在手机捣鼓几下，随后递了一个二维码给何照檩。

　　是她的微信二维码。

　　“？”

　　何照檩一脸不解。

　　赵喜悦拗着肩，往前递了递，理所当然地说：“不然怎么举报你。”

　　察觉到这句话有些咄咄逼人，她而后补了一句：“如果真的没用的话。”

　　何照檩眉心跳了跳，嘴唇微启，换了眼神，升起一丝不耐烦，他轻抬手，似乎准备提起药材。

　　“哎，我就是，随口说说。”

　　赵喜悦感觉他下一秒就会说出“爱买不买”的字眼，解释一番，“我是怕，我要是哪天回家了，不知道怎么弄。你不是小老板吗？这点要求都不能接受吗。”

　　何照檩默了须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扫了码。

　　“行，”赵喜悦通过了验证，“一天一次，什么时候来都行吗？”

　　何照檩：“发浴房可以扫码预约，我转发给你。”

　　赵喜悦在微信上回：/ok

　　·

　　回到民宿。

　　赵喜悦把药团袋子围成圆，铺满整张桌子，对着它们拍了个照片，发给张倩。

　　赵喜悦：你猜多少钱。

　　张倩没回复。

　　赵喜悦返回界面，往下滑着，点进几个别的部门同事的对话框，无一不在问“怎么了？还没回来吗？”。

　　懒得一个个回复说辞了，她索性没管，全都标记已读。

　　接着又看了几篇行业的最新动态，一不留神，半个小时过去。

　　张倩还未回复。

　　赵喜悦：/戳戳。加班呢？

　　这个点都没消息，还真有可能加班，赵喜悦看了一眼，噢，星期日。星期日还要加班，辞得好。

　　她弯了嘴角，瞟到一个没有未备注的对话框。

　　网名是hzl，头像是薄雾霭霭下的青黎山山尖，签名是空白，背景图和头像一样，最新一条动态是[历代何首乌图考及药理作用研究]的论文链接。

　　她好奇点开看，越看眉间越皱，果然隔行如隔山，字都认识，但就看不懂。文章里有几张何首乌的照片，形状都怪模怪样的，有一个特别像小人，仿佛成了精怪。

　　她截图发给何照檩。

　　赵喜悦：这个何首乌成精了吗？

　　几分钟后。

　　何照檩：......

　　赵喜悦：我说真的。

　　赵喜悦：成精的都能被抓住吗？

　　然而，何照檩再也没理她。

　　她无聊地再点他的朋友圈，结果只看到两根线和一个点。

　　这就被删了？

　　小气鬼，赵喜悦莫名有些气恼，试图转一块钱给他，页面正常。

　　哦，她是被屏蔽了。

　　更气了呢。:)

　　张倩也不理她，赵喜悦闷声气呼呼地，手机往旁一甩，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还有点恼意，肚子咕噜咕噜几声，她以为是被气饿了。赵喜悦捞起手机，原来不是气饿的，是到饭点了。

　　张倩半个小时前有回复。

　　张倩：[图片]
　　张倩：宝子，加班中。晚上回你。

　　赵喜悦动动手指，想跟她炫耀一番，她还能睡回个笼觉。正准备发出去之前，又删掉了。

　　曾经同是沦落人，何必挖苦打工人。

　　·

　　既然来这儿旅游了，赵喜悦也没打算一直窝在房间里，她重新擦了防晒霜，就出门下了楼。

　　她到一楼后发现，前台换成了一位中年妇女，眉眼温柔，带着笑，和何照照有着相似的容貌。

　　赵喜悦主动道：“你好，不知道照照有没有跟你说......”

　　“你就是赵喜悦吧，”何莹说，“照照跟我说过，她昨天让一个漂亮姐姐在五楼住了一晚。你不嫌弃就住下吧，五楼虽然没对外，但和其他层的房间是一样的。你也不用再折腾地方了，价格就按其他房的一样，你看可以吗？”

　　赵喜悦欣然接受：“那太好了，我正想说这事呢。”

　　何莹说：“洗衣机就麻烦你去楼下用，可以吗？”

　　“没问题。”

　　“那好的，喜悦，”何莹自然道，“你打算住几天呢？”

　　昨天何照照也问了这个问题，来青黎纯属是一时兴起的个人行，所以根本没有行程。赵喜悦沉默了一会儿，既然首乌堂开的疗效是半个月，那她就定半个月吧，总得看见点成效再走吧。

　　“十五天。”

　　何莹倒是很惊讶：“你们年假这么多吗？”

　　赵喜悦笑道：“我辞职了。”

　　“哦，这样子啊，”何莹了然，“上班是很辛苦，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了。我们青黎虽然不是旅游旺市，但能逛的、好吃的还蛮多。哪天让照照带你去爬一下青黎山，看看日出，你以后绝对还想来。”

　　“当然了，物价也便宜。”何莹笑着列举青黎市的优点。

　　赵喜悦赞同地点头，半个月的住宿费用比她之前看的海岛五日游还要便宜，住宿条件虽比不上星级酒店，但也温馨干净，很舒适。她顺势给了住宿费。

　　何莹哎哟一声：“拉着你说了这么多话，你这个点是出来吃饭的吧，我推荐一家，出门右转五百米，十字路口斜对面有一家面食，老字号了，可以去试试。”

　　赵喜悦：“好，正巧了。”

　　正午的青黎城气温攀升，阳光却不算刺眼，她脱去了开衫，往脑袋上扣了一个鸭舌帽就出了门。

　　很快她就到了面馆门口。里面是几张古典圆桌，赵喜悦挑了一张靠窗的坐下，点了一碗招牌面。窗外就是十字路口，即使是双行道，也没拥堵，公交车上的广告还停留在几年前，广告上的明星早已销声匿迹。

　　赵喜悦拿出手机，调设了几个参数，按下快门。

　　照片里有坐镇背景的山，底楼矮脚的房，郁郁葱葱的树，破败掉漆的公交车，来来往往的行人。

　　上面的小哥操着口音，把面碗端在桌上：“哎，你这手机拍的挺好。”

　　赵喜悦回过神来，笑了，随意聊起来：“怎么好了？”

　　“哎，就是，”小哥一下子词穷了，指给同伴看，“对，好像电影里头的，你看是不是，我们青黎不比那电影里头的差嘛。”

　　“好看好看，”同伴猛地点头，“这照片可以发给我吗？”他郁闷道：“我要发给我一个网友看。我之前拍了几张发给她，她说看了就不想来。我跟她说这里多好多好，她说我在骗她。”

　　小哥锤他一拳，大声道：“我看是网恋对象咯。”

　　似乎食客也是老熟人，大家一同嚷着说要看网友。小哥同伴闹红了脸，扯着声说不是不是。

　　但红着的脸胜过一切辩解，他没敢继续要照片，连忙躲进后厨去了。

　　赵喜悦心情也被这趣事点亮了，弯着嘴角吃面，劲道弹牙，比想象中还好吃。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赵喜悦放下筷子，点开看——

　　顾彦平：喜悦，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