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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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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春分,宁城的雨水愈发繁密起来。
春之分,大概是春意至盛时。
和夏日里总裹挟着狂风呼啸而至的暴雨不同,春雨似乎总是温软而旖旎的,尤其在江南,濛濛烟雨,笼着那画梁新燕,洇着那湖光山色,雨过柳岸斜风,摇曳桃花千树,酝出一派盎然好春光。
不过一向把日子过的像打仗似的秦灏天素来没什么闲情逸致欣赏这春日美景,什么节气不节气的,完全没概念,他连上回那个雷雨夜,在游亦航车里听见秦灏远说“今天惊蛰是不是”的时候,也是实实在在有一瞬的茫然——他自然是不知道那日惊蛰,即使知道了他也没明白惊蛰和雷雨有什么关系。他的世界里只知道三月已过半,一季度趋近尾声,各部门汇报、董事会、管理层执行委员会、投资人路演……大大小小各种会议填满了他的日程。
这天又是一个淅淅沥沥落着雨的春日傍晚,秦灏天从早八开会到晚九,几乎都在一刻不停的说话,嗓子都快冒烟还真不是一句夸张的修辞,等他终于得以从最后一场与欧洲的会议中脱身,挂了视频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桌上的水喝了个痛快。
他一边喝着,一边拿起许久都没顾上的手机。
他的微信长期动辄几百+的未读,这些年他也早就习得快速捕捉重要信息的能力,几乎扫一眼就能瞬间分出个轻重缓急来。不过他这人最大的原则就是无论多忙家人朋友的事都是要先回的——就比如他的微信置顶永远都是他们的群和那几个。
群里自然也是一贯的聊的热络,他一般没看见艾特就不会爬楼——他这几个弟弟妹妹也是真的能唠。
不过他这回看了一眼就还是点开了——因为他突然发现此刻蹦在最顶端正在进行时聊的欢的并不是他们几个那人多的大群,而是只有他们秦家几位“血亲”的四人小群,简称“家属脱敏版”。
这群其实自从游亦航回国没多久就不怎么用了,秦灏天最开始还在小群里没完没了的开黄腔打趣他弟,结果过一阵子他自己蓦然回过味儿来,于是说过的每一句浑话都变成了回旋镖,给他劈头盖脸的砸懵了头傻了眼,哪里还再能开得了半句口。
没想到这时隔好几年,不知为何今儿个那几位又转战到了这里,他心下好奇,翻两下翻到对话最开始,看见大概半小时前秦灏远在群里最先发的话,直接一口矿泉水呛在喉咙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秦灏远:哥哥姐姐们……求助个比较私密的事情……就是,在一起时间久了,是不是就会,怎么说呢,变得平淡了啊?
秦灏天咳的手里的水都从瓶子里晃出来,洒的满手满身满桌子都是,他赶紧把水瓶撂在一边,拽了纸巾一边囫囵擦拭着一边翻着看聊天记录。
舒晴:……弟啊,这个问题姐没法回答你,我觉得你小哥也没法回答你,本群除了你大概没人体验过“在一起时间久了”这个事情。
秦灏远:哦,好像也是哈。
舒晴:怎么了你这是,和游哥没激情了?
秦灏远:……这么说好像也有哪里不对,不知道怎么说。
秦灏然:和哥哥姐姐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直说。
秦灏远:小哥你起了啊。好早啊。冬令时过了吗?
秦灏然:啊,我是辛勤的园丁。当然要起早贪黑——刚过。你别管我了你快说正事儿啊。
秦灏远:哦……就是最近总觉得,好像和亦航哥都不怎么能见到面,关系也有点,怪怪的?哎我也说不好。
舒晴:是不是很久没做了,或者做起来没激情了。
秦灏远:……姐,你说话可以不用这么直接的。
舒晴:嗨!这有什么的,咱们几个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秦灏远:……算是吧。
秦灏然:小远,别不好意思啊,真的,你说你这些话,要是连我们都不能说,你跟谁说去是不是?无论如何你都可以信任我们。有问题咱们一起商量着解决嘛。
秦灏远:嗯……就是前阵子我不是出差也比较多嘛,然后回来就赶上最近他一直上夜班,不是大夜就是小夜,真的有点离谱啊。今天好容易不是夜班,结果傍晚下班前又被临时安排手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我们基本上每天见面时间都挺少的,那其他的就更别提了……
舒晴:哦哦,那这个是不是也没办法啊,大家都忙,时间对不上,也很正常嘛,过了这段儿就好了吧。
秦灏远:姐,你和姐夫是不是也不太能见到面啊。
舒晴:我俩习惯了啊,过去没在一起之前就这样,平时见面都不多,谈了恋爱也还是有自己的生活嘛,很正常的啦。
秦灏远:那,你们要是很久没见面,再见到的时候,不应该是很….那什么的对吗?
舒晴:对啊,不然为啥说小别胜新婚呢。
秦灏远:……可是我们没有。
舒晴:说具体点。
秦灏远:……那天,就是大哥去体检抽好几管子血那天,我其实有特意在家等他下大夜回来,但是……唉。不提也罢。
猝不及防在对话里看见自己的秦灏天翻页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舒晴:是他不想?
秦灏远:大概吧,我当时也挺受挫的,哪还有那心思抓着他问啊。
舒晴:是不是他刚下夜班,太累了?
秦灏远:可能吧,谁知道啊,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心里总有点不得劲儿。
秦灏然:我刚洗漱去了。哎,小远,我觉得这事儿你自己心态也得调整。大家彼此都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呢,你们在一起时间确实也很长了,你们也不像舒晴他们这样异地,天天在一块儿,说不好听的哪能有人这么朝夕相处着还能永远在热恋永远有激情啊,趋于平淡是很正常的事。
秦灏远:哦……行吧。
秦灏然:不过这也不代表感情变味儿了啊,你可以比如说换个环境啊什么的,给平淡的生活加点儿料嘛。
舒晴:对对,我同意秦灏然说的。那天苏维还跟我说,生活是要跟旧人做新事,不是跟新人做旧事,我觉得很有道理啊!小远,等忙过这阵子,你跟游哥一起去度个假呗,心态是会随着环境发生变化的!
秦灏远:嗯嗯,我本来那天也和他说了,要一起再去冲绳呢。
舒晴:就是嘛,去吧去吧!去了肯定会不一样的。没事儿的小远,都是人之常情,也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秦灏远:嗯嗯。
他们就正好聊到这里,暂时也没再有什么新的回复,秦灏天爬完楼,轻轻搁下手机,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的办公室朝南的一整面都是偌大的落地窗,此刻正有点点雨水密密匝匝的落在上面,房间里很安静,于是他也能听见那微微的雨脚落声。
轻飘飘的。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大片玻璃被雨滴装点着,透出那背后遥遥晕染开的城市灯火,是光影般的美丽,与隐隐虚幻的不真实。
面前的手机又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有人艾特,于是他下意识又点开了群聊。
那几个还在就着之前的话题发散着瞎聊,不知怎么的他作为本群目前唯一还没有出来说话的,就被cue到了。
秦灏然:说起来,大哥怎么一直没出现啊。以前有这种话题大哥不应该是最积极吗?
舒晴:啊?大哥忙呢吧。
秦灏然:以前大哥也忙啊,忙也不耽误他出来打趣开玩笑嘛。
舒晴:你们不觉得大哥最近这些年忙的程度又更上一个level么?
秦灏然:自从大哥当年开始说要看海外市场我就感觉到他大概会把自己给逼疯。这几年海外业务越做越大了,他又总事事亲力亲为,他不忙谁忙啊,真是把自己当超人了。
秦灏远:是啊,可说呢,他今天日历我看了,早八到晚九全占着,一天的会,我想找他说个事都差点没插着空。明天好像也是一样。或者说这周他outlook日历里就几乎没有不是蓝色的。
舒晴:天哪,真的别太离谱了我的哥。
秦灏远:大概哪家CEO都差不多这样吧。你看姐夫不也忙的总连轴转么,秦楚的盘子比霓裳还大。
秦灏然:@秦灏天,大哥,快九点半了,会开完了吗,开完了进来换换脑子放松放松呗,我们这等着你最后高屋建瓴的总结陈词呢!
秦灏远:大哥不说也罢……他就只会编排笑话我。
秦灏天又是轻轻叹一口气,抬手打字。
秦灏天:这题不会,下一个。
舒晴:啊,大哥你来了,你开完会了?
秦灏天:嗯,开完了,说他妈十多个小时了,刚才渴的我灌了一整瓶水。哎,我先不陪你们唠了啊今天一天的邮件还没顾得上看呢。
秦灏天几乎是有点落荒而逃般的从群聊里撤出来,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开始看邮件。
等他把今天积压一整天的邮件都处理完,时间已经走到了十点半。
他这一天大概真的处理了一万件事,即使是早已习惯“日理万机”的秦总,也差点要觉得自己CPU都被烧干。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回家休息,司机就在公司的休息室等着他,明天的日程并不比今天轻松,他得好好睡一觉来应对再次醒过来之后一成不变的兵荒马乱。
但他实在是自觉精疲力尽,连收拾东西起身下楼坐进车里的力气仿佛都失去了。
他的办公室旁有个休息间,有时候忙的要通宵时就会进去凑合一阵子,虽然是临时的休息场所,一向追求“品质”的秦总也是布置的一点不马虎,沙发睡床衣柜酒柜淋浴间洗漱台,应有尽有,甚至前阵子秦总还斥巨资添置了一整套高级音响。
他抄起手机走进去,将自己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顺手点开了音乐软件。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
再无动于衷*。”
悠悠的音乐声浮在耳畔,伴着那窗玻璃上细细密密的雨声,他渐渐感到倦意笼罩上来,缓缓的闭上了眼,在这份难得的闲适安宁中,梦到了自己的17岁。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他似是听见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传来声响,于是他一下子就惊醒了。
这个点,秘书也早就下班了,而且就算不是这个点,即使他从不锁门,平时也不会有人敢不打招呼就直接进来。
秦灏天努力将自己从年少美梦中挣开,刚坐直身子,休息间的门也被推开,门口出现一个高挑的,适才在他梦境里徘徊不去的身影。
办公室亮着灯,里间是昏暗的,逆着光,那人面容有些模糊,秦灏天恍惚的想,还真是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啊。
他呢喃着梦里唤了千百遍的那个名字:“航儿……”
游亦航走进来,手里的东西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也不坐下来,就那么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吵醒你了?”
秦灏天还是恍惚着,屋内只有隔壁的灯光余过来,所有的轮廓都隐在昏暗里:“你不是……在手术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游亦航似是轻笑一声:“手术做完了。”他走近一步,“来看看你。”
秦灏天闭了闭眼,轻轻道:“哦……”他再次睁开眼时似是终于恢复了清明,看着游亦航就在他面前杵着,“你坐啊,站着干什么。”
游亦航声音低沉:“你想我坐哪儿?”
秦灏天闻言微微抬起嘴角笑了下,朝面前的人伸出双臂:“来。”
他的单人沙发很大,即使两个人陷在里面也算不得十分拥挤,不过游亦航还是坐在他腿上,环着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碰着他的唇。
秦灏天搂着身上的人,手指伸进衣服摩挲着他腰际的皮肤:“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也不是只有你能看到我的日程表,你能知道我手术,我就没点招儿?”游亦航蹭着他的鼻尖,“我看有人今天开会早八晚九,累了一整天,我觉得他应该需要一些安慰。”
秦灏天低低的笑了:“那现在也早就不止九点了。”
游亦航又是轻笑一声:“因为有人不想回家,还不知道赶紧给王叔放假。”他稍稍撤后一点看着秦灏天,“王叔自己在休息室空虚寂寞冷,都发朋友圈赏雨了。”
秦灏天有些恍然似的:“哦……实在是忙忘了……”他赶紧拿手机发信息,“太对不住王叔了,赶紧让他回去。”
游亦航看他劈里啪啦的打字,笑了一下:“不错,觉悟很高,知道坐司机车了。”他顿一顿,“不过你现在把王叔打发走了,一会儿怎么回去。”
秦灏天发完信息放下手机:“不回去了,今天也晚了,就在这凑合睡吧——明天早上和美国的会七点就开,正好懒得折腾了。”
游亦航放开他起身:“那行,先吃点东西。”
“啊?”秦灏天有点愣,看着他走过去打开之前搁在桌上的袋子,“你给我带吃的了?”
“多新鲜呢。”游亦航把保温盒掏出来,“说了来看你,怎么会空着手。”他打开盖子推过来,“赶紧吃,别凉了。”
秦灏天看过去,是他爱喝的那家老字号的鱼片粥。
他笑着拿过来喝:“这么晚了,他们还没打烊呢。”
“厨师就要下班了,”游亦航坐了一边的椅子,看着他喝粥,“被我摁回去了。当然,给了加班费的,三倍工资。”
秦灏天笑得差点给自己呛了:“……谢谢你破费了啊。”
“不客气。”游亦航托着腮看他,“我自己没那技能给你煮,只能靠钞能力了,你凑合吧。”
秦灏天一边吃一边笑:“要什么技能,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不好么?”
“很好,”游亦航点点头,“那既然,秦总也很了解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什么事都自己来?”
他这话转的突然,秦灏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秦楚。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轻轻叹了口气:“道理都懂……但我就是……哎,可能我就是个操劳命吧。”
“秦楚这么多年了,从严伯那时候开始,发展的势头一直都挺不错的。而且那会儿,严伯还有准叔、昭叔、臻姨帮他一起。到了你这里,业务规模比之前扩的四五倍都不止,你还在不断的拓新,但是几乎80%都是靠着你一个秦家人。”游亦航一直看着他,“我知道你们秦家,尤其上一辈,到头来一直都还是把秦楚当成自己家产业,对外人总有点放不下心。但你其实并不这么认为,你根本不要求灏然小舒任何,连小远这些年你一点新业务也没给过他——你任人唯贤,像方思淼魏之遥这样的,包括飞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他们擅长的事,你对他们也很信任,最开始你也许是因为年轻,需要证明自己,但都已经到现在了,一切都在正轨,你自己的人也都布局在了公司的各个角落,你为什么还是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秦灏天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粥,好半天才道:“我不知道……”
游亦航轻笑道:“你不知道吗?我知道。因为你从小就被教育,你是秦家长子,你要对秦家负责——家族、公司……所有的这些都是你的责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秦楚是你爷爷奶奶创立的心血,是你爸爸叔叔姑姑打下的江山,他们那么辛苦,又对你那么好,给予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要什么有什么,锦衣玉食活到了现在,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秦家给你的,你现在无论做的多好,世人也都会说,因为你出生在罗马,赢在了起跑线,别人好几辈子都没有的东西你生来就唾手可得,你既然得来的一切都是别人给予,那你又怎么能辜负?”
秦灏天垂了头,沉默着。
“但是你不明白吗灏天,你总想要证明自己,可是你也许永远也没法证明自己。”游亦航的眼神里不可遏制的透着心疼,“你总想着不要辜负,想着责任,想着要让所有人满意,这些已经深深的烙进你的身体里成为你的一部分。你一直以来活得那么坦诚,这些事情你都明白,我从十几岁时就知道,我也从那时就为你痛苦——你也许诚实的面对了自己内心所有真实的想法,但,即使再通透,却也难免痛苦,或者不如说,越通透,越痛苦,不是么?你想让所有人快乐,幸福,但……什么又是快乐,什么又是幸福?一两岁的孩子最快乐,最幸福,因为这个世界其实烂透了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情愿自己永远如婴儿一般无知的快乐着么?”
他也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老秦……年轻的时候人总是难免有一腔孤勇,只想着奋勇向前,只想着要在这世界挣出个名堂,活出个意义来,而你,你的‘意义’从出生就被赋予,你根本没得选,你也知道,于是你接受了,一直以来也都是在这样过着的。毕竟你从前,也觉得这‘意义’挺不错的,不是吗?”他的声音轻缓地漂浮在夜色雨声里,“可是到了现在,三十过半了,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人生,其实根本并没有‘意义’,对吗?”
秦灏天还是低着头:“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游亦航笑了:“咱俩有什么不一样吗?哦,应该说之前。我从小毕竟也都是世俗眼光里‘别人家的孩子’,被教育要优秀要成功。我曾经和你一样在意‘世界’,或者说也许是因为知道你在意,所以我才在意。但是后来发生我妈那些事,我突然意识到我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世界变成什么鬼样子,我只想在意我身边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时是因为小远。世界重要吗?无论多有权,多富有,我们还不都是如蝼蚁一样活着,哪天一辆车开过来,或者一段房梁砸下来,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世界。”他深深的望着秦灏天,“可你,你还在心甘情愿的日复一日坐着你“秦灏天”的牢,幻想着保护着那根本没有意义的‘世界',不是吗?”
秦灏天终于抬起头,他回望游亦航,眼里水汽迷蒙着,但是他在笑:“小远对你,真的很重要。”
游亦航面色不变:“对你难道不是吗?”
“是……”秦灏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又往后陷进了沙发里,“我是他最尊敬,最依赖的大哥,我说了我要做,我也一直都在做他最坚定的后盾,但是现在我却在伤害他……”他又笑了下,“你知道吗,今天晚上小远在我们四个的群里咨询感情问题,他说你对他……好像没有什么激情了。”他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看到是什么心情,我只想逃避。你说我一生都活得坦荡,但我在我最宠的弟弟面前,却只能做那阴沟里的老鼠。”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很轻:“航儿……你……你还是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