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铃声》田一束

3、第 3 章

　　按照江沁华的强烈要求，她们提前一个小时到了酒店。

　　闻铃一进包间就被正对大门靠墙放置的婚礼立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早知道订婚宴是由男方家去操办，之前也就是在图片上看到过。

　　本来以为发给她看的图片已经够丑了。今天现实中身临其境，才算明白那几张仿若几十年前的订婚宴现场照应该还是美化过的。

　　红底展板边缘的金色，就像是埋了几百年刚从土里挖出来一样。

　　不用想都知道，这钱估计没花多少。

　　设计风格应该是怎么省钱怎么来。

　　“妈，你觉得这儿布置的好看不？”闻铃碰了碰挂在背板上的假花，饶有兴趣地问江沁华。

　　“行了，走个形式而已，要那么好看干什么。”江沁华拉开闻铃，带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

　　闻铃偷瞄江沁华，看不出她的喜怒，但听她话的意思，应该是不太满意。

　　“妈妈。”

　　“干什么？”江沁华语气很不耐烦。

　　“你出来前吃药没。”

　　江沁华手术后，一直需要吃药，平常基本上也不太会惹她生气，生怕她发脾气。

　　但是今天，闻铃拿不准她和自己的同伙大闹订婚宴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以防万一，她替江沁华带了药。

　　“吃了吃了，操心那么多。”

　　听到江沁华的话，闻铃默默地把伸进包里的手拿了出来。

　　距离约定时间还剩5分钟的时候，方重明才带着方母方父出现。

　　“不好意思啊，阿姨，单位临时有点事，来的有些晚。”方重明边说边想揽过闻铃的肩。

　　闻铃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好在江沁华和方父方母正在寒暄，并没有人发现异常。

　　倒是方重明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

　　“没事的没事的，以后就是一家人，我们不讲究这些。”江沁华亲昵地挽上方母的胳膊，带她做到主位上。

　　其他三人目光很快聚集到方重明身上，他迅速变脸，换了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

　　做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游刃有余。

　　闻铃很懂事的给方父方母倒茶，她知道好戏还没开始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诶，谢谢小铃。”方母接过茶杯，对方重明使了个脸色：“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不着急。”闻铃抢先一步开口：“再等等。”

　　四人齐齐看向闻铃，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闻铃嫣然一笑：“阿姨，叔叔，是这样的。我找了个大师算了算，她说这仪式开始时间啊，也有讲究，我们再等等。”

　　听到是找大师算的，方父立刻喜笑颜开，夸奖起闻铃来：“重明，你看看人家小铃，多有心，这事上面你要多跟小铃学习学习。”

　　方重明赶忙应下：“知道了，爸。”

　　闻铃乖巧地点头。那可不是用心吗，大师就是我。要不是同伙还没到，她怎么会想出这种玄学招数。

　　此时她已经非常紧张，对于陈晴会不会来这件事，她完全没把握。

　　室内，三个长辈互相寒暄。

　　方重明几次三番挑起对话，都被闻铃淡淡地态度堵了回去。

　　闻铃不停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任何人问她好了没，她都只能用再等等回复对方。

　　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嘭地一声，包间门被猛力推开。

　　整个室内，除了闻铃，都瞪大眼睛循声望去。

　　“小姐，你不能进去。”服务员跟在陈晴身后小心翼翼地恳求，愣是不敢上手拉她。

　　“你别跟着我！”

　　方父看见此景，瞬间大怒：“你们酒店就是这么服务的吗！没看见这是家宴吗，什么人都能放进来！赶紧把人给我拉出去！”

　　服务员连连道歉，伸出的手也是要碰不碰的。

　　闻铃看着服务员的动作，实在是想笑。

　　但考虑到场合，她还是生生地将笑意压了下去。

　　在场的人里面，估计只有她知道，服务员动作如此滑稽的原因。

　　“你别碰我！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等着吧！”陈晴说着就推开服务员，把一张纸用力拍在桌面上。

　　江沁华起身想要去看，被闻铃拦下来，对她使了个眼色。

　　方重明坐的离陈晴最近，他看到纸上内容后，脸色大变。

　　他赶紧起身把拽着陈晴的手，把她往外面带：“你别闹了，赶紧出去！”

　　闻铃实在是佩服方重明的智商。

　　是当大家都耳聋吗？刚才那么大的争吵声，是个正常人都能听清陈晴的话。

　　在座的会有人不知道？

　　方父方母明显是被陈晴的话惊到，面色难看，板着脸半天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闻铃看了眼江沁华，她的状态看起来也不算好。

　　她握了下江沁华的手。

　　很冷，还在抖。

　　“行了，你放开她。她说的话，大家都听得见。“闻铃现在只想速战速决，赶紧带江沁华离开这个破地方，“事已至此，我想这订婚宴也没必要继续。”

　　她比谁都清楚纸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方家父母隔三差五在她耳边旁敲侧击所求之事，她做不到的事情，现在有人替她做了。

　　她不信她们会不要这个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孙子。

　　陈晴挣脱开方重明，走到方母方父面前，把手中已经被揉烂的纸，递给他们。

　　两人老人一时间不知道改如何反应，坐在原地，没有人伸手去接。

　　“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不能接受我。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就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但是我是真的没办法了。”陈晴声泪俱下：“我和重明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求名分，只是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后有个完整的家……”

　　闻铃抿着唇，大腿肉都快被她掐青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笑意。

　　陈晴比她会演。

　　那边几人还在拉扯，闻铃倏地扭头看了眼江沁华。

　　自己攥在手心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她知道不应该再等下去了，于是牵起江沁华的手准备带她离开，路过方重明的时候，他拉住闻铃的手：“小铃，你听我解释。”

　　不知道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话给了江沁华别的意思，她松开闻铃的手，转而开始劝阻她：“对，对，小方说的对，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呢。”

　　“妈妈！”闻铃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沁华，白纸黑字的B超报告她都不信，还不如一开始就给她看照片。

　　她跟江沁华面对面僵持片刻，看到她眼里透露出的渴求后，狠心道：“你不走，我自己走。”

　　“闻铃！”江沁华还想叫住闻铃，“你听妈妈跟你说！”

　　闻铃不敢走太快，她终究还是怕江沁华出意外。

　　她刚出包间门，就又被人从后面拉住手。

　　“闻铃，你听阿姨的话，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是方重明。

　　闻铃都懒得回头，她用力甩了两下，发现甩不开。霎时她的脾气就上来了，怒骂：“王八蛋，你放开我。”

　　就算这样，手上的力气丝毫没减弱，就在闻铃准备甩他一巴掌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她叫你放开，你没听见吗？”

　　是一道懒洋洋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脾气应该不太好。

　　同一时间，江沁华那边也被人叫住。

　　“沁华？你怎么在这！我还准备明天给你个惊喜呢！”

　　“之……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之茜？祁阿姨？

　　闻铃转头去寻，见到的不是祁之茜，而是一个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很高，以至于一开始闻铃没看见他的脸，只看见他的黑色短袖。

　　看起来他身高将近一米九左右，站在方重明身边很有压迫感的低头盯着他。

　　闻铃的手还被紧紧拉着。

　　他又重复一遍，“放开。”

　　方重明还想继续坚持，但在衡量了他和男人力量差距后，讪讪地松开手。

　　闻铃迅速抽回手，眼睛还在观察面前的男人。

　　当男人转头面向她，用他墨黑色瞳孔看她时。

　　她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好像叫……祁风漾，是祁阿姨的儿子。

　　“谢谢你啊。”闻铃放松下来，道了谢。

　　祁风漾颌首，用眼神示意闻铃看自己的手腕，“那儿…..没事吧？”

　　闻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腕处。

　　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印。

　　“没关系，过一会就消了。”闻铃把手臂背在身后。

　　这时，江沁华和祁之茜也走到他们三人身边。

　　“祁阿姨，好久不见。”

　　“江阿姨。”

　　两人异口同声，双方都是一愣。

　　但很快，祁之茜就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小铃铛，这么多年不见，越来越漂亮啦。”

　　闻铃有些恍惚，她已经很久没听别人叫她这个小名。总感觉自己这个快奔三的人，在这个阿姨眼里还是个孩子。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祁阿姨你也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闻铃的一番话把祁之茜哄得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拢，拍着江沁华的手说：“还是女儿好，儿子就像是木头。”

　　说完还睨了祁风漾一眼。

　　她们这边正叙着旧，方母突然从包房出来，打断他们的谈话：“亲家母，小铃，你看我们还是进房间把事情再谈谈。”

　　“阿姨，你不用这么叫。我和方重明现在没有任何关系。”闻铃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任何扭转的余地。

　　倒是江沁华还准备在说些什么，被祁之茜拉住。

　　“这位妈妈，我本来是没有立场说话的哦。但是呢我和沁华是从小的交情，就像是家人一样。”祁之茜顿了一下，继续说：“刚才也是在外面看的清清楚楚的。那个小姑娘就拿着纸在你们面前闹，没有人阻止她。而且你们家一共三个人，都跟瘫了似得坐在位子上。让我们闻铃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情。难不成是看我们家没男人，欺负我们？”

　　“这是沁华没跟我说这件事，要是我知道你们私底下这么欺负我们铃铛，我这个干妈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他们订婚！”

　　方母和方重明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她们哪能想到，平常逆来顺受的母女二人身边还有个这么牙尖嘴利的人。

　　“您批评的是。”方母实在是忍受不了周围陌生人的目光，她减小音量，“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孩子的错。但我们老两口是真的喜欢小铃这个姑娘，您看这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不是在考虑考虑。”

　　“阿姨。”闻铃抢在江沁华开口前出声：“您喜欢我什么？”

　　方母想也没想就说：“聪明，听话，还很能干。”

　　“哪里能干？”

　　“会做饭，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特别是小方被你照顾的很好。这些我都不需要操心。”

　　“那您找个保姆也能做这些事情。”闻铃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江沁华。

　　方母笑容僵在脸上，她哪里被人戳穿过这些想法，她也没想到平常沉默寡言的闻铃会在大庭广众让她下不来台。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挑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儿媳。

　　方重名看不下去自己妈妈被围攻，站出来维护，“闻铃，你怎么跟妈讲话呢！”

　　“闭上你的狗嘴，这里就你不应该讲话！”闻铃现在听到方重明的声音就恶心，她翻了个白眼，咄咄逼人：“那是你妈，我妈在这儿！”她抬手指了指江沁华。

　　“你——”方重明失了面子，上前一步，还想争论。

　　没成想祁风漾比他快一步，挡在闻铃身前。

　　“你到底哪来的？！我和她的家事，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方重明被身高，气势双重压制，急得跳脚。

　　“你听不懂人话？”祁风漾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脑袋有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么？”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闻铃都想拍手叫好，果然她对这个人的初印象没错。

　　确实是个不好惹的。

　　祁风漾一边说一边步步紧逼，把方重明逼得连连后退。

　　“小风。”

　　眼见事态越来越混乱，祁之茜出声提议，“要不这样，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最终还要不要在一起让她们自己决定。”

　　“好好，这样好。”方母推了下躲在一边的方重明，“好好谈！”

　　“但是——”祁之茜挑眉，“我不放心我们家孩子自己一个人。”

　　“所以我这个儿子会全程陪同，还请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