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天师》鹤几都

16、夜游血花

　　“也是。”
　　辛疍身为家主最有体会，“身居高位虽然权力大，但做决定也不可能只考虑自己。凌黎君背后代表的是整个天师学院，他得以身作则，此事无可厚非。”
　　辛野问：“天师学院是怎么组建起来的？”
　　据他在学院里的观察，天师学院里的老师很多都是世家子弟，可从前世家仗着资源垄断，从来都看不起外来抢资源的闲散人士，功法、术法、阵法、法宝等等，都是内部消化，绝对不会无私教给别人。
　　“还不是因为百年前……”
　　辛雨追话才起了个头，辛疍对他打手势，让他安静，而后说：“你只知道久弢犯下屠杀之罪，却不知他还有许多令人发指的恶行。”
　　辛野皱眉，一手按着额头，“他是不是修了水牢？”
　　“水牢？不知，但他嗜杀成性，想出用那么多酷刑折磨修道者，窝藏点时竟有上百被切下来供他观赏的肢体。”辛疍垂眸，“你母亲失去消息后，我们在窝藏点找到她的一对眼珠，证实她已经遇害。”
　　辛雨追屏息凝神，正准备安慰几句，只听辛野平静地说：“我知道，我见过她的魂魄了。”
　　辛雨追目瞪口呆：“在何处？”
　　“阳山某处有瀑布，瀑布下有一水潭，顺着水潭往山体内走有隐蔽的入口，进去后可以看到破旧的水牢，里面还沉着一些人的骨骼。”
　　辛疍的笑容消失了，严肃地看着辛野。
　　“我会派人给他们收尸。”
　　桓霁阳听得惴惴不安：“我出生晚，从来没听说过久弢的事，玄学界竟然曾有这种人吗？”
　　辛疍说：“当时官方和各大世家都担心会引起恐慌，刻意封锁了相关消息，只让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修道者全力缉拿久弢。你兄长桓霁夜甚至下阴将此事告知地府，让地府也帮忙寻找。”
　　“看来你们至今没找到。”辛野说。
　　“对。”辛雨追叹气，“世界太大，修道者太少，我们这点人根本无法包围久弢，顶多给他造成麻烦，让他没办法出现在明面上。”
　　辛疍接着说：“要找久弢的人里，恨意最重的就是凌黎君。像雨追，虽然侄儿和姐姐都遭遇不幸，虽然也恨，但没有亲眼见证，而凌黎君是亲眼看着整个阳尘观的人死在眼前，其悲痛自然更上一层。”
　　辛疍竟然点评起两个人的恨意哪个重，辛野诧异，不禁怀疑自己真的得罪过他。
　　然而看他眼中澄净，似乎只是无心之语。
　　辛雨追像是知道辛野所想，说：“辛疍的态度取决于你曾经对他的态度，你确实的罪过他，但不是发毒誓嘲笑他。”
　　桓霁阳又出来打圆场：“私人恩怨暂且不谈，我们现在说的是正事。”
　　“正是过去的保守让玄学界面对久弢突然发难时损失惨重，不得已联合起来建立天师学院培养新鲜血液，免得各位私藏的宝贝无人继承尴尬落幕，我说完了。”
　　辛疍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失陪。”
　　辛雨追对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炼丹的就是性子直，用普通人来类比就是理工男。”
　　辛野索性转了话题：“我爹娘的墓在哪儿，我去看看。”
　　“稍等。”
　　桓霁阳又叫住他，说：“其实我过来还有一件事。”
　　“还有？”辛雨追瞪眼，“既然有事，你怎么不一次性说完。”
　　桓霁阳笑笑，拱手：“不敢打扰各位前辈说话。”
　　辛野眼神左右摇摆。
　　修道者自从筑基后便能通过灵气调理身体、延年增寿，而有天赋的修道者能很早筑基，因此有天赋的修道者容貌往往更年轻。
　　两人中，辛雨追虽然年龄稍大，但脸型偏柔和，实力更强大，一眼看过去桓霁阳才是辛雨追的长辈。
　　辛野问：“何事？”
　　“凌黎君给你布置了特定的暑假作业，”桓霁阳说，“这是委托书。”
　　辛野接过，随意看了一眼，收进袖中暗藏的口袋。
　　“不急，假期还长着呢。”
　　辛雨追“啧”了一声，抱着胳膊，“这人规矩颇多，侄儿，你不如不去上学，在家里等着，凡是需要的东西我去给你想办法。”
　　“我必须去。”辛野说，“我的事，我一定要和凌黎君解释清楚。”
　　“两位，我先告辞，有事给我打电话。”
　　桓霁阳完成任务，功成身退，去墓前探望的只有两人。
　　老宅傍山而建，辛雨莲和满江雪的墓设在后山山腰上，旁边立着两根老榆树。
　　辛野扯了扯嘴角，“这什么，至死不渝？不会是我爸想出来的主意吧？”
　　“原本应该种松树，但你爹喜欢榆树，就随他去。”辛雨追走到两块石碑中间，背手而立，“你娘这个是衣冠冢，如今倒是可以把遗骸迁进来了。”
　　辛野没说话。
　　辛雨追一回头看到他凝神盯着石碑，没有多言，摇头晃脑独自回到老宅，给辛野留出空间。
　　辛野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说不出口。喉咙仿佛被石子堵塞，声带被划伤，脖子里生涩疼痛得厉害。
　　他在石碑前盘腿坐了半个小时，只说出一句：“娘，爹，我回来报仇了。”
　　石碑无言。
　　夏季的风吹过，仿佛一只潮热的手抚摸他的脸颊。

　　凌黎君指定的委托是D级，但半个月后辛野被凌黎君派人告知，那项委托荣升C级，他必须尽快解决，不得继续拖延。
　　没办法，辛野只能在一年最热的时期出门，前往梁京。
　　梁京在北方，天气比想象中凉爽。
　　辛野拖着小行李箱离开机场时没怎么出汗，全身白白净净，很快有出租车司机注意到他，问他要去哪儿。
　　辛野还在浏览娱乐新闻，随口说：“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那多了去了！”司机撇嘴，“老居民区那边以前很多人投资建厂，本来干得红红火火的，结果上头的想法一改，全完蛋了！那些干不下去的厂子就一直废弃着，到现在都没人要。你是不是要去老居民区？”
　　“对。”
　　“160块钱。”
　　“行。”
　　辛野应承下来，司机顿时笑脸相迎，主动帮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上了车，他继续翻阅各类新闻。
　　【遇到‘丁香姑娘’千万不要靠近，她可能不是人！】
　　【梁京惊现红伞女鬼？专门‘猎男’！】
　　【梁京灵异事件改编！新鲜鬼故事，钻进被窝开始阅读~】
　　还没找到多少相关内容，司机把车往路边一停，“到了，下车吧。”
　　路程二十分钟。
　　难怪司机刚才笑得那么开心。
　　辛野没有和他讲价，取下行李，问：“对了，最近这边有没有闹鬼的传说？”
　　“闹鬼？”司机脸色变了，“我不知道，别问我。”
　　辛野看着天色还早，有意无意地朝司机笑，“要是你今晚零点有空，再到老居民区来接我吧。”
　　“你看，我给钱还挺大方，你可以再赚一笔。”
　　“卖命钱啊？”
　　司机吓得一激灵，猛踩油门跑路。
　　辛野笑得很开心。
　　正值暑假，他忘了穿道袍。
　　在司机眼中，深夜闹鬼地区出现的更有可能是鬼而不是道士，遇到个“人”又问鬼又让深夜接送，听起来就不像正常人。
　　谁让他乱收费，吓他一下算报仇了。
　　正想着，旁边传来咔嚓一声。
　　“堂堂老前辈欺负普通人。”祝逢鸢拍下这一幕，晃了晃手机，“你的罪证，我收下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恰好暂时住在梁京，校长怕你不靠谱，完成不了C级委托，差我来看看情况。”
　　祝逢鸢收起手机，掏出一个U盘，“我刚才找保安拷贝了事故地点的录像，看不看？”
　　“看。”
　　到手的线索哪有白白放弃的道理。
　　祝逢鸢说：“跟我来。”
　　他在附近订了一件宾馆，地方不大，设施简陋。房间唯一的方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祝逢鸢将U盘接入电脑，播放视频。
　　由于老居民区的摄像头安装较早，影像略显粗糙。
　　画面里首先出现水泥地和废弃的水泥建筑，摄像头正对着建筑门口破旧生锈的牌匾，上面还能看见几个大字，“灵犀泥像制造厂”。
　　很长一段时间录像都无人出现，祝逢鸢按下快进键，画面上的时间飞速流转进入深夜，当“00:00”出现时，整个画面随之一跳，一秒后雪花覆盖全屏，录像时间变成“00-00，00:00”。
　　祝逢鸢把视频往回调整，改成慢速播放。
　　在那短短一秒内，锋利如针尖的伞骨出现在摄像头下方，虽然是夜晚，但路灯映出伞面的红色，导致整个画面都被蒙上一层不祥的猩红。
　　“这时候设备损坏，而且保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祝逢鸢解释道，“从这里基本可以看出事故发生在凌晨，而且确实如传言所说，女鬼带着一把红伞。”
　　现代鬼，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
　　录像只有这点信息。
　　辛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翻阅网上的新闻，很快，一篇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记录：深入废弃泥像厂探险】
　　发帖时间一年前，ip和梁京所在省份能对上。
　　帖主说他所在的地区十几年前属于富饶地区，后来官方出手限制相关产业发展，所以这个地区就没落了。他从小在这边长大，幼儿园每次放学回家都会路过泥像厂，曾经扒在门口看到里面有很多泥像，但是小时候胆子小没敢进去，长大后决定冒险探查。
　　帖子前排，他发了一张和泥像厂的合照，生锈的金属招牌显示他进去的就是事故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