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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骤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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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汩汩水声向耳边冲击,晏余还没从这短短2分钟的信息量中缓过来。
她彻底从微弱的酒劲中醒了,又好像还醉着,甚至闪过怀疑自己认知的念头。
喝了酒的那个人是自己还是陆庭舟。
是她自己吧?他一滴都没沾啊。
可怎么发酒疯的是陆庭舟啊?!
心跳声逐渐平复,裹挟着剧烈的狂喜。
她好像攻略成功了。
成败在此一举,一战定乾坤!
凌晨一点,一个酒香四溢的女子燃起来了!
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晏余急于找军师把她把关,在枕头边摸摸找找,啥也没摸着,才想起来方才陆庭舟离开时,把她手机也没收了,美其名曰“好好睡觉”。
算了,先睡吧。
什么事起来再说。
晏余重新躺回去,水声也弱了,退化成淅淅沥沥的几滴,打在瓷砖地上,一阵脚步声后,万籁俱寂。
她翻了个身,突然想起来方才在卫生间打量了下,热水器是关的。
那陆庭舟洗了个冷水澡?
身体真好啊。
时间真不早了,晏余翻到反方向,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房子的主人甩出去。
困意袭来后,她做了好几个清明梦,梦里最开始是黎鸢晚在捣番茄酱,后来又被晏守河从背后抱住,表情似笑又似哭,star的消息条化作一道道陨石砸落,当着她面砸死了晏守河,她四处逃窜时,目之所及生灵涂炭,哪里都在燃烧,烈焰触目惊心,火光照出一个人,只看得清影子。
影子身手矫健,躲开了每一道陨石,却被突然闪现的火种烧死了,他受了无妄之灾后,世界归于混沌,纯澈的黑色吞没一切,她只听到陆庭舟的声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晚安,一晚上说了上万次。
这一觉睡得像没睡,酒精没有麻痹她的大脑,却也公平地没放过她的身体,醒来之后,晏余四肢酸软,从床上爬起来都费了十等十的力气,颤颤巍巍地往客厅走。
她由衷地庆幸,今晚睡在陆庭舟蓬松柔软的房间里,要是宿舍的硬板床,八成都难受得没法动弹了。
还没看清客厅的人影,饭菜的香气已轻轻拂过鼻尖。
晏余嗅了两下,被香味勾出了馋意,不由自主就走到了某个房间门口。
陆庭舟在煮面。
晏余没决定好要以什么态度面对陆庭舟,便很享受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状态,可才偷看了不到十秒,就被发现。
这人也太警觉。
晏余弱弱道了一声“嗨”,又把半个身子藏起来观察陆庭舟的反应。
这个人昨晚奇怪得很,现在看到她,总该有点心虚吧。
她期待的画面没有实现。
陆庭舟一切如常,冲她点点头,问候道:“醒了。”就递给她一杯牛奶,叫她坐过去喝。
晏余端着温热的牛奶喝了大半,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个人什么都不解释就算了,连要问的都没有吗?
要不是那句“餐桌在那边”的指路,任谁看了刚才那一幕,都会觉得两人在这同居了不少时日,连一个做饭一个吃,交流不超十个字的默契都培养出来了。
陆庭舟端着面出来的时候,晏余正对着牛奶杯独自凌乱。
清汤寡水的,却很香。只有一碗,他摆到晏余面前,给她递了筷子。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晏余是真饿了,没跟陆庭舟客气。
味道还不错,随着面条一口口下肚,宿醉的胃变得很舒服,身上也暖乎乎的。
陆庭舟坐在她对面,本来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忽然抬了抬头,问:“还顺口吗?”
晏余呛了口饭。
“很好吃,谢谢款待。”她不好意思地朝陆庭舟笑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深藏不露的好手艺。”
“是吗,”陆庭舟莞尔,“我第一次下厨。”
“……”晏余被他的话噎了下,刚想再说点什么,陆庭舟又开口了——
“网上说清汤面和热牛奶会缓解宿醉的难受,晏小姐喜欢就好。”
晏余不清楚他昨晚的态度,很想多听陆庭舟说几句话供她分析形势,偏偏对“醉”这个字格外敏感,闻言闷头捞面,不说话了。
她的观察草草结束,有人的观察好像才刚刚开始。
“晏小姐,”陆庭舟凝注着晏余,“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吗?”
晏余揪下根扎进眼睛的睫毛,又端起奥斯卡小金人,故作惊讶道:“……是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吗?坦白说,从诊所出来后,记忆就断片了,如果有冒犯,还要请学长多多海涵。”
陆庭舟眼眸眯起,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移开了。
随后晏余听到他轻快的笑意:“没有的事,只是听说人喝醉后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奇是不是真的。”
他随后给晏余大致描述了昨晚的事儿,许多都一笔带过,又说了句“吃完返校,我顺路捎上你”,就进书房了。
当然,昨晚那无法解释的两分钟,陆庭舟只字未提。
陆庭舟一早申请好车辆入校,在晏余宿舍楼下把她放下,路上还把高医生关于智齿的建议转告给她。
晏余草率地说自己会拔的,对未来的构想早奔腾到猴年马月去,心想按着自己的计划,跟陆庭舟恋爱又分手了,这颗牙也不见得能拔掉。
快要靠近门卫室,晏余把头发拨到一边,遮住半张脸。
新生入学没几个月,宿管阿姨应该没来得及记住全部人脸,只要安稳过了楼道闸口,夜不归宿的事情就是有惊无险。
晏余顺利走过门卫室,曙光就在前方。
她备受鼓舞,脚步都轻快起来,旋即——
一根竹质大扫把扑面而来,把曙光拍了个稀巴烂。
若不是晏余反应快,这会脸上已经留了个扫把印了。
她拧着眉,还没看清这来者不善的攻击者,一股蛮力猛地从后颈袭来,衣领猛地收紧,勒得她呼吸一窒,下意识向后抡去,接连给了那人好几记肘击。
“你个死晏余!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头被迫微微仰着,一阵天旋地转后,晏余辨认出了这熟悉的声音。
除了舒宜还能是谁。
舒宜摔了扫把,一门心思上来对付晏余。
晏余被拽着向后踉跄好几步,等到宿管阿姨怒目圆睁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颈部的阻力终于荡然无存。舒宜跳到前面反手指她,脸都气得涨红,嗓门洪亮。
“阿姨,就是她,晏余,昨晚夜不归宿,刚刚还想要偷溜进宿舍,假装没这回事。您可得好好处理这件事,不然以后大家晚上都不回来,我们女寝还有没有秩序?”
一大堆问号鱼吐泡泡似的涌到晏余脑子里,最肤浅的一个就是舒宜从哪凭空变出来的扫把。
她正纳闷,问题的答案立马呼之欲出——阿姨分开她俩严禁打架,在院子里划了片地吩咐晏余去扫,又说具体处罚还要通报辅导员。
接着给她手里塞了个和舒宜一模一样的拖把。
晏余:“……”
舒宜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还以为她多刚正不阿呢。
合着跟她犯的同一条罪状。
那片区域并不小,最近刮风天,堆了许多枯枝败叶。晏余认命,闷头扫着,垃圾不减反增。
晏余一忍再忍,不见收敛,夹着扫帚冲到舒宜面前:“自己扫自己的行不行?”
舒宜霎时炸了毛,恶狠狠道:“你缠着陆师兄一晚上没回来的时候怎么没问行不行?”
晏余怔了一下,疑惑舒宜怎么知道的,又觉得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肯定会添油加醋,就忍住询问的话语,只用那种故意气人的表情道:“你再把垃圾扫到我这边来,我就去找陆庭舟卖惨,说舒宜坏得不得了。”
“你!”舒宜震惊她这副无赖样子,又害怕她和陆庭舟真有点非比寻常的关系,只好愤愤撂下一句,“往你那边扔垃圾的又不只有我一个人!”
此后暂时达成了“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平衡状态,狐假虎威卓有成效。
晏余心道舒宜真好骗。
她才不会去说这些不好的,在陆庭舟面前装乖讨巧还来不及,为了一个舒宜崩坏她温柔宽容的好人设,不值当。
但舒宜刚刚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在晏余心里埋下种子,她之后扫地的时候留意了下,一些女生来来往往路过的时候,会目视前方,视若无睹地把落叶踢到她负责的区域。
这种微妙的敌意很难被直观形容,往往只是一种感觉,一些瞬间,无从开口又无法计较。
于是晏余继续扫,有人过来,就直勾勾看那人一会儿。
对抗微弱的敌意,微弱的震慑就足以奏效。
没人来捣乱,她很快完成任务,把扫帚还给宿管阿姨后,恰好遇上了刚下课的秦楠玉。
秦楠玉平时和晏余交流不是很多,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很好接近的友善,她一向是人群中角落里存在感最低的那个,但却是个眼睛嘴巴弯弯的透明人。
从这种人那里得来的信息,通常是最客观的。
晏余伺机向秦楠玉打听舒宜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楠玉表情有些为难,似乎有不好意思直接说的话,晏余承诺了好几句“没关系”,她才期期艾艾地说了昨晚的情况。
她和陆庭舟从昨晚的饭局离开后,同桌那些富家女哪受过这委屈,回了学校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找人吐槽。
暗恋陆庭舟的女孩一抓一大把,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在传播时不免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晏余几脚,再为陆庭舟找补两句。三人成虎,传成了晏余死缠烂打,耍酒疯点名要人照顾他,陆庭舟菩萨心肠,无奈只能顺着她,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去就是彻夜不归。
提起舒宜,秦楠玉更是皱起整张脸,说舒宜昨晚明明早早的就回寝了,还扬扬得意道负责的小项目有了新进展,明天陆师兄一定会夸奖自己。
结果刚听到点这两人的闲言碎语,当场就哭着跑出去了,第二天一早才回来,喜提一个和晏余同款的夜不归宿处分。
晏余还以为舒宜和她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听了秦楠玉一番讲述,觉得还是用“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句话来形容这人更合适。
她有点难办,秦楠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慰道:“没关系晏余,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死皮赖脸不择手段的人,时间会证明的,不要难过。”
“……”
晏余一时无言。
她还真是这种人。
就比如此刻,她心里想的是借这波流言的势去找陆庭舟卖惨,就跟他说最近宿舍住不下去想去他那蹭住两天,期间再找机会展现自己勤劳能干的一面。
也不算是装可怜吧,毕竟刚刚蒙受的一记记白眼是真实的。
而且陆庭舟家里的床可真舒服啊,怎么能那么柔软。
事不宜迟,晏余说干就干,三下五除二打包好行李,推门而出——
宿管戴着口罩,正凶神恶煞巡视着楼道,看见她探出头,立马用戴了手套的手打回去,把门重重一摔,大嗓门响彻整栋楼——
“回去回去!都回去!我们宿舍今天爆发了三起重度流感,都在房间里待好了,隔离七天!期间谁也不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