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山河焰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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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来宾比之前上午的会议就多得多了。S0711眼馋地看着那些精致的甜点，喉结滚了滚，努力咽下自己的食欲。
“......他们都是被神明眷顾的孩子，可以与神明进行直接沟通。”
听见这句话，S0711缓慢地转过头，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疑惑。
但凌渊与另一位实验体并没有在意他。一位正在为全人类的代表画饼，另一位则沉稳地微笑着，脸上的神情无懈可击。
于是实验体只能假装镇定，远远看向挤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的那个人。鲜艳的红毛异常显眼，他推了推眼镜，被烫到似的收回目光。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具畸形的身体与所谓神明有任何关系。他的确听说过在之前的动荡时期，有一群神明似的人物从天而降，帮助人类遏制住黄昏的蔓延，并且协同人类建立了新家园。但这些人物在那段艰难时期结束后便消失不见，口口相传的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而与黄昏区域生物的融合......他依稀记得这个项目开展的目的是获得超能力，或者说，异能。
虽说自己没有体现出一点异能来，但他毕竟是第一个存活下来的实验体，也算是里程碑吧。
“......我们提出大祭司筛选计划，希望各位与我们一同挑选出大家心目中的大祭司。”
凌渊拍了拍两人的肩，牵起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用幼师一样的温和语气说：“从今以后，你们可以为拥有‘凌默’这个名字而奋斗。”
S0711垂下眼，看见自己带着丑陋鳞片的手背覆盖在另一人完美无瑕的手上，强忍着抽回手的欲望点了点头。
而另一位实验体则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面颊上的鳞片到厚厚的镜片，再到左眼下日渐泛红的痣，来回徘徊。S0711知道对方此时或许不含恶意，但这种纯粹的观察异物的神情更让他感到不适。
而台下，参与宴会的宾客也在窃窃私语，从他们的语言中不难听出他们心中已有偏向。
是了，一个精心设计、近乎完美的实验体，融合了黄昏区域中人类的基因，规避了过去所有的弯路。他会带领人们走向明天，而阴暗的蛇注定是不受人喜爱的次品。
S0711想不通。他不明白为什么凌渊不直接选择他身旁的另一人。那个需要被争取才能获得的名字对他们来说的确拥有吸引力，但以此为奖励未免也太过......
他收回手，冲他的对手勾了勾嘴角。
败者不配成为人，这是凌渊在他的势力下定下的规则。
2089年9月，皇庭成立，原“烈阳”基地正式更名为皇城，向全大陆发出合作邀请。
与此同时，新人类计划开启，皇庭筹谋已久的基因迭代项目以两个实验体的首次亮相作为起始，在这片破败的大陆上掀起一阵新的波澜。
*
发言结束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S0719身边围满了人，而S0711这边则只有寥寥几位拿甜点的宾客，而他们在取完自己需要的东西后都自觉地离开了。
S0711没有在意，只是往嘴里多塞了几块小蛋糕。
“原来你喜欢吃这种甜的腻人的东西。”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他转头一看，宫溯宁正夹起一块奶油芝士夹心蛋糕，挑剔地戳着。
“暴殄天物。”实验体评价道。
“难怪你昨天没怎么吃我带给你的点心，那可是我精挑细选弄来的不甜的饼干。”宫溯宁把那块蛋糕的奶油刮到一边，把剩下的部分挑进嘴里，“下次给你带最甜的过来。”
“还有下次吗？”实验体偏过头，有些惊讶，“我以为雒统帅会叮嘱你不要站队。”
宫溯宁眨眨眼：“她是这么说过，但我们俩是私交，不上升阵营。”
实验体轻声说：“但你现在站在我身边，在他人眼里，已经是站队的表现了。”
宫溯宁耸耸肩，没再回答他。
于是实验体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装作宫溯宁只是路过的样子。
“阿焓。”
S0711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看向宫溯宁。
“你觉得他那个名字怎么样？”
“谁？”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哦......你说凌默。”
“费尽周章让你们俩争个冠名权，他可真会做生意。”宫溯宁笑了笑，端起一旁的酒杯轻抿一口，“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太行，要不你跟我一起姓宫好了，就叫宫焓。”
实验体眯起眼睛。
“开个玩笑，你好像没有跟我姓的理由。”宫溯宁朝前面走了几步，琥珀色的眼睛泛着些雾气，“他为什么要取这个‘默’字？是想让你们乖乖听话吗？”
实验体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拉起宫溯宁的袖子往外走：“你是不是喝醉了？不就喝了几口......把杯子放下。”
宫溯宁秉持着不浪费的理念，把剩下的葡萄酒一口干了。
“阿焓，我觉得你不必稀罕那个名字。你完全可以自己取一个，只要你自己认可这个名字就好。凌渊那个家伙......太过分了！”
S0711推着宫溯宁的背，把嘟嘟囔囔的人赶出了宴会大厅。两人在一个僻静的台阶边坐下，晚风吹过燥热的脸颊，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嗯嗯，你别口出狂言。”
“我在讲述事实。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不是个好......唔。”
实验体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见宫溯宁埋怨的眼神也不为所动：“那你第一眼看到我，也不觉得我是个什么好东西。”
“哪有，我当时觉得你在营养仓里......特别漂亮。”宫溯宁用手撑着腮边，转过头一直盯着实验体的脸看，“特别好看，简直是完美的造物。”
实验体轻笑一声：“也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阿焓，你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宫溯宁觉得自己的脑子异常清醒，所以他在尽可能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你这一辈子不应该被局限于实验室，也不该局限在这个基地。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到雁罗看看吧。”
实验体哄道：“好啊，那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在雁罗给我当导游。”
他深知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实现。无论他能否当上大祭司，他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皇城，困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凌渊不可能放他自由，他可是被当做秘密武器来培养，决不能落到他人手上。
要么毁掉，要么为自己所用，这是属于凌渊的准则，这一点S0711非常清楚。
但他此刻不想跟醉鬼解释，又或许，他不想打破这个美梦。
“凌默......凌默......”宫溯宁在一旁掰着手指，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那你应该只能跟他姓。不过姓氏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你要不取个跟‘默’字相反的字吧，这样你之后还能把这个名字当成你的小字。”
“什么是小字？”
“你们这里的古人在成年后会取另外一个名字，象征对未来的期许，有时候也是对原名的补充。”宫溯宁解释道。
实验体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很确信我能拥有‘凌默’这个名字。”
“那是当然，你就应该是大祭司。”
“但我其实不想当大祭司。”实验体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S0719......就是另外一个实验体，他各方面都比我好得多。我只想干自己想干的事。要是放弃没有代价就好了，这样我可以立刻去跟0719说我退出竞争。”
宫溯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想要‘凌默’这个名字了？”
“名字什么的，一个称呼罢了。我都叫S0711那么多年，没有朗朗上口的名字也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但这样的话，你的人生在后来人的眼里就只是一串编号。”
“‘宫溯宁’不也是个编号吗？”实验体笑了，“‘凌默’不更是个象征大祭司的编号吗？区别不过是取名那一刻的意义，我代表第711个实验体，而‘凌默’则代表凌渊的野心与控制......这些初始的意义不会随着时间改变，但这个名字之后的意义只由我自己定义。”
宫溯宁似懂非懂：“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要名字了？”
“你不是要给我取一个吗？”实验体轻快地说，“刚刚你想了那么久，有想出结果吗？”
“凌焓声。”宫溯宁立刻回答，“你可以叫凌焓声。”
“凌焓声......声音的声吗？跟‘默’字反着来？”
宫溯宁重重地点点头：“你看，第一个字是凌渊给的，但本身没有任何特殊含义，也改变不了。第二个字是因为你命中缺火，我给你精挑细选的好字......”
实验体，不，凌焓声打断了他：“你怎么算出我命中缺火的？”
“直觉。”宫溯宁笃定地说，“第三个字则是希望你能跳出凌渊给你的束缚，勇敢发声。是不是非常完美的名字？”
“谢谢，我很喜欢。”凌焓声勾起嘴角，“那我就放心了，这样我就算最终惨败在S0719手里，我也是死而无憾。”
宫溯宁皱起眉头：“别这么说，你不会死。”
“这可说不定。我可能明天就因为并发症猝死，也可能在S0719成为大祭司后被处理掉......”
“后面那个你不用担心。”宫溯宁立刻打断他，“就算最后结果不尽人意，我也有能力在他动手前把你带走。”
“那就祈祷最后不用走到这一步吧。”
凌焓声仰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山河焰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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