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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傻了,姜半是真的傻了。
      他是来南苍县旅游的,哪知会遇到好友。
      而且这个好友前不久明确拒绝过同游,说是要去听音乐会。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不对,你们家庭关系一直挺和睦的啊。”

      男生自我否定,非常稀罕地上下打量,时不时露出惊诧目光。
      童漾的成长环境被爱意包绕,家庭和睦。可不像他那一对天天闹离婚、分家产的爹妈,吵得家里鸡犬不宁。

      “你认错了。”宁濯抬臂,躲过这上下其手。

      姜半急了。
      不是吧童哥还不认他。
      天底下那么相像的人哪里去找。

      “我给你找,不就是我……啊好吧。”姜半连忙从手机相册里翻照片,手指划啊划,却发现竟然一张合照都没有。
      点进朋友圈,却发现一条横线。

      他做错了什么。
      他被拉黑了?

      又转回相册,姜半翻到底,好不容易堪堪挖出一张,忿忿不平地举到宁濯面前。

      惊悚极了,至少对于宁濯来说是这样的。
      照片中的人除外下巴略微圆润,和他简直是一比一的等比例复刻。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发梢,暖意裹挟全身。
      照片中的人肆意挥臂,笑意盈盈。
      很鲜活,很明亮。

      素昧平生,宁濯都要被这样的灿烂灼烧得透不过气。

      他的脸还能做出这样傻缺的明媚神情?
      哈哈,笑死人了。

      宁濯伸手探去,屏幕恰巧黑屏。

      黑压压的屏幕,映出一张与照片一模一样的脸。

      面无表情,碎发压不住的寒意。

      宁濯抿嘴,学着少年一样,开怀大笑。
      顷刻间回收。

      ……
      学不来一点。

      转头,对上一张欣慰的脸。
      前阵子,童漾说要转变风格,走酷哥那范的,没想到学得有模有样的。
      就是连兄弟都不认,不大好。

      姜半丢给宁濯一个黑口罩:“酷哥必备。”

      宁濯:“?”

      “别说,我都懂。”

      “?”

      “你是最酷的!”男生泪眼汪汪,“童哥,我明白的。”
      宁濯:“你懂个屁。”

      *
      姜半在这片地有房产,宁濯被他带回居所。
      男生一心打定他就是童漾,只是为了装酷不认他。宁濯骂了几次神经病后,又被对方认定为失忆,继而一副念念有词的模样:“你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啊?别用手机丢了这样的劣质借口了。”

      几次三番无果,宁濯缄口不言。
      姜半蠢,这可就不能怪他了。

      借这个童哥的身份,宁濯偷摸着用电脑查询外界信息。
      这个世界,时间线与他的时空平行。

      宁濯像是多出来的人。
      他居住的贫民窟,长大的孤儿院、中学,包括打工的饭店都存在,可是独独缺了有关他的关系网。关于他的一切,通通被抹杀,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宁濯。

      偌大世界,举目无亲。

      *
      姜半对他极其真诚。
      白天带他在这片景区游山玩水,傍晚赏月观星星吃夜宵,宁濯生活滋润得快要忘记他是谁。
      直至傍晚,每每面对镜中人,宁濯不由想起那张无暇的皎洁面容。
      他回忆那张照片,抿嘴微笑,怎么模仿都如初次那般,静态尚可,唇角微动,立即原形毕露,眼睛透着廉价而劣质的光泽。
      见过被弹弓射出落到地沟油里摸爬滚打的弹珠吗,那就是。

      姜半铁了心认为他失忆了才这样。
      怎么就没想过根本不是呢。

      真是蠢蛋。

      ……
      通过几天接触,宁濯知晓这个男生家里有多殷实。
      很奇怪的,有钱又没有富家少爷的脾气。姜半会去明显就是宰客不值得的餐饮大吃,也会去街边大排档油烟飘飘中吃串。
      宁濯问及,对方一乐:“这不是你带我吃的吗?我以前还看不上这玩意呢。谁知,真香!”

      哦,原来又是那个童哥。

      宁濯渐渐从姜半嘴里拼凑出一个家庭幸福、和睦的小少爷。
      父母宠溺,彼此互爱。
      那人可以无忧无虑地地泡在蜜糖罐子里长大。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翻涌。

      宁濯知道,人各有命。
      有人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挥挥手,无数人上赶着迎合。有人恶犬讨食,为饱腹争朝夕。

      可偏偏是同样的脸,偏偏那人长这么大未遭受过一点磨难。
      为什么这么幸福?
      凭什么?

      宁濯不怕被姜半戳穿,但这个大漏勺真把他当成童漾,频繁谈起从前,企图唤醒他丢失的记忆。宁濯不再仅凭一张静态的照片模仿,一点一点掰扯,矫正自己的行为。
      似乎这样,他真的能变成姜半口中的小少爷。

      宁濯的学习能力很好,再加上有意为之,渐渐有了几分神韵。这天走在路上,姜半直勾勾地盯着他。

      “哥,你一定是找到点记忆了,有点以前的味道了。”

      什么味道,天真无邪的蠢蛋味道吗。

      宁濯轻扯嘴角。

      适逢路过一所高中,低沉的萨克斯透过大喇叭,悠扬又绵长。
      成群的学生忽地涌入食堂,单个的少有的背着书包往外走。
      宁濯跟着音乐,肩头微耸。
      旋律从唇齿间流出。

      嘶哑又难听。
      如刀锯木头。
      卡擦、卡擦——

      这不是他该有的音色。

      那杯椰汁连连连……连他的梦想都要断送。

      宁濯声止,眼睛又泛起浓稠的血色。

      “漾小公子,要不是你还喜欢音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姜半开玩笑道,“哦不对,你是失忆了。”
      “失忆不忘音乐本行,我哭了。”

      他也……
      宁濯凝神。

      “啊看到了,听说这家店的蟹黄面很有特色,吃吃吃!”
      不由分说,宁濯被姜半带进一家餐馆。

      傍晚五六点的时间,火烧云蔓延到天边。
      像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开得如火如荼,热烈又多情。

      赶上饭点,小餐馆人流量又大,室内人满为患,服务员穿梭在各桌间,“9号,9号在哪里!”
      里头没有位置了,两人歇息在露天的餐台。

      宁濯扫了一眼餐单,勾选最便宜的葱油面。
      “这哪够,蟹黄面是招牌怎么能不尝尝!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探店觅食?怎么,为了成为酷哥,假期偷偷减肥,开学惊艳众人?”姜半见状,推搡了宁濯一下,换成蟹黄面,又加了两块大排。

      “我……喜欢音乐?”宁濯不动声色继续被打断的话题。

      “是是啊。”

      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很快被端来。
      姜半把醋瓶自然地推给宁濯,金油油的蟹黄浇了面底,三两搅拌,很快嗦起面。

      宁濯垂眉。
      这是他以前最爱加的调料品。

      “你……”
      “快进快进,还有位置。”门口,店员洋溢笑容,热情地吆喝揽客。
      里边闹哄哄的,外边也闹哄哄的。

      宁濯想说话也被这片人声鼎沸揭过去。

      嘶溜几声,碗底一丝小料都不剩,唯余汤底。
      “不好,吃多了。”姜半面露难色,去往卫生间。

      “那边有个小伙子快吃好了,这边可以坐。”揽客的店员见缝插针,指着宁濯这边,急切开口,生怕客人跑了。

      “抱歉,没有和人拼桌的打算。”适时,宁濯依旧慢条斯理地咬断一根面条。

      “这不好意思。”老板娘转头对客人赔笑。

      “你好,可以借过吗?我拿一下纸巾。”
      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说着说着,夹杂几分惊喜:“童哥,好久不见!我,沈丛!”

      正在这时,姜半也回来了,眼前一亮:“是你!”
      叫沈丛的卷毛弯了弯眼睛,热诚地打着招呼。

      宁濯默默吃面。

      没聊多久,来接沈丛的车到了。沈丛拉开车门,欢快地道别。
      漆黑的商务车,宁濯对上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沈叔叔小时候还抱过我们呢哼哼哼,只是你那时候娇气得很,除了童叔童姨谁都不让。”姜半絮絮叨叨。

      见是他们,沈叔叔敛起严肃,目光慈爱又祥和。

      告别后沈丛后没走多久,姜半回味起不对劲之处:“不对,那时放学你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怕不是吃坏了东西?我还是联系一下童姨吧,把你接回去。”

      宁濯心一跳,冷静地整理衣袖。
      或许,他该跑路了。

      *
      当天晚上。
      宁濯和姜半在酒店点了外卖,喝了点低度数的酒。

      “童哥,童阿姨电话多少来着?”
      酒精上头,姜半有点晕了。

      “哦我想起来了。”姜半手上一个一个摁键,虚挂在耳畔等待接通。

      宁濯眼疾手快,抢在接通的前一秒摁断。他抄了抽屉一摞现金,在姜半不明所以的懵懵神色里,覆手拢上他的眼皮:“抱歉啊,我是个烂到极致的人。”

      “烂人没有良心。”

      *
      同一时间,小卖部。
      阮奕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从零钱盒里摸出钢镚儿,摞成一座高塔。
      阮晓霞出去买菜,留了他在这里看店,无聊死。

      眼看他将最后一枚钢镚续上,即将大功告成。

      平地横飞来两枚硬币,清脆的碰撞声交错。
      本来就是闲暇搭着玩的,底座不稳。高楼随即如散沙一盘,顷刻坍塌,一息奄奄。

      “你好,我来还钱。”
      罪魁祸首甩下这句话,没入夜色沉沉里。

      什么钱?
      他玩的无聊和他不想让钢镚倒下是两码事。

      阮奕怒不可遏,强硬地掰过那人肩膀,月光莹莹勾勒出一个矜傲的下巴。
      线条流畅,骨相极好。

      月色衬得他愈加瘦削如铁。

      阮奕赫然倒吸一口凉气。
      “是你,童……漾?”

      *
      大巴徐徐行驶。
      宁濯闭目养神,车一颠一颠的。
      方才是平坦的大路还好,现在到了山路,道路十八弯的,更叫人不舒服。

      他是这个世界的黑户,虽然带着身份证穿过来了,不一定能用,还可能被当成神经病。
      思来想去,只得选择坐大巴往返。

      要去哪里,宁濯不知道。
      大巴最终在哪停,他就在哪里下车。

      姜半,对不起了。
      他也就抽了几百。
      这点小钱对有钱人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吧。

      哦还有那个童哥。

      童漾……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点亮了万人迷属性吗,怎么走到哪都有人认识他?

      宁濯笑。

      风景急速倒退,转瞬即过。
      不知不觉,路程过半。

      他会去哪里。
      如果是海边,干脆找个崖跳了吧。
      反正没有人认识他。

      死了就死了。
      没准睁眼又见到宁艳梅,这一次,他一定不跟她走了。

      宁濯无所谓地想。

      突然,眼前糊上一层阴影。
      “孩子,能让我坐里面吗?”形容枯槁的妇人围着面巾,扶着把手颤颤巍巍地缓步上车,忽而驻足在宁濯面前。

      宁濯下意识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空位多多,声音冷硬:“不行,你可以坐别的位置。”

      随即,后颈一疼。
      一股钻心的疼痛逐渐蔓延。

      宁濯攥住来人的手臂,试图来个过肩摔。
      眼前忽地一黑,昏迷之际,有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喃:“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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