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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船到画水,是为清晨。水天一片昏蓝,冷冽的空气绕过全身去,面前是点点灯光的城镇。

      他就夹在人群之中下了船,人们兴奋热闹的氛围包裹着他,使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异乡人——异于世界的异乡人。

      他在脑海中复习着白元的长相,所以几年未见,料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鹅蛋脸,皮肤白皙,眉毛上挑,尽显枭雄之气,风眼如深潭,鼻子和嘴唇生的标准,而非“标致”,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且不精致,却也骨立,十分立体。

      他将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刘陵跟着人们走着,渐渐逼近城门。士兵把守门口,有个官吏在门口一一检查面孔、证件和所带的东西,看起来很有气势。

      刘陵没有随着人们去排队,而是站在远处思考了一会儿。他估计白元不会走这条路,环视四周,城墙长远,直插入目光不可及之处;墙所对便是他来时所经的江水。

      他松了口气:就是白元有天大的本事,他也进不得城去,他便向城门走去。

      门口的小吏长得干瘪,身材瘦小,神态语气却透着凌厉之气,他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口生了锈的破刀。刘陵乖乖在他面前停下,小吏拿眼睛把他上下一扫,便瘪着嘴道:“叫什么?来干什么的?包里是什么?”

      “刘陵。来看皇帝南巡。”刘陵一面说一面卸下行李来让小兵翻看,刘氏家族的令牌挂在手上、捏在手心,他在犹豫是否要拿出来。

      “那把剑是干什么的?”小吏背着手说,绕到刘陵另一侧,用指甲敲了敲那剑鞘。

      “家父所给防身之物。”刘陵弯腰拱手道。

      “既是家族之物……”小吏想抬手放刘陵过去,却又想到了什么,道,“抽出我看。”

      刘陵只好抽出剑来。剑身锋利,所到之处仿佛空气都冷了三分。小吏摸摸剑刃,弹弹剑脊,不自主道:“真是一把好剑呐,为了皇帝安全,收了。”

      旁边的小兵便聚过来来解他的腰间的剑。刘陵忙道:“且慢!”

      刘陵把小吏拉到一旁,张开手让他看看刘氏令牌:“我乃刘氏之子,此行实为暗中刺杀白元以护皇帝周全。切勿收剑、切勿声张,不可让白元知道我已出师,亦不可让他知道我已来此处。”

      那小吏虽尽显“官大一级压死人”之气质,于此等大事,还是知道孰对孰错的。他看了令牌便肃然起敬,听了刘陵一席话更是不敢耽搁一秒,忙找了借口让刘陵过去了。

      画水之城尽显繁华,商业街几遍全城,不分白昼黑夜均熙熙攘攘。进了城,人更多起来,他几乎是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

      走了许久,眼前突现一木头栅栏,圈出一大片空地,他顿时了然了,这将是皇帝经过的地方。待了一会儿也不见皇帝来,便听人群中一人喊道:“皇帝晚上才来!这么早聚着,有什么意思?散了散了!”

      外围有人挤出去,使整个人群仿佛一块消解的泡沫。然而里层的人显然没有挪地方的意思,看来是打算占个地方,就等皇帝。

      刘陵叹了口气,在这人群里被推来挤去的,压根不可能发现白元,没准还要成为他的囊中物。人挨人,汗味儿混着脂粉味儿,叫他直反胃。

      刘陵捏着鼻子,环视一周,栅栏外多是茶馆商铺,但白元进不得城,便无需担忧。往上看,四周一面是天,一面是崖,崖上有小楼。

      白元有可能在那里下手。

      他侧身往人群外挤去,一路上不停碰到别人的身体,好几次还差点撞进彪形大汉的怀里。当他终于挤出人群时,忍不住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

      进城难,出城易,他从侧门出去了,只有两三个小兵把守,见他出来,只是瞄了他一眼。

      刘陵直奔山上小楼。此楼建在悬崖峭壁之上,仅有一条突出的来的小路可供行走,且无任何保护设施。此楼一面靠崖,四面临风,可将城内为了皇帝特地清出来的那几块空地尽收眼里。

      他为了不打草惊蛇,打算只在楼内快速转一圈,以熟悉地形。走到门口,他抬头看匾额,便感到一阵无语。

      原来的四个大字“光风霁月”,被刀剜出的新字盖住,但此人显然想让大家注意到他的存在,旧字和新字都清晰可辨,那新字乃是“光仇雪恨”。

      看来白元已经来过此楼了。刘陵手放剑上,走得谨慎,踩在旧木板上发出嘎吱声,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楼中到处是尘土和蜘蛛网,风从年久失修的窗户灌进来,在房内回旋。古木的味道混着灰尘冲进鼻腔,刘陵努力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楼内无人,安静的可怕。他在一楼转了一圈,又在二楼转了一圈,均不见人。只好再踏上年久失修的楼梯,到达四面通透的三楼。

      已是上午,今天天气出奇的好,视野开阔,蓝色的天穹下是灰白色的城镇。

      除了风大,这里是刺杀皇帝的最佳场所,换言之是唯一场所。

      正出神,忽听身后木板嘎吱,刘陵惊了一瞬,回头一看竟是白元!

      没错,就是他,那张脸他复习过无数遍,无论是睡觉还是醒着。鹅蛋脸,上扬的眉毛和眼角,雕刻般的鼻子和嘴角。眼神如深潭,冰冷而古老,仿佛会毫不犹豫地吞下一切与他为敌的人。

      刘陵浑身都紧张起来,手虚虚的搭在剑上,随时做好最后一战的准备。

      白元慵懒的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胸,微微偏头,嘴角挂着一滴似落非落的笑容。

      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许久,白元笑着开口了:“在这里看皇帝南巡,却是明智之举,视野开阔。”

      刘陵身后,蓝色天际与白色城镇相交,粗略地混在一起。日光强烈,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唯这小楼可挡光,阴影罩住整层楼。

      白元见刘陵没有说话,便信步走到他身边,手握在栏杆上,另一只手去指下方的空地:“日落时分,皇帝便会到此,他将坐着华贵的马车经过这里,在这里下车,与民同乐、篝火晚会、一起跳舞。”

      睫毛压下来,将白元眼中的光全部遮住,他阴阴地看着下方城镇,手不自觉的握紧栏杆。

      刘陵转身和他一起看云江城,心却不在此。他这两年来每天都要照镜子,目的就是让发育期的骨骼遮住他之前的长相。他曾问雪雁自己长的是否和以前不一样,得到了否的答案。他却不相信,她每天都看自己,能发现什么变化才有鬼了。现在和白元站在一起,他却没什么信心了,他只是祈祷白元不要发现他是刘陵,不要发现他就是刘氏家族的刘陵。

      两人离得蛮近,却各有心事。

      刘陵放在剑柄上的手一直没放下来过,仇恨叫他现在就杀了他,理智却告诉他仍需隐忍。若白元早已布下埋伏……他不敢想象。

      白元见他久不说话,便笑着扭头道:“兄台是外地人?也是特地来看皇帝的?”

      “我是扬城人。”

      “扬城啊,扬城是个好地方。”白元嘴角噙着一抹笑,重新把视线投向天际线,“气候宜人,经济发达。”

      刘陵笑了笑。那是你杀了刘符的地方。

      白元道:“兄台不爱说话?”刘陵道:“有些认生。”白元点头,挥了挥手:“那就不打扰了。”

      刘陵回头,这才发现白元背着一把弓,做工精细却无太多雕饰,呈现一条优美而圆滑的曲线。他是真的打算在这里杀了皇帝的。

      目送白元离开,他才大大舒了一口气,双腿发抖,几乎要摔到地上。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用剑将那个人渣砍成肉酱,但理智仍绷着一条线,压制着汹涌的恨意。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陵花了一天时间来勘察小楼周边的情况,除了楼内,没有地方可布伏兵。

      当结束时,日已西沉,他钻进楼内躲起来。

      城中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他们忍不住去想所谓的天子是何样之人。

      栏杆旁水泄不通,人海甚至还在增加。这时一声呼喊破空而来:“皇上驾到!——”

      人们纷纷屏住呼吸,往城门看去,先是几个小兵,手持长枪,快步进来,站到栏杆边上;之后是几个人抬着瓷瓶、纸花一类东西,眼花缭乱;接着来了一队乐人,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这行人走过了,才是重头戏。十几个人抬着一张轿子,上坐天子,衣着轻便,长得与白元并不相似,圆脸高鼻桃花眼,神色得意。后面又是宫人一类,在此不表。

      皇帝在轿子上发表了一些演讲,主要感谢神明、感谢列祖列宗,以人们下跪“皇帝洪福”为终。之后皇帝便挥退伞盖下轿,要求奏乐、点起火把,拆掉一点栏杆,放人们进来娱乐。

      刘陵躲在小楼中,不见崖下热闹,只得听见一二。听音乐起,便知道皇帝要离开保护进入大众眼里了,这是白元下手的最好机会。

      音乐声和人群声可以掩盖他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他抽剑出来,一步一步逼近三楼。

      太阳已与地平线平齐,金光直直射向这边。逆着阳光,他见一人站在楼边,想必是白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刘陵此时便不再犹豫,噔噔噔冲过去,挥剑——头应声落地。

      手感不对。不等刘陵再思索,那颗头就滚落至他脚下,茅草从脖颈处溢出,是个草人。

      中计矣!刘陵慌忙回身下楼去,却有黑烟从楼梯口滚滚而出,呛得他直退几步。木头被烧得噼啪作响,火一看便是从二楼放的,目的就是断他后路。

      他屡次想冲下楼去,却被烟火逼得连连后退。此楼又处悬崖峭壁之上,他已无路可走。

      难道他今日便要殒命于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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