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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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味伴着呛人的烟尘味钻进刘陵的鼻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
白元想必是在楼内撒油了，不然不大可能蔓延得这么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在和白元过招时对方已经在想把他置于死地的方法了，而且立马就付诸实践，甚至还非常有用。
他无法下楼，只能贴着外边缘在三楼转了一圈，一二楼的黑烟蒸腾而上，几乎令他张不开眼睛，整个楼都淹没在浓浓黑烟中。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他脚下年久失修的木板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嘎吱”。他愣了一下，随即像一条搁浅的鱼突然找到最后一处水源一般，立马拨剑出来，朝脚下刺去。
下一秒，他就同那块木板一起，跌落至下一层。
第二层小楼内，已然是一片火海，汹涌的热浪裹挟着他，刺眼的火光溢满整个楼层，仿佛一条杀人如麻的火龙盘旋于此。他顾不上摔下来时屁服的钝痛，屏住呼吸站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把剑往脚下一刺。
这一次他有了经验，落地时滚了两下，总算是没受到更多伤害。
一楼的火势较轻，他来不及耽搁，朝门口冲去。
冲出门的那一刻，傍晚山上清新的空气瞬间奔涌而来，排除了火浪的空间舒适宜人。刘陵仿绋捡了一条命，大口大口呼吸着这难得的空气。回头一看，小楼被烟雾笼罩着，窗户明亮得刺眼，俨然是一个人间炼狱。
他不敢久留，逃命似的往山下跑。挤在那条悬崖路上，他的左手边是艳美的夕阳和欢闹的城市，右手边就是深蓝的半边天际，背后是那吃人的小楼。
后怕后知后觉地找上他，冷汗爬上他的后背，双腿哆嗦，不知是害怕这极高极险的窄路还是害怕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
他一边扶着崖壁，一边琢磨现在的情况：白元识破了他就是刘陵，故而放火烧他，欲将他置于死地。
而他没有死，那么，白元将如何做？
放火的这一动作，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加上撒油，只要趁他不在的这些时间办完就行，超不出一个时辰。
所以，在这些多出的时间里，白元在哪里？在干什么？
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他，让他心里一沉：只有一种可能——白元在找机会杀了皇帝！
他蓦然回头，左边下方的城镇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锣鼓喧天，华灯流彩，金色的灯火几乎可以和太阳媲美——殊不知，危险正悄悄靠近他们……
白元就在那里面，蓄势待发。不出几时，皇帝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刘陵心里甚是着急，脚下的路实在难走，他只能一边尽量加快速度，一边祈求皇帝不要死那么快。
同时他也在吐槽自己：明明决定了只为自己而战，却仍忍不住关心白韦皇帝的生死，这莫非是刘氏的信仰洗脑的缘故？
思绪混乱，他不敢再多想，只是专注脚下的路，快步往山下走去。
他往城门奔跑，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人，大家都早早去了城里看皇帝。
城墙和黑色的、已经拉上夜幕的天际融为一体，城内灯光绕过它，将城墙染上了橙红的边色，使整个建筑宛如吃人的怪兽。城门大开，灯火从中伸出爪子，探向朝它跑来的刘陵。
刘陵眯眼，从颠簸的视野中发现，城门依旧有重兵把守，想来白元也无法从这里进入城去。
他立刻调转方向，朝他出来的那个小门跑去。
那里只有几个小兵，而且还懒洋洋的，一看就看守无力。他本来就觉得这里日久必生祸患，只是当时盲目自信白元一定会在那个小楼上动手，从而遗留下这么大的安全漏洞。
越发接近那里，他就越发紧张，直到看到没有人站着，只有几个人七七八八地躺在地上，心里就凉了一大截。
走近一看，几个小兵相互枕藉，脸上无神，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脖子上一道鲜艳的红，血如同开闸的水一般流下，染红了衣领和身下。几个人叠在一起，宛如血的瀑布。
刘陵没见过尸体，特别是这种死相的尸体。他强忍着恶心，弯腰查看：伤口光滑，没有毛刺，白元下手一定快准狠，直接斩断对方的动脉，在对方没来得及痛苦时，就失去了生命。看来白元手段高超，绝不是等闲之辈。他杀过人？还是父亲教得好？
与如此之对手……以死相拼……
害怕的情绪在心底升起，刘陵努力用对白元的仇恨压制着它。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害怕白元，这只会让他和白元交手时陷入不利。害怕自己的敌人，这不是有任之人应该做的。
刘陵直起腰，城内热闹的音乐声伴着尸臭向他袭来，把他的身体当作容器，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下一秒，他就捂着胃大口大口呕吐出来。另一只手撑在墙上，他浑身发抖，起了一身薄汗，开口喊着，声音虚弱得出奇：“来人！杀人了！”
想必另一扇门的士兵听不到，他只好撑着身子扶着墙离开这个门洞，用尽力气朝另一扇门的方向喊道：“来人！”
依旧没有人来，刘陵放弃了，他不知道另一边的士兵是不是也被白元杀死。他的时间不多，只能朝着人群的方向前行，那里是白元最佳的隐蔽之处，那里也暴露着最大的目标——白韦皇帝，是白元下手的另一个最佳机会。
刘陵拖着虚弱的身体，慢慢挤进人群，虽然他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上午的那种人挤人的感觉。被汗味包裹着，使他又想起了那股尸臭，差点又没吐出来。十三岁的身材给了他钻人群的优势，如同一条鱼一般左钻右钻，很快就挤到了最前方。
白韦虽然长得不算高，却被人群围在中央跳舞，简直是移动的靶子。刘陵扒着栏杆左右观望，想在人群中找到白元。
对面人群花花绿绿，像一锅大杂烩，完全分不出谁是谁。刘陵万分着急，忽然想到白元有可能在四周的商铺小楼上用弓射之，便在心底大呼：弄错矣！立马准备再挤出人群去。
正当他回头的一瞬间，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星银光，他顿时呆住，慢慢回头，眼神仿佛要刺穿对面的人群。
他敢肯定，他看到了白元的脸。隐没在人群中，一般挡在别人的阴影里，一半暴露在灯火之中。他在笑吗？
下一秒，白元前方的一个女人发出一声叫喊，接着整个身子仿佛被抽掉骨头，软了下去，慢慢往下倒。白元再次伸长手臂，银星就在袖子里发出冰冷的光。另一只手放到胳膊上，往后拉——
刘陵就是在那一刻冲出去的。他抓着栏杆一撑，脚再一蹬，便飞身越过栏杆。三步五步穿过舞场，同时抽出剑来。剑刃划过剑鞘，“噌”的一声。几步便腾起，他在空中，快速摆好出剑的姿势。
好机会！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白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白虹，刺破空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全场似乎都安静下来，看着他挥剑砍向那个杀了他兄弟的人。
就是这时，就是现在！——
刘陵腾空，在他下落的时间内，他可以看到白元的脸越来越大，越来越填满整个视野。白元的表情也从震惊到阴沉再到嘲讽，只在那一瞬间，白元就身影一闪，消失在人群中。
刘陵稳稳落到地上，周围的人自觉给他让出了一块空地。他迅速锁定白元的背影，提剑便追。
皇帝的护卫军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几个人把白韦围起来，保护其安全，另有几个人也来追杀白元。但对于他们来说，成年人的身材还是比不上刘陵灵活，他们挤入人群就像硬要把沙子塞进石头里，只能沿着人群追捕。
人们也从突然的变故带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向外围逃跑。一时间，尖叫、怒吼、议论声满溢天地，搞得刘陵心慌意乱。他只能紧紧盯住白元的背影，努力不让自己分心、努力不跟丢。然而人群如洪水，不停冲刷着他的视野，他渐渐在这洪流中抓不住任何一个物体，只能无助地随波逐流。
他绝望地看着那个血样的背影稀释在人群中，最后什么都不剩，一片干干净净的空地。
人们因害怕已经跑到很远，白元的背影也不知何在，石砖地面上零星散着食物包装、小玩意、跑丢的鞋，刘陵站在其中，突然感到万分悲凉。
他是荒漠暴风中仅剩的枯草，他是船难后仅留下的桅杆。
他从未感觉如此疲惫，身体的劳累和心灵的煎熬瞬间击中了他。身体发颤，冷汗混着泪水落下，他缩小、缩小、简直要埋进地里。他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嘴巴不听话地颤抖着，整张脸缩成一团。
对不起，哥哥，我没能杀了他……
刘陵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里，任凭泪水如同瀑布一般滚落。
要死吗？死了，就好了吗？哥哥在，会怎样希望我？
情绪陷入深渊。他知道自己这副模样一定很丢人，他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哭。
正打算起身之时，忽然听身后突然有人道：“是刘氏家族的刘陵公子吗？”
